雖然房東的態度極差,但她的確將奧克蘭·威廉姆特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收拾好堆疊起來,甚至還有一張貨品清單以供核對。

奧克蘭的所有財產,都在去世的時候捐給了【萬物與自然教會】。隻剩下一部分私人物品留在這裏,被房東收在了地下室。

這其中就包含一本破舊的相冊,每張照片後麵都寫有照片中人物的姓名和關係。根據房東太太的說法,老奧克蘭隨著年歲的增加,記憶力越來越差勁。獨居的他,不得不用這種方法來保證自己還記得那些遙遠回憶中的親人和朋友。

“瞧,這就是我說的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房東伸手指向最靠前的那張黑白照片,時間已經將照片原本的內容抹去了大半,照片中三個摟著肩膀的中年男人的臉,卻意外的清晰。三人的長相非常相似,也和詹金斯非常相似。

“這是……”

他翻向照片後麵看向那些注釋:

“這是我的祖父和他的哥哥……父親長得很像他們……”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看到原主祖父輩的親人,盯著那張照片的時候,照片中的三個男人,竟然像是也在看著他。時間越久,毛骨悚然的感覺越是強烈,但詹金斯不明白他此刻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除了相冊以外,遺物還包含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但都裝在箱子裏也算方便攜帶。

準備告別時,房東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讓詹金斯等一下,轉身回到樓上,取了一隻破銅塊拴成的項鏈遞給他。

“老奧克蘭臨死前還惦記著這東西,我差點忘了。”

“這是什麽?”

沒有靈光,甚至有點生鏽,但那種富含曆史和故事的厚重感,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這是隻有老東西才能有的質感,古董店學徒詹金斯很清楚。

“他搬到這裏的時候就帶著,聽說是長輩傳下來的,威廉姆特家族的信物。臨死前,老奧克蘭懇求我將這東西寄到諾蘭,但他根本沒告訴我地址和收信人……我自認為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每次回憶起那個場麵,都有些忍不住想流淚,他畢竟在我這裏住了13年了……”

詹金斯無言的看著吊墜,一瞬間竟然想到了那位去世的老人,一生複雜而無奈的故事。

將奧克蘭·威廉姆特的遺物先放回到老傑克的草藥店,隨後和正在談生意的老人打了聲招呼,便再次啟程前往郊外的墓園。

這一次是以普通人詹金斯·威廉姆特的身份正常前往,去拜謁那位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的確也是威廉姆特的老人。

同樣是在昨天的位置下車,再次來到了有些陰氣森森的墓園。上午的陽光正好,光線透過墓園兩側的樹木射在地麵上,留下斑斑點點的痕跡。這裏種植的是四季長春的冬青樹,但似乎是亞種,詹金斯家院子裏種的可沒有這裏的枝繁葉茂。

讓巧克力在肩膀上蹲好,詹金斯將車資給了車夫,然後拿著一大捧花走了進去。

這是他在老傑克那裏弄來的,許多草藥或者魔藥都需要新鮮的花葉作為材料,所以老傑克那個有恒溫儀式法陣的倉庫裏種滿了新鮮的花朵。

他不清楚本地的風俗是帶什麽樣的花,隻能挑了一些白色漂亮的,而且巧克力還不感興趣的,否則來的路上花瓣就有可能出現貓的牙印。

進入墓園以後沒有看到老守墓人,詹金斯作為“第一次”來這裏的訪問者,自然不可能一下就找到對應的墓碑。

他沿著被清理了積雪的石子路來到小屋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從地下伸出來,鑽進屋子裏的黃銅色蒸汽管道和黑色煤氣管道,為木屋的防火安全擔憂後,便伸出手輕輕敲了一下門。

很快,守墓人就懶洋洋的將那扇門打開,手中還拿著一把濕漉漉的湯匙。

“你好……”

詹金斯裝作打量他的衣著,實際上這身衣服他早就見過了。

“我找人。”

“這裏隻有我這一個活人。”

“不……我的意思是,我找死人……好吧,我是來看望已經過世的遠親的,他叫奧克蘭·威廉姆特。”

這對於守墓人來說真是一件新鮮事,這裏埋葬的大多數人都客死異鄉或者沒有親屬的可憐人,連續兩天都有人來拜訪,在他擔任守墓人職責後也不常見。

老守墓人經常收拾園區,自然記得威廉姆特的墓地在哪裏。轉身拿了鑰匙和鐵鍬便帶著詹金斯向墓園深處走,十分鍾後便找到了老奧克蘭的墓。

“我還記得他的棺槨到來的那天,隻有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來送行,好像是他的房東和鄰居們。”

老人小聲說道,然後便開始用鐵鍬修整墓碑旁邊的泥土和雪。

詹金斯將貓放在一旁,彎腰將手中的花放下來,看著眼前的墓碑久久不語。

“這是你的祖父?”

