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庭院夏濃

6鴻眼波輕晃,凝視住芷靈,眼中仍是邪邪的笑意:“這位妹妹是沒見過的……”

不等芷靈出聲,錦言趕忙揮袖擋住芷靈,以一種威脅似的眼神望著6鴻:“6表哥小心說話……若是不小心我告訴了別人去……”

6鴻立刻咳了一聲正經起來,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倒有幾分滑稽。被錦言擋了個嚴嚴實實的芷靈不滿地嘟嚷了一聲。

隻說了這幾句話,錦言三個就進屋裏找寶岑去了,錦音最舍不得寶岑,拉著寶岑說了好久的話,芷靈悶得怪悶的,晃悠著腿兒想插上兩句,可惜寶岑也不太搭理她。錦言隻在一旁靜靜聽著她們說話,姨媽這裏的茶是上好的,錦言品得悠哉。

寶岑打著扇子,轉頭向錦言抿唇道:“怎麽?我哥哥要走了,錦言妹妹就這麽悶悶不樂的。”

錦言一口茶差點嗆住,撂下茶碗趕忙擺了擺手:“你胡說什麽呢!這種話可不能亂講。”

寶岑撲哧一笑:“瞧你急的,我哥哥有什麽不好?還委屈了你不成?你若看不上我大哥,還有我二哥……”

錦言已經急得跳腳:“錦音,快撕她的嘴!”

寶岑笑了好一會,才慢慢緩了過來,說:“是了,剛才我娘去找你母親,你母親到茗秋堂給老太太請罪去了。”

難怪一大早都沒見過母親!錦言心裏默默地想,以母親以前的性子,隻要她是對的,不論別人怎樣勸,她都不會先服軟。這回竟親自上門去請罪了,可見父親在她心中的分量。

因是心裏惦記著母親,錦言又稍坐了一會便告辭了,錦音說要再待一會,芷靈便隨著錦言出去。出了清香院,芷靈就像活了一般,嘰嘰喳喳個沒完:“錦言,那個寶岑是什麽來路?怎生那樣傲氣?”

錦言知道她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若不告訴她,她非得一直問下去,於是一邊快步走著,一邊答道:“她是6姨媽的女兒。”

“那……剛才那位公子……”

“我是6姨媽的大兒子,是寶岑姐姐的親哥哥。”

芷靈挽著扇子上的流蘇,站著想了想,又追上錦言去:“6家怎樣?”

錦言嫌她走得慢,拉著她飛步:“什麽怎樣?”

芷靈不耐煩道:“就是家中是否富貴?是否官家?比之連府如何?”

錦言總算明白過來,唬下臉來:“你別想了,你沒希望的。”別說6鴻心裏已經有了無雙,就算沒有,以沈家現在的境況,又怎麽可能與6家結親呢,6姨媽當初看上錦心和錦言,還是因為6鴻本身不爭氣,怎麽不見6姨媽把6鵬亮出來呢?

芷靈可不這麽想,撇了撇嘴:“你怎麽知道6表哥心裏是什麽想的,我瞧著他對我好像也有點……”

錦言趕緊捂上了她的嘴,小聲說道:“這話你可別瞎說,我確定6表哥跟你沒戲,你死了這條心吧。”

芷靈好容易才從錦言的手心掙出來,不滿道:“哼,不喜歡我難道喜歡你啊?是了,定是你喜歡6表哥,所以才這麽緊張6表哥喜歡我……”

錦言真想一腳把芷靈踹回娘胎重新來過。

回到漪蘭居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虞氏還未歸,小白花懶洋洋地趴在花瓶底下,錦言看它今日乖得很,便鬥起膽子在它背上摸了兩把,小白花立刻來了精神,滾起來衝著錦言蹦躂,嚇了錦言一跳,錦言縮在花瓶後麵慢慢說:“看在我平時把肉都省下給你吃的份上,別嚇我了好不好?”

小白花勾起前爪在錦言的裙角蹭了蹭,“嗚嗚”了兩聲,甚是乖巧,錦言探出手來小心翼翼地在小白花頭上摸了摸:“咱們這算是和好了?”

小白花在地上滾了滾。

錦言這才高興起來,去小廚房尋了幾根帶肉的骨頭來喂小白花,小白花啃肉之餘不忘親了親錦言的手指,錦言先是不很習慣,後來又試探性地伸過手去,小白花又溫柔地親了一親以示好意,錦言笑著順著小白花的毛:“母親養的狗狗就是乖。”

小白花一邊吃,錦言一邊跟它聊天:“母親怎麽這麽晚還沒回來?”

