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入V第三更 寤寐求之
船算不得很大,一家子人住進去,也就滿滿當當了,運大件行李的那艘船先行,放在艙房裏的行李都是起居用的小件,零零碎碎的堆一堆,本來精致小巧的房間就稍微有些擁堵了。
錦言這邊東西多,收拾得慢,在走廊裏踱了踱,見錦音的房裏已經收拾利索了,錦音在**坐著繡東西,錦言微微一笑,提裙走了進去。
錦言很怕錦音為了徐姨娘的事,與她生分起來,可錦音似乎並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是談話間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徐姨娘這個話題。錦音見她進來了,側過臉糯糯地喊她一聲“姐”,然後掌著自己手繡的香囊給錦言看。
錦言忍不住讚歎:“咱們姐妹幾個,屬你的繡工最精益了。”
錦音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笑道:“等姐姐們出嫁的時候,我給你們繡枕麵,等姐姐們有娃娃了,我給你們繡虎頭鞋。”
錦言被逗得連連點她的額頭:“那等你出嫁的時候,我們可還得備下更大的禮了。”
錦音忽然眼色一暗,不出聲了。
錦言看出她的蹊蹺,想了想,捏住她的手,說:“那流言再厲害,也飛不到京城去,何況日子久了,事兒便會淡下來,你不用擔心。”
錦音的聲音透著哀傷,又有一絲堅決:“姐,我不嫁了。”
“啊?”錦言愣了一愣,旋即笑道:“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也不想嫁來著。”言下之意,現在想嫁了唄,想到這層,錦言的臉色也紅潤起來。
錦音卻搖了搖頭:“我這個樣子,生得不好看,還有跛腳症,哪家的公子會喜歡我?就算嫁了出去,得不到夫家的寵愛,下場如何,就不得而知了。”還是徐姨娘這回的事觸動了她,論手段、相貌,她遠遠及不上徐姨娘,更別說虞氏了,就是虞氏這樣出身高貴、品貌兼優的女子,在夫家還要受到妾侍這般的□,錦音這個怯懦的、沒有攻擊力的女孩,會被糟踐成什麽樣兒呢?
錦音的眼淚就在眼睛裏滾啊滾的,最終還是吸了一口氣,忍住了,錦言也被牽動情緒,將錦音攬在懷裏,安慰了一陣,還要說什麽的時候,吳小雅身邊的九兒冒冒失失地撞進來,錦言趕忙先把話吞下。
九兒跑得臉紅撲撲的,見著錦言也忘了行禮,隻急著道:“連小姐,您這有沒有八珍益母丸啊?”
錦言想了想,對阿棠說:“母親那許是有,領九兒去找找。”
九兒這才想起來行禮道謝,說:“我家小姐蜷在**動不得了,走的時候又忘了帶藥。”
錦言便對九兒說:“你拿了藥,再去廚房熬碗生薑紅糖水,我去瞧瞧你家小姐。”
錦言跟錦音說晚些再來說話,便領著皎兮走去吳小雅的艙房,進去果見小雅臉色煞白煞白地窩在**,手還按在小腹上,嘴唇被咬出一道印子。本來就長得嬌滴滴的,這麽一看像病西施似的,錦言都心疼了。
“每個月都要鬧騰我這麽一回,”小雅的聲音氣若遊絲:“昨天還淋了些雨,這不就更嚴重了。”
錦言看她疼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了,心裏也替她疼,依著她坐下,說:“我倒沒有這樣過,你平日裏千萬別貪涼,再吃段時間的藥,說不定能調回來。”
說著,二人都能感到船身一晃,從窗戶外看出去,景物後移,水光接天,原是船已經離開碼頭了。
小雅撐著坐起來,發鬢都被汗水潤濕了,輕輕呼了一口氣,微笑道:“還好遇上了你們,若不然,我們仨還在路上顛簸呢。”
錦言心裏是想著一件事,這會兒望了望窗外,又看看了腳尖,擺弄了一會兒玉佩,才磨磨蹭蹭地提起來:“昨天給姐姐的狐毛鬥篷……”
小雅趕忙喊了鄭嬤嬤讓她把鬥篷取來,交給錦言,道:“姑娘好心,若不是這鬥篷禦寒,昨夜恐怕就病下了。今早上我疊起來的時候發現裏子有處開線,就自作主張用黑線縫好了。”
錦言摸著鬥篷裏料上細密的針腳,心裏說不出哪裏不舒服。
小雅又問:“昨夜我找姑娘不得,冒昧詢問了住在姑娘隔壁的公子,那位公子可是姑娘兄長?”