守墓人一邊幹活一邊問道。

“不,是很遠的親戚,我們家和他已經多年不聯係了。這次我出差來夏爾,父親才囑咐我來看一看,沒想到……”

他歎了口氣,守墓人見此也不好多說什麽,便低著頭繼續鏟雪。

其實到這裏來也沒有什麽意義,老奧克蘭已經死去,就算是送上花也無用。至於奧克蘭的養父,那位真正的威廉姆特,更是連墳墓都找不到。好像在詹金斯三兄弟出生以前,他就已經過世了。那時又碰巧趕上羅伯特離開家鄉逃難去往諾蘭,所以才逐漸與這裏斷了聯係。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不免有些傷感,又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詹金斯詢問道:

“如果想要將棺槨遷到別的地方,需要辦什麽手續嗎?讓他自己孤零零的躺在這裏,實在是太可憐了,我想將棺槨遷到諾蘭去。”

“需要有市政廳的關係證明文件,【死亡與終末教會】的墓穴移動準許證,到教會聘請專業的掘墓人、準備一大筆金鎊。最後的這件事最重要,我想你明白我什麽意思。”

守墓人眨著眼提醒到。

“是的,我明白。”

詹金斯點點頭,再次蹲下來,用手掌摩挲刻著生卒年月的墓碑。

在最下麵有著一小行文字:

【這裏埋葬著奧克蘭·威廉姆特,一位慷慨而友好的鄰居。】

“我想證明文件可能有些麻煩,畢竟很多年沒有聯係了……”

說到這裏,他終於想起來了自己算是貴族,在這個時代是擁有特權的:

“我好像是男爵……過半個月就是子爵了。文件之類的東西,應該不是問題。”

“好像?”

守墓人看了看詹金斯的臉:

“那還真是年輕。”

諾蘭現在正在鬧亡靈危機,詹金斯當然不能現在就把墓遷移過去。這件事還要和羅伯特商量一下,想來羅伯特也不會不同意這樣的想法。

詹金斯歎了口氣,準備離開,斜著眼又看向不遠處同樣異常幹淨的那塊墓地。

“那裏最近也有人來訪問嗎?我注意到,那一片區域也沒有雪。”

這樣的問題很正常,至少詹金斯的語氣很正常,所以老守墓人也沒有疑心。他張望了一下,然後很輕易的想起了墓主人的名字:

“哦,那裏是可憐的普利爾·瓊斯的墓地,她死於重感冒。”

說著,輕輕搖了搖頭:

“這可真是個可憐人啊,昨天下午也有人來看她。但拜訪者可不像你一樣還帶著花,那位先生是空手來的,而且什麽也沒說就走了……不過,我並不想說謊,不得不承認他的那隻緬因貓倒是很漂亮,比你的這一隻還要漂亮。”

巧克力立刻想要生氣,但想了想那隻好像也是自己,於是就不生氣了,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詹金斯也不知道它在得意什麽。

“有人來看望,總比自己躺在那裏好。”

兩人一邊向回走一邊繼續聊天,也許是因為這裏很少有陌生人出現,老守墓人很願意和詹金斯說話。

“但那個可憐人,不會也是隻有三個人來為她送行吧?”

“是的,同樣是來了三個人,三個穿著黑色袍子的女人。那三個女人真是怪極了,但說話的聲音很好聽。”

老人點著頭說道,然後又補充:

“聽說那些人都是銀茉莉歌劇團的,你知道這個歌劇團嗎?”

