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五)
陽有儀幾人寬言勸解,待馬幫四人情緒有些平複,便招呼他們一同從原路返回,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便見前邊行來大隊人馬,四處黑黝黝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何人,隻怕是來接應劉軒昂的隊伍,陽有儀等人閃到路旁草中,靜心留神戒備。
待那群人來得近了,嘰裏咕嚕說著苗語,李孝堂輕聲驚道:“是苗人?”陽有儀鑽出草叢閃到道中,攔住眾人,那群人冷不防見有人衝出擋路,皆吃了一驚,陽有儀正待答話,已有一老婦人沉聲道:“前邊站著的可是陽小兄弟?”正是蟲夫人之音。
陽有儀大喜,上前幾步道:“是前輩啊,晚輩正要去尋您呢。”
蟲夫人行出人群之前,道:“老身聽得有人來報,說你們和劉軒昂那老魔頭打起來了,不知究竟發生何事,怕你們吃虧,就忙忙帶人前來接應你等,現在見著了你,想來已是無事。”左顧右望一番,隻見陽有儀一人,驚奇道:“咦?怎麽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陽有儀對著路旁打聲招呼,其他人等現出身形來,除了李孝堂仍是一臉戒備外,其他人個個滿是沮喪神色。蟲夫人笑了笑,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陽有儀當下將事情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詳細說了出來,眾人聽得皆是吃驚不止,久久無人應聲。蟲夫人沉吟良久,緩緩道:“這劉軒昂狼子野心,他深知此書關係重大,就起了私吞之心,幸得你等命不該絕,未遭其毒手,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唉,漢苗之中,好壞之人,不到關鍵時刻,豈能分得清楚?”馬幫四人聽她此話,皆是一臉羞愧,不敢抬頭。
陽有儀笑問道:“前輩,不知我那師弟傷勢如何了?”
蟲夫人笑道:“那些傷勢隻是些內傷,未曾傷到筋骨,我們苗家人擅長草藥秘法敷治,再說他身子骨硬朗得很,不礙事的,隻是阿儂被擄,他心情不怎麽好過。”
陽有儀歎了聲,道:“他打小就情中人,這心病還得找到阿儂姑娘方能醫治啊。”
蟲夫人轉頭瞧了瞧馬幫幾人,見他們個個神情委頓,也知必是受了傷了,當下一笑道:“幾位也是帶傷之人,還是先回鎮子吧,咱們路上邊走邊聊。”眾人應了,一起轉身返回。
陽有儀邊走邊想,走了一陣,問道:“他拿了此書,又沒能將我等幾人殺了滅口,事情已然敗露,此時漢苗雙方都會尋他,想來他是絕不會去省城了,定是藏起來養好傷,然後按著書上記載,去尋那幽穀所在,隻是他挾持阿儂姑娘到底意欲何為呢?按理說,他已經脫困,應放了阿儂姑娘才對。”
蟲夫人深思片刻,道:“老身分析,此去幽穀,乃我苗人前輩所建,其中路途多有險阻,肯定滿布苗蠱咒術機關阻道,他雖武功高絕,但對此類物事卻是一竅不通,想來必是讓阿儂去做向導吧?”言罷又是歎聲氣道:“隻是阿儂這丫頭雖然對現時蠱咒機關領悟頗精,但對古時事物,也是一知半解的,此番若是被老身不幸言中,被那老魔頭逼去當向導,是禍是福,就看她個人造化了。”
陽有儀問道:“老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倒想,這幽穀聖地中到底藏著是何事物?竟使得劉軒昂和省城裏多名大官如此垂涎?”