錦言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說:“不是的。”
小雅將豐韌的長發撫到胸前,抱膝笑道:“我以為他是姑娘兄長,就將親手製的茶點送給他,姑娘問問,若他喜歡吃,我多做些。”
錦言手上扯著衣擺上的流蘇須子,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然後就淡淡地起身,說:“九兒一會兒端了藥和糖水來,姐姐喝了早些休息吧。”
說完,悶悶不樂地抱著狐裘走出去,江風灌滿船艙,錦言心裏堵得難受,便跟皎兮嘟囔:“你看你,把人李二公子的狐裘做人情了。”
皎兮無不委屈:“行李都堆成山了,拿錯了有什麽出奇?當時疊得好好的,哪裏看得出不是小姐的。吳小姐也怪了,穿上身了難道看不出是男裝?如果發現是男裝,怎麽不就給我們送回來?”
這話讓錦言更鬱悶啦,氣鼓鼓回了屋子,把鬥篷撂在一邊,自己跟自己生起氣來。
可過了三天,錦言就一點也不氣了,因為向來活蹦亂跳的小鯉魚,惹上了風寒,病下了。
已是春末夏初的天氣,承煜捂得嚴嚴實實的,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隨行沒有大夫,隻能吃些成藥,病就好得更慢了。錦言來看過他幾次,奈何身邊有人,也隻能在遠處望一望,承煜就更沒精神了,在艙房睡了一天,睜開眼已快黃昏,渾身疲乏懶怠,於是披衣出了船艙,在甲板上吹了一會兒江風。等夕陽下去,夜色吞沒長江的時候,承煜耐不住寒,又打了兩個噴嚏,沒辦法,隻好回艙房去。
慢悠悠走在船艙的過道,承煜的耳朵忽然一動,感覺是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側耳細聽,原是明甫房裏傳出了喁喁的說話聲。
“承煜那孩子,我覺得挺好。言兒上回被擄走的時候,他是第一個想辦法救的,這回徐姨娘的事兒,也虧了他,才沒鬧出什麽狀況來。”這是虞氏的聲音。
明甫也讚同:“不然我也不會把他當做家裏人對待了,可……”為難了一會兒,聲音放低了些:“終究是個私生子,身份上,委屈了言兒。”
“身份地位也不是最主要的,主要還是看人,承煜人品不錯,長相又英武。”
“若是李家隻有他一個也就罷了,還有承燁和承煥呢,尤其是承煥,跟言兒又熟,性子脾氣也是很好的。”
“侯爺雖然想要言兒這個兒媳婦,到底怎樣,你私底下,也問問言兒的意思。”
聽到這兒,承煜垂下眼,不再聽下去,轉身走了。
夜深,承煜躺在床板上,手擱在額上,滾燙。
江風侵入,寒意徹骨。
忽然間,窗戶那傳來弱弱的三下敲擊。
承煜眼睛微微張開,掙紮著下床,迫不及待地打開窗戶。
錦言抱著皮裘,有些艱難地翻過窗戶,嘟起嘴來,不情不願地說:“喏,還給你,有一處開線了,是吳姐姐親手給縫好的,針腳又勻又密,我就沒那個手藝了。”
承煜沒有說話,眼睛因發燒而醺紅。
錦言卻沒注意到,自顧自地說:“還有啊,吳姐姐讓我問你,她做的茶點好不好吃,若是好吃,她再做給你吃。哎,相來美人兒做的東西,哪有不好吃的道理。”
承煜的眼神漸漸地燒了起來,頭疼得要聽不見錦言的話了。
錦言依舊絮絮叨叨,承煜終於耐不住,扣住錦言的肩膀,把她按在窗邊,灼熱的吻便狠狠地壓上她的唇瓣,燒起來的手心在她腰背上遊移,嚇得錦言緊緊地貼在牆壁上,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手臂把他支開。承煜皺了下眉,拉過她的腕子扣在牆上,唇齒仍然霸道地在錦言的貝齒之內“攻城掠地”。
錦言發覺到今日承煜的情緒不對,錯亂的呼吸間,他的“侵略”有些急切有些暴躁有些不耐煩,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而且病得這樣重了,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病氣的熾灼和燥熱,錦言就有些心軟了,不再把他往外推,而是輕輕地踮起腳尖,把腕子從承煜的鉗製下輕輕地擰出來,用胳膊環住他的脖子,滾燙的唇瓣也動了動,生澀地壓住承煜的上唇。
承煜忽然就滯住了,等著錦言主動似的,錦言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托著小鯉魚的下巴,豁出去似的,又帶著點怯,把唇舌挑進承煜的齒內纏綿了短暫的一會兒。
承煜情不自勝地將錦言揉進懷裏,聲音因病黯啞且焦灼:“嫁給我,聽見沒?”
“嗯?”錦言又要被悶得透不過來氣了。
承煜加重了語氣,滾燙的呼吸幾乎貼著錦言的耳垂:“我說,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