“當然,他們整個冬天都在諾蘭市演出,我想諾蘭人都知道這個名字……”

詹金斯的心沉了下去,剛才的情況有些不對。根據他打聽到的情況,來為死去的見習女化妝師送行的,根本隻有本地的抬棺人。

當時歌劇團著急離開本地,死於去年冬季的團長隻能花大價錢,雇人將瓊斯小姐埋在這裏。而看守墓園的守墓人,肯定不會將抬棺人形容為“古怪的女人”。

而且根據詹金斯所知,抬棺人根本沒有女性。這個時代的大陸人類社會的習俗認為,讓女人抬館會為死者的親戚朋友帶來厄運。

“我冒昧的問一句,隻是好奇而已。那位瓊斯小姐的信仰是什麽?”

這已經算是窺探死者的隱私了,原本還很好說話的守墓人,搖搖頭不再言語。詹金斯也知道自己說的有些太多,於是拍了拍肩膀上的貓,告別了守墓人離開了園區。

這一次的拜訪算是有了些收獲,至少詹金斯知道普利爾·瓊斯的下葬過程非同尋常。現在他真的非常好奇那口棺槨中究竟有什麽,但一方麵微弱的道德觀念製約他,不想輕易去刨別人的墓;另一方麵,他堅信挖開泥土後,一定有可怕的機關和儀式在等待著他。

回城以後又投影回到諾蘭偷窺了一下城中的現狀,隨著瘟疫即將到來的消息愈演愈烈,能夠感覺到整座城市都在惶恐不安。

人們首先聯想到了去年的“銀色眩暈症”,然後想到了近十年以來的重大疫症。但沒有人敢在公開的場合談論三十年前的大瘟疫,每個人都在擔心和逃避那件事。

馬戲團的所在地依然被封鎖著,常青森林和本地絕大多數的墓園都無法進入。詹金斯在諾蘭一時沒有了去處,隻能再次前往他所擁有的那座廢棄的墓園。

其實想一想,奧古斯都家族的墓地因為主宰【遠古死神】的力量,能夠抑製亡靈複蘇。如果能夠在那裏和骷髏劍展開決戰,至少可以有效抑製亡靈大軍的幹擾。

但詹金斯不想打擾給他很大幫助的奧古斯都先生,而且他也無法向教會解釋那片區域特殊能力的來源。

雖然說以“我夢到……”“我預感……”這樣的借口,教會也不會懷疑。但這樣的借口不能總是使用,詹金斯還要靠它來洗脫自己與“謊言之神”信徒的關係。

廢棄墓園位於諾蘭的遠郊,因此不受城市霧氣的影響。那裏還是老樣子,除了多了些動物的腳印和糞便以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的痕跡。

詹金斯已經對找到C-12-1-3011【裹屍修女服】不報任何希望了,過往的教訓告訴他,每次試圖尋找都會惹來麻煩,但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首先用【未知的前路】嚐試了一下,什麽也沒有發生。轉而又抱著巧克力,讓它四處亂嗅。但巧克力非常不配合,一個勁的在詹金斯手中掙紮,這個嚐試也隻能作罷。

“那就試一試占卜好了……”

連他自己都知道這個提議有多麽的不靠譜。

將布羅尼昂斯小姐贈予的加入學派的禮物——那條紫水晶掛墜拿出來放在額頭,等待三秒後站在墓園中心閉上了眼睛。

失去了視覺以後,其他的感官逐漸便的靈敏起來,耳朵聽到了呼嘯的風聲和沙沙的樹枝作響,鼻子嗅到了巧克力昨晚被逼洗澡時在洗澡水中加入的香料味道,嘴裏尚有午飯的餘味。

神秘學中承認在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也就是詹金斯通常所說的“感知”。這種超脫於凡俗的感覺不僅能夠發現五感之外的信息,甚至有時能夠穿越時間和空間,去感知更加遙不可及的東西。

但這麽做非常危險,人類永遠不知道物質世界這個“孤島”之外,存在著怎樣的詭異。

當然,人們很難分辨出第六感和錯覺的不同之處,就比如詹金斯有時看著陰影中的巧克力,偶然會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這就是第六感嚴重的錯覺之一。

此時閉上了眼睛,年輕的作家先生試圖去捕捉“靈光一閃”的感覺。但他可能真的沒有任何的占卜天賦,任憑如何去感知,都沒有產生那種奇特的感覺。

站在詹金斯腳下的貓咪有些不耐煩了,它向來討厭等待。詹金斯要找的那塊“破布”,貓咪當然知道在什麽地方。

雖然它被藏得的確很好,但巧克力的鼻子可是很輕易的就嗅到了那股屍臭味。

“喵~”

它想要做點什麽來引導一下詹金斯,但詹金斯此時動了起來。

他睜開眼睛快走幾步,來到墓園地穴入口正對的位置,也就是坍塌大半的守墓人小屋的後牆處。

手一甩,火焰便將地麵上的積雪全部消融。望著那塊已經幹燥了的土地,詹金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

他忽然抱著頭喊了一聲,“不是這裏!是錯覺!”