蟲夫人搖搖頭道:“年代相隔久遠,許多有關幽穀之地的傳聞早已失傳,究竟有沒有這個地方老身也說不上來,平日裏涉及到這地處的說法,無非就一些茶餘飯後的聊談而已,都當做傳聞笑談而論,做不得數當不得真的。不過經常聽人說起一些有關的趣事,倒也是略聞一二,說這幽穀乃明時建文帝朱允炆所建,傳說當年其逃出京城之後,攜帶數量龐大的家私一路逃亡,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稀世之寶,來到這雲貴之地,而燕王追兵也至,朱允炆隨身所攜物事太多,傳聞道單是運送器皿珍寶的大車就連綿百十裏,若是帶其一起,必有所累,可要棄之,又心有不舍,這些可是其複朝的根基,一旦失去,他朱允炆就真的一無所有,淪為庶民,還談什麽複朝之夢?就在兩難之際,他手下有一護衛,乃我苗人先祖,就向其提議,說有這麽個地處,地勢險峻無比,而且所在又極其隱秘,隻要稍加布置,正適合放置這些財寶物事,隻待建文帝逃過燕王追殺,日後再來取出,做那複朝的周轉資金。當時情勢緊急,朱允炆思量再三,也覺唯有此法可行,便允了那位苗家先祖的話,將財物通通移至幽穀之中,那苗人先祖又自告奮勇,率其族人子弟留下看護這些財寶,隻待朱允炆躲過大難之後,就來取回這些財物,哪料到,朱允炆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幽穀之地,就此成了傳聞,它的存在也就成了個曆經千載的謎團。”
陽有儀等人聽得瞪目結舌,良久才回應過來道:“若這傳聞是真的,那些財寶可真是富可敵國啊,難怪如此多人垂涎三尺,誰得到了它,便可得天下啊。”
蟲夫人點頭道:“誰說不是,數百年來,為了尋它,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命,當年平西王吳三桂為對抗清廷,也曾出動了數萬兵馬在有可能出現幽穀的地處大肆搜尋,可無論怎麽尋找,它總如同迷霧一般,難覓影蹤,漸漸的,人們也皆以為它無非就是一些無聊文人杜撰出來的笑話罷了,也慢慢對其失去了興趣,想不到時至今日,它又冒出頭來了。”
風樂不由咋舌道:“不知道又得有多少人為它爭個頭破血流了?”
蟲夫人思慮良久,似有所悟道:“若說是真的,由那苗人先祖曆代子孫曆經千年的苦心營造,定是規模龐大之極,機關重重,可謂險惡之極,列位可還記得,我們在道上所碰的那些密道?”
陽有儀點頭道:“前輩所說的是那些蟲房?”此言一出,凡經曆密道之險的諸人個個麵色一驚,皆點頭不已。
蟲夫人道:“正是,老身想來,這些蟲房建造規模之大,非一朝一夕之功,定了數代人的心血建造而成的,誰會那麽無聊,在荒郊野地中建造如此龐大的工程來養些要命的毒物?現在仔細一想,就不難明白了,就算其不是通往幽穀的通道,也必是與幽穀有著莫大的關聯。”停了一會,繼道:“老身想來,無非兩點,其一,必是通向幽穀的路道。這其二,就算不是路道,也是幽穀的外圍防禦工程。”她說到此處,抬眼望了眾人一眼,緩緩道:“老身如此一說,不知諸位有何觀點?”
一直閉口不言的**無極突道:“找失書的那些苗人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陽有儀道:“正是,以前隻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現在這麽一說,把諸多事物聯係起來,也就一通百通了,失書的苗人一脈,定是幫朱允炆守護幽穀的苗人先祖的後代子孫,從他們身上著手,不難尋出答案來。”
蟲夫人笑道:“老身早想到此問題了,隻不過他們能守護幽穀數百年而從未曾將消息外泄,想來口風也是極緊的,不出什麽來的。”
李孝堂哼了一聲,道:“設些私刑,不信他們不答話。”
蟲夫人冷道:“不管如何,他們總是貴客,也同屬我苗家一脈,設私刑?哼!虧你說得出口。”李孝堂被她搶白一頓,嗆住說不出話來,麵色甚是尷尬。
蟲夫人也不理他,自顧道:“我們現在一無所知,而劉軒昂手上有書,定是知道幽穀的大概方位,他養好傷後,必往那處去,他隻要尋到幽穀所在,必殺阿儂滅口,要想救下阿儂,我們少不得,也得尋幽穀而去了,而且還得趕在他頭裏,截住他才能救了阿儂一命。”
陽有儀道:“前輩,可想到什麽好法子了?”
蟲夫人抬步行走不語,似在考慮什麽問題,陽有儀也不好再追問,隻得一路跟著急走,見他們二人不語,眾人也俱閉口不言,一路無話。
行了多時,隻見前方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正是駐鎮軍營到了,李孝堂到了軍營門口,極力相邀諸人進軍營中一敘,喝點夜酒。蟲夫人與眾苗人不理不應,快步離去,陽有儀幾人掛念淩雲霄傷勢,與李孝堂客套推脫一番,也自是離去了,倒是馬幫幾人,身上有傷,行到此處身子已是幾近虛脫,拗不過李孝堂相邀,也和他入營中去了。
陽有儀三人隨蟲夫人一行一同往前急行,卻見蟲夫人眾人入了鎮子卻不停步,徑直前行,出到鎮子外,方向一斜,往山上行去,陽有儀有些詫異,問道:“怎麽不在鎮子中過夜?”
蟲夫人笑道:“山村野民,過慣苦日子了,在漢人的鎮子中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