小白花抬起腦袋還要吃。

錦言把肉骨頭全給它放進小盤子裏,在水盆裏淨了手:“我去找母親去。”

日光白晃晃的曬得地上發燙,門外的大樹上葉子都是一片一片綠得反光,錦言走得急,小綢傘也隔不開熱氣,錦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看見虞氏直直站在茗秋堂門外。

虞氏已經站了好幾個時辰了,那黢青的大門始終沒開。畫月勸了虞氏許多次,虞氏隻執意站著,她說:“我盡我的本分,別人我也管不著。”

錦言三步並兩步地走到母親跟前,踮起腳尖把綢傘舉過母親頭頂,一隻手遞上帕子:“母親,擦汗。”

虞氏微微地笑了下,臉色有些發白,鬢角已經濕透了。

錦言扯著她的袖子:“既然祖母不開門,咱們就走吧。”畫月連忙接口一起勸著。

虞氏無奈地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說:“你們都先回去,我再站一會。”

錦言搖頭:“母親不走,我就陪著母親。”

虞氏看錦言紅撲撲的小臉,忍不住捏了一把,歎道:“好了,走吧。”轉身接過傘來,拉著錦言慢慢往回走,才走了幾步就崴了一下,錦言趕忙撐住了,扶著母親小心地向前。

“臉還疼嗎?我昨晚找出了幾樣藥膏子,若還疼便敷上些,好得快。”

錦言摸了摸臉,說:“早不疼了,我皮糙肉厚,禁得住打。”

虞氏不禁莞爾:“婆婆是衝我生氣,你還不趕快躲遠點,非要攬上身,可見你是天下第一蠢人。今日我站這麽一會兒,婆婆臉上也有了光,應是不再會為難你了。”

“要不是母親幫著舅父家說話,也不會惹怒了祖母,我是天下第一蠢人,母親可也不怎麽聰明。”錦言說著,忍不住揚起嘴角,忽然又想起一事:“我還有事要求母親,馬上中秋了,舅父老遠地來一趟,盤纏也不多……”

還未等錦言支支吾吾地說完,畫月先笑了:“太太早先想一步了,預備下了二十兩銀子,等舅老爺回去時帶回去呢。”

錦言心裏熱乎乎的,不知該說些什麽感激的話,隻聽母親淡淡地問:“聽說,你也給了靈姐兒好些首飾?”

錦言點了點頭,掰著指頭說:“給了三樣戒指,還有兩副釵,一身衣裳。”

虞氏撫著錦言的脖頸,摩挲著說:“言兒,你瞧我平日穿得怎樣戴得怎樣?”

錦言不知母親問話的用意,隻依實答道:“母親的衣裳都是半舊的,首飾也隻選清雅的,那些貴重的都鎖著不常露麵。”

虞氏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可知道我為什麽給你許多貴重的東西?”

錦言一口答道:“因為母親疼我。”

虞氏這次卻搖了搖頭:“你是女孩,我給你這些東西,隻為了讓你見慣了富貴,以後不用去眼饞別人的,而不是讓你去向人炫耀的。你要記住,向人炫耀的永遠是自己缺的,越是沒底氣的才越愛顯擺。”

錦言心裏把話都記下了,說:“母親教訓得是。”

虞氏淡淡笑了:“我知道是靈姐兒私自翻出你的小寶箱出來的,不是你故意跟她炫耀。隻是你該明白,沈家確實是敗了,靈姐兒如今也不是官家小姐,你給她的這些東西,隻會勾起她心中本不該有的期許,到時候反而是害了她。”

虞氏是為靈姐兒設身處地地考慮過了,錦言心中徹悟過來,頓覺自己愚鈍,心想還是母親考慮周到。

到了漪蘭居,院子裏好幾個丫鬟都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看見錦言她們回來了,又連忙收了口,卻都用古怪的眼神望著錦言,錦言摸了摸臉上確定沒有飯粒子,疑惑問:“你們怎麽這樣看著我?”

流光緩緩走了上來,伏在錦言耳邊細說:“小姐,侯府三公子送東西來了。”

侯府,槿花似火。

小檀居裏焚著青龍木香,香氣暗走,養心寧神。承煜下著月白暗雲紋綢褲,赤著上身,盤腿坐在榻上,承燁側坐在他身後,纖長的手指靈活地解開承煜肩上紮的繃帶,輕輕碰了碰傷口,忍不住皺了眉:“都快好了的,又裂開了。”

承煜滿不在乎的樣子,挑起嘴角,露出兩粒深深的酒窩來。

承燁微笑:“這是那位連家大小姐給你綁的繃帶?”

承煜:“唔。”

承燁眉梢微挑,搖了搖頭:“手藝可真不好。”

承煜轉過頭來,眯起眼看住承燁,本想給個威脅的表情,卻想起他什麽都看不到。

可承燁偏偏領會了,扶正承煜的脖子:“你也不怕壞了別人姑娘的名聲。”

承煜心中本無禮法,聽承燁這樣一說,酒窩愈深了:她要嫁不出去了我倒樂意娶上一娶。

承燁似乎能洞悉承煜心裏想的,說:“連家大小姐真這麽好?三弟似乎也對這個姑娘頗有好感。”

承煜臉上忽然就沒了好神色。

承燁邊上著藥粉,邊問:“現在,你總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了吧。”

承煜歪起嘴角,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不說,說了你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