“喵~”

的確不在那裏,但詹金斯其實隻差一點點距離就成功了。

返回夏爾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詹金斯帶著貓回到老傑克的草藥店的時候,剛好趕上晚飯的時間。

他將今天拜訪奧克蘭·威廉姆特的大概經曆說了一下,老傑克也對那位客死異鄉的可憐人抱以極大的同情。

“如果你想將棺槨遷到諾蘭市安葬,完全不用自己動手。和諾蘭的帕羅德主教說一聲,他會幫你做成所有的事情……但你還需要選好新的墓址,這很重要。”

“這個沒關係,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要遷移墓葬,父親會選出地址的。”

聽詹金斯這樣說,老傑克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但詹金斯還有事情要說,他可是醞釀了一個下午,才組織好措辭。

“我上午去墓園的時候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是的,很奇怪……在我那位遠方親戚的墳墓不遠處……”

“去教堂申請墓園的調查許可證,那裏既然由【死亡與終末教會】看管,那麽申請起來可能會需要時間。”

老傑克甚至沒有聽完詹金斯說完所有的信息。

“直接申請就可以嗎?”

“當然,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誰嗎……年輕人總是充滿了好奇心,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一樣。奧利弗和你說起過年輕時候的事情嗎?那是我們認識的第二個冬天,大家一起去河邊釣魚……”

這之後就是老傑克和老爹的冒險故事了,故事的主要內容包括奇怪的瓶子、莫名的字條、奇異的地址、失蹤的男人等等等等。而等這個故事講完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詹金斯和巧克力都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們非常喜歡這個故事。

“去睡吧,已經不早了。”

老傑克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站起身和詹金斯一起把碗筷收拾起來。

“但故事的結尾是不是太草率了?你們發現了一個紀元前的大寶藏,但因為洞穴坍塌,每個人隻取了一樣東西?”

“現實總是很殘酷的,詹金斯,這樣才真實,不是嗎?”

老人搖著頭說著,然後又望著商店牆上的那隻破舊記事本發呆,因此而失手將一旁盛有半鍋粥的鍋子打翻了。

第二天一早,詹金斯就帶著自己的貓來到了夏爾市的賢者教堂,教堂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清楚這個外來抄寫員的身份,但見知情者都是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也下意識的對詹金斯客氣了很多。

他將想要調查墓園的事情報告了上去,便留在圖書館看書。半個小時後便傳來了消息,【死亡與終末教會】同意配合調查,但墓穴的調查許可證要下午稍晚些才能送過來,所以詹金斯可以自己找些事情來做。

“不如去看看山莊醫生發現資料的那棟房子吧!”

詹金斯對自己的貓說道,因為巧克力沒有說不想去,所以他便高高興興的出發了。

醫生在幾年前暫住過的房屋,因為秋季的暴雨而倒塌,詹金斯達到附近的時候隻看到一片廢墟。

如果不是諾蘭方麵傳來消息要調查這裏,現在甚至連廢墟可能都不會存在。先期的調查已經結束了,附近沒有警察和正神教會的人,隻有幾個孩子在高興的翻弄磚石,並不時的向同伴們丟手中的東西。

可以想見半年的時間,廢墟中值錢的東西早就被人撿走了。詹金斯本來也不抱任何希望,但掃了一眼居然看到了一小片微弱的靈光。

這代表著蘊含靈的超凡材料,是恩賜者才會使用的東西。

左右瞧了瞧沒有人阻止,便想著直接走過去將東西挖出來。但這裏可是人流如織的大街上,他剛踏出一步,又感覺在大庭廣眾之下翻垃圾堆,還是有些磨不過麵子。

“我是不是太做作了?”

