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二)

阿儂道:“這鬼術,顧名思義,就是和鬼魂有關,也是分為兩種,一種是請靈上身,與施法者二者合一,借鬼魂之力增強自身的功力,瞬間之內庸夫都能變成強者,聽來此法甚好,其實弊病甚大,若施法者自身法力不足於壓製上身魂魄,必遭反噬,就算功力再強又如何,已是成了行屍走肉。若施法者法力高強壓製得住不被反噬,一旦身上魂魄離開,施法人也是精力耗盡,輕則成了廢人,重則必亡不可。我知道此法你們漢人中也有人會用,施法者應該是被你們喚做什麽乩童的吧,所施之法被稱為邪法而不屑一顧,唉!若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使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法術?我族中人也是甚少使用的,畢竟不管如何,一旦使出,自身或廢或亡,都不是什麽好結果。”

阿儂見他呆呆坐著出神,突然就傻笑起來,有些驚奇,問道:“我說這鬼術,你見很好笑麽?”

阿儂抿嘴一笑,繼續道:“另一種鬼術就是養鬼術。”

淩雲霄一驚,道:“養鬼?”

阿儂點點頭,道:“就是將未及出生就胎死腹中的胎兒或已是出生不久便已夭折的新嬰之靈取出,施法封於壇罐之內,每日施法者用自身精血加於喂養,待它們長成魂魄之形便將其放出,因它們身上怨氣極重,一旦出罐,性情暴戾,嗜血成性,端是凶殘無比,但對種養它們的施法者極其聽話,一生隻聽命於施法者一人,反過來也就是說,隻有施法者本人才能降伏住他們自身所養的鬼仔,也正因如此,才給日後留下了極大的隱患。”阿儂歎了聲氣,繼續道:“為了抵禦漢人,祖上苗家人幾乎個個都會養鬼仔,然後拿到山中放生,讓它們在山中自行遊**,吞噬那些黑夜裏擅自闖入山中的漢人。初時倒還沒什麽,也給山下的漢人帶來極大的震懾力,讓他們不敢趁夜上山搞那偷襲之事。施法者一旦自知命不長久,便會進山收回自家的鬼仔,然後將其魂魄打散,將它們毀滅殆盡。”

淩雲霄聽到此處忍不住插嘴問道:“為什麽要滅其魂魄呢?既然如此防範妙法,留著豈不更好?”

阿儂道:“因為鬼仔隻聽命受製於施法者本人,若是施法者一死,將無人能夠製住那些鬼仔,到時候它們好壞不分,亂咬一氣,豈不壞事?”

淩雲霄聽得明白,點頭道:“原來如此,果然是個大弊處。”

阿儂冷道:“簡直是大大的弊處,若是施法者自身知道大限將至,當然還能夠收回自家的鬼仔,但若是不知呢?你想想看,漢苗相爭,打到白熱化之時,每日都有人死亡,都是突然暴斃之人,哪能顧得上自家鬼仔?如此下來,積少成多,那些死了主人的鬼仔自然而然就成了無主孤魂,再也無人管製得了它們,整夜在山中遊**,遇到生靈便群而攻之,連我族中人再也不敢在山中留宿或是趕夜路了。”

淩雲霄“啊”的驚呼一聲,道:“的確是不大妙了!”

阿儂道:“傳到我祖爺爺那輩,山中無主鬼仔實在是多不計數,已經嚴重危急到寨子中人的身家性命,唯恐再如此下去,隻怕總有一天局麵無法收拾,釀成大禍,便下令禁止私養鬼仔,若是違禁,便遭金蠶纏身,痛苦三日方能死去。此令一出,便再也無人敢私養鬼仔了,隻是前輩留在山中的鬼仔實在太多,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所幸寨子周圍禁咒甚多,它們也不敢入來胡作非為。到了我阿爺這輩,也一直相安無事,隻是從前年起,寨子一到夜裏,就連續發生怪事了。”

她頓了一頓,望著火堆陷入深思之中,淩雲霄知道要說到正題,不敢插言打擾。

阿儂望著火堆良久,抬起頭來深深歎了口氣,道:“剛開始時,根本無人注意,寨中死人,無非就生老病死,再是自然不過了。可過了一陣,就覺得不太正常了,每逢月圓之時,就必有人死去,而且所死之人,有老有少,若說自然死亡,哪有如此規律?寨中長輩們仔細想來,凡是月圓之夜,必是咒法減弱,魔靈滋生的時日,是不是寨外鬼仔所為?但想來歸想,又覺斷無可能,咒法雖弱,但阻礙鬼仔還是可行的,猜測一番,也沒什麽結論,隻能到下一月月圓之夜加強巡視便可。可又到了新的月圓之夜,無論如何加強巡視防範,總是不斷有人死去,如此反複直到現時。寨中人議論,是不是祖輩中人曾有人在寨中種下了鬼仔?可這麽一說,又太牽強,寨中種下鬼仔,哪有經過數百年才出來害人的道理?不管怎麽說,每逢月圓,月月有死人,昨夜,又是個月圓之夜,所以隻能醉倒了你,若碰上什麽不測之事,還不至於驚嚇到你。”

阿儂轉過頭來,望著淩雲霄道:“你現在已經明白了,還要繼續留下麽?”

淩雲霄不敢與她對視,望著火塘,又隨手拾起一段木柴,拋入炭中,瞧著忽長忽短的火苗,緩緩道:“我還是不下山的。”停了一停,複道:“難道,你們沒想過,真是鬼術作怪麽?”

阿儂聞言一驚,不解道:“你懷疑是人為?怎麽可能,寨中人家都是一脈相承,血濃於水,怎麽可能加害於自家親人呢?”

淩雲霄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已,所以為了探查真相,我覺得我更不應該下山,至少,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阿葉走了出來,坐到阿儂左側,輕聲問道:“昨夜是誰家死人了?”

阿儂兩手挽住阿葉手臂,雙手緊握著阿葉右手,道:“阿姐,你別怕,過幾日誰來接你我殺了誰,死也不能叫人把你要了去。”

阿葉淡淡笑了笑,輕言道:“傻丫頭,能不去麽?阿姐知道你有這份心就知足了,可不能為阿姐做什麽傻事,不然到了那邊,都放心不下你。”

阿儂將頭靠在阿葉肩上,閉上眼,微微笑道:“阿姐,我不舍得你走!”

淩雲霄聽阿葉之話,心頭咯噔一下,隱隱覺得她所說的那邊不會是翁家寨子那麽簡單,一般性情內向之人所做之事也非常人所能揣測的,隻怕那天會出什麽大事也說不定。

阿葉仍是輕言輕語道:“妹子,你還沒說呢,到底誰家死人了?”

阿儂答道:“寨子東頭的二嫂子,死狀和前人都一樣,甚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