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雙手放在口袋中從廢墟旁路過,然後一轉彎進入了巷子裏。

“巧克力,看你的了!把那邊東南角,靠近大樹下的東西挖出來!”

他開始鼓勵自己的貓,然後招來了巧克力嫌棄的眼神。

“就知道你沒用。”

他說出了一句讓自己今晚又做夢的話,然後披上黑袍幻化身形,形象在空氣中不斷閃動,巧克力也比賽似的變換自己的毛色。

最終,矮小的男孩帶著一隻雜色的流浪貓從巷子中跑了出來。

以小孩的形象去翻垃圾堆當然不會有什麽問題,隻要小心不要被當成“搶地盤”的就好。

詹金斯看到的東西被埋在了房屋原址的角落中,從位置來看極有可能也是在牆壁中。那些東西因為被散落的石頭和一整塊的石板壓住,而沒有被拾荒者或者教會發現。

詹金斯想辦法擋住其他人的視線,用手掌在石板上燒穿出來一個大洞,才將下麵的布包取出來。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用【念寫】再將石板補起來,否則就很不美觀了。

將東西藏在懷中,和巧克力一起溜達到旁邊的巷子中再次變回來,然後再次來到去過幾次的小旅店,才將布包中的東西取出。

除了一些粉末和幹枯的草葉以外,那裏麵全部都是紙張和書本,而且全部都是手寫的。

粗略的看了一下,其中的內容和從醫生那裏繳獲的那些資料有些聯係,而且手寫部分的字跡也相同。一本名叫《關於人體血脈覺醒後複蘇為亡靈姿態的研究》中,就詳盡的記載了一係列殘忍的人體試驗過程。

山莊醫生的研究大概就是根據這裏的資料進行的,而他使用的那些讓活人直接變為食屍鬼的粉末,詹金斯認為恐怕自己也收獲了一些。

“不過這個人的字真的是醜。”

他小聲的說道,巧克力也迎合的叫了一聲表示同意。

就這樣來到了下午,詹金斯順利取得了調查墓園的許可證。【死亡與終末教會】已經和那裏的老守墓人打好了招呼,詹金斯直接過去就可以。

如果他需要幫助,老守墓人會盡可能的提供協助,如果依然不夠,那麽還可以再從城中調派人手。

詹金斯和巧克力就這樣第三次的來到了郊外的墓園,第一次是下午,第二次是上午,而這一次則是黃昏。

落日的餘輝照耀著這片和平安詳的土地,將這裏的一切都映得變成了金色。遠處的天空飛過了兩隻烏鴉,嘎嘎嘎~的叫聲,為這有些淒涼的晚景添加了些更加悲冷的氣氛。

穿過石拱門,踏上那條碎石小路的時候,老守墓人已經在門口等待了。這次的行動屬於賢者教會和死亡教會的合作,因此他脫下了稍顯破舊的衣物,穿上了守墓人標誌的黑袍。看到詹金斯走進來的時候,對著他搖了搖頭:

“如果你昨天就告訴我,你是賢者的抄寫員,那麽今天就不會再麻煩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去取工具。”

所謂的工具就是鐵鍬、鏟子、撬棍、木板和一些簡單的儀式用品,老守墓人拿著這些,帶著詹金斯再次回到了去年死亡的銀茉莉歌劇團的見習化妝師普利爾·瓊斯的墓前,兩人將手中的工具放在一旁。

老人看著詹金斯的眼睛再次問道:

“你確定要打開這裏嗎?”

“一定要開墓嗎?”

詹金斯還是有些顧慮,擔心一鏟子下去,棺槨上的神術直接將兩人一貓化為灰燼。

“威廉姆特先生,你有更好的建議嗎?”

老人無奈的問道,表情像是在給詹金斯講解再簡單不過的數學題:

“既然要調查這裏,最好的方法就是打開棺槨。當然,如果您有更好的主意,我也不會反對。”

本地教會對於詹金斯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清醒的認識,在他們看來,這可能隻是年輕的異鄉來客的小小“冒險”。

如果此時是在諾蘭,而詹金斯主動提出了要調查某件東西,那麽貝凡娜小姐說不定會舍棄手中的所有事情來幫他。

他要現在試圖窺探的墓穴,隻是普通人的墓葬,下葬時間還不到一年,並且還是葬在有死亡教會守墓人看守的公共墓園。這說明危險性極低,而詹金斯作為三級恩賜者,應該有能夠和本地守墓人一起應對突發的情況。

這讓本地教會做出了極為錯誤的判斷。

但詹金斯又不可能將這裏的情況告訴教會,畢竟地下有可能是聖者的屍體。在凡人的事務上他可以做到偶爾的“先知”,但在有關偉大者們的事情上,凡人詹金斯是不可能有預知的。

“我感受到了危險。”

他這樣告訴老守墓人。

“是的,我從地下感受到了危險。那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和我學習占卜時的感覺差不多。”

他再次強調了一遍,希望老守墓人能夠聽出句子中的“暗示”。

“你學習過占卜?”

守墓人立刻對這樣的情況重視起來,他和詹金斯一起站在墓碑前思慮了好久,最終兩人還是沒有那個膽量直接打開墓穴。

但守墓人又想起了新的情況,這樣的公共墓園除了可以埋葬屍體以外,也允許暫時的存放遺物。特別是對於這種葬滿了異鄉來客的墓園,保管遺物更是常有的事情。

但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防止最終墓園內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遺物存放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兩年,而見習化妝師普利爾·瓊斯下葬時,那三個前來送別的古怪的女人,的確在這裏存了一些東西。

“嗯……”

詹金斯狐疑的看著老人,不知道有句話該不該說。他的貓在不遠處的那顆雪鬆下麵叫了一聲,立刻將一直在叫的煩人的烏鴉嚇走了。

“那麽。為什麽……您現在才想起來?”

“是啊,為什麽呢?”

老人也在疑惑,他拍了拍腦袋,像是想要驅趕看不見的蚊蟲:

“剛才你提到不要打開墓穴的時候,我就忽然想起這件事情了……在這之前,真的是一點記憶也沒有,這真是奇怪。哦,我要向偉大的死亡發誓,我絕對不是想貪墨那些可憐人的東西!這真是太奇怪了!”

重新返回守墓人的小屋翻閱登記記錄,瓊斯小姐的遺物是一隻小化妝箱,但沒有上鎖。箱子被守墓人儲存在小屋地下的鐵架上,那隻架子上以時間為順序,還擺著更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守墓人直言自己從沒有打開過那隻化妝箱,而詹金斯的眼睛也看不到內部有奇怪的光芒。

他讓自己的貓遠離了一下,緩慢的打開化妝箱的上層蓋子,然後滑開中層的遮板,最後將墊在下層的預防潮濕的布拿出來。

裏麵什麽也沒有,但手指能夠清晰的摸到在底層的木板上刻著一行小字。地下室照明全靠老守墓人手中提著的煤油燈,站在這裏看不到化妝箱的內部。兩人隻得帶著化妝箱回到小屋裏,借著窗口進入的陽光看到那行字的內容:

【現在,我允許你打開墓穴。】

詹金斯不用照鏡子也能猜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和疑惑的守墓人不同,他現在一定驚訝極了。這行字是一個許可,對於他打開棺槨的許可。

顯然,有人在棺槨內給他留了東西。而隻是用一句“允許”就能將棺槨的防護機製解除,留下東西的很可能不是人,是神。

“音樂之神,在半年前就預言到我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了?”

他很久以前就猜測過,這是那位偽神在編織陰謀,而詹金斯自己是其中一顆重要的棋子。現在這種想法越來越清晰,雖然那是海瑟薇信仰的神明,但詹金斯不會因為這樣就信任祂。

但在去年歲末節的夜晚,看到以凡人為憑依而出現的【萬妙樂章】時,那位女神真的是十分的友善。況且,音樂之神的神職全部偏向於藝術方麵,要說祂編織陰謀來坑害現任的【謊言之神】,那麽就有些滑稽了。

“這是怎麽回事?”

守墓人疑惑的問道。

“難道……這句話是留給你的?”

“是的。”

詹金斯立刻點頭,雖然心中百轉千回,但表情依然保持著鎮定:

“是的,這是留給我的,我想我的朋友大概是想和我開一個小小的玩笑。雖然我不認識那位瓊斯小姐,但我的朋友是認識的。該死,我打賭,那具棺槨是空的,瓊斯小姐根本沒死!”

這樣的解釋當然不足以將問題解釋清楚,雖然守墓人再沒有多問,但詹金斯能夠明顯感覺到那種猜疑。

但這沒關係,今天是這個月的第三個周日(17日),明天就是新的一周。到時每周兩次的謊言機會就又可以使用了,欺騙麵前這個等級很低的老人,完全沒有問題。

既然得到了許可,兩人就放心的帶著工具再次來到墓園中。開始動手前,老守墓人先祈禱了一陣子,這是打開墓穴前必須要做的。由詹金斯訴說打開這裏的目的,兩人一起將一些新鮮的花瓣圍繞著墓穴灑了一圈,然後才能動手。

“這些鮮花代表著界限,生與死的界限。雖然我們一會兒有可能冒犯死者,深入死亡的區域,但死亡不應該因此而侵蝕墓地以外的範圍。”

守墓人這樣解釋到。

巧克力在一旁的樹上安穩的看戲,兩個男人則拿著鐵鍬和鐵鏟在雪地中忙活。貓咪現在趴的位置真的是舒服極了,冷風被樹幹遮住,頭頂稀疏的枝幹也擋住了太陽,而向前看正好能夠看到詹金斯。這是剛才那隻烏鴉的位置,巧克力因為看到了一會兒要在這裏停留很久,所以就提前嚇走了烏鴉。

詹金斯是第一次做挖墳掘墓的事情,脫掉了手套以後幹活會容易一些,但這依然是一件力氣活。他感覺老守墓人的挖掘速度比他快很多,不得不承認他在挖掘方麵是非常專業的。

從下午五點幹到將近七點,方形的墓坑和其中的棺槨才真正的露出來。棺槨的模樣是普通的樣式,看起來和摸起來都是木製的,但偏偏顏色呈現出璀璨的金黃色,這一點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記得下葬的時候,好像不是這個顏色。”

守墓人的疑惑更加嚴重了。

用工具將棺槨上的釘子弄下來,便來到了最重要的開棺環節。詹金斯抬頭看了一眼正午的太陽,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它依然散發著光和熱。

而如果現在是深夜,他是絕不會冒失的打開棺材的。

“好的,讓我來。”

木棍和繩索搭的簡易滑輪升降裝置,已經將那口棺槨運送到了墓穴旁的空地上。詹金斯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後將棺材蓋一點一點的滑開。

沒有出現太陽被陰雲遮住,霎那間狂風大作的異象,也沒有詭異的低語和祈禱聲在耳邊響起。一切都很正常,陽光從上方照亮了一點點被打開了棺槨,讓裏麵的裹屍布清晰可見。

而打開了滑蓋約三分之一的距離後,顯而易見的是其中沒有屍體,除非可憐的見習女化妝師正蜷縮在棺槨剩餘三分之二的體積內。

滑蓋打開到一半的位置後,詹金斯看到了其中安穩放置的八音盒,再推開一段距離,是一封信。而在相當於屍體腳部的位置,白色的襯布上放置著一把精巧的木製短匕首。

那把匕首是完全的木製品,從上到下是完全的木頭。但看上去做工十分的精細,隻是大小和模樣有些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哦……”

詹金斯忍不住呻/吟道,一種奇妙的感覺在看到匕首的一霎那油然而生。明明隻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卻有一種無法說明的親切感。仿佛這是久遠童年的玩具,又像是攜帶了好多年的首飾。

樹上的貓眯上了眼睛,由於神的力量,在棺材被打開後連它都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東西。那隻古老的恩賜八音盒出現的確很令貓驚訝,但也不算是出乎預料,但那把木質匕首……

“這裏麵真的沒有屍體?奇怪了,這真是太奇怪了……抱歉,威廉姆特先生,這件事我必須要上報給教會。埋葬在墓園中的棺槨是空的,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故。”

金色的光芒十分友好,讓守墓人將自己的話說完才擊昏了他。這不是詹金斯的手段,是那口棺材主動發動了攻擊。

在老人倒地前詹金斯扶住了他,然後讓他斜倚靠在巧克力所在大樹的下麵。這應該也屬於防禦機製之一,既然那位神明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詹金斯會造訪這裏,那麽沒有理由不知道他身邊還有一個和這件事沒有關係的凡人。

PS:10K大章,求票求打賞求刀片。最近的訂閱越來越疲軟,難道是放暑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