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洞房花燭

世事變化,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上一世錦言孤單死在病榻,曆曆在目猶如回首之間,而如今大紅的簾帷層層垂落,遮掩下的軟床鋪著各色喜果,錦言穿著團花霞帔,頭上蒙著織金蓋頭,端莊含羞地坐著,心中漲滿了暖意。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一切皆由因緣起。

那一箭刺過錦言的心口,寒冷的漩渦似乎要將她卷入無盡黑暗,在心裏最慌最怕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納入手心,溫暖而幹燥,是她期待已久的歸宿。他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錦言聽得心裏發疼。

她是想活著,從來沒有一刻對生命如此渴望。她想睜開眼,將心中的蓋世英雄收進眼中,想再看一遍他銀盔上的盔纓隨風而揚,她想能有力氣,把握疼她的那雙手擱在臉上,想能貼近他,感受他的氣息。

上一世離開人間,她心中滿是淒哀,這一世,終於教她知道,何為舍不得。

總算,心中的信念讓她渡劫,讓她重新回到這繁華世界。

許是承煜覺得,差些失去錦言的感覺一點也不好,於是一定要早早娶她過門。

是康帝禦口親賜的婚事,還許了錦心、如今的樂妃歸省送姊。

皇宮失火那日,錦心帶著小皇帝躲在了井底,躲過大火,後來方知,宮中三十幾位嬪妃先是被皇後灌藥毒死,再被焚燒,慘絕人寰。康帝回宮後,先廢後,再封賞,小皇帝暫行帝責,有骨有節,除帝位之後仍被封為太子,錦心因救太子有功,封為樂妃,掌管後宮。

送親的姊妹,除了錦心、錦音,還有剛滿百日的錦弦,虞氏說,是宋箏救了小妹一命,小妹名字就取“弦”,以表謝意。宋箏作為錦言的義姐,也在送親的姊妹之中,端的是英姿颯爽、明豔動人,新郎騎著青馬迎人時,宋箏還說:“若敢欺負我義妹,當心我第一個不饒你。”

承煜聞言隻是笑,漆黑的眸子裏倒映出大紅的身影。

錦心扶著錦言的手,把她交給父親時,輕輕地說:“姐姐,可把我眼酸死了,我就沒穿過大紅的霞帔。”

錦言的臉被蒙在蓋頭下,說不出話來,卻將唇角輕揚,心中想:以後若能封後,那身行頭,可得讓天下女子都眼酸。

明甫亦是火場逃生,隻不過朝堂上的大火比不得後宮的猛烈,文武百官有受傷的,也是休養數月就痊愈了。明甫此時將女兒的送進花轎中,心裏百感交集,若論看人,他竟不及女兒,也不及妻子,承煜忍辱負重,他那時隻想著把錦言許給承煥,若真許給了承煥,哪還有今日的圓滿?

承煥要挾宋將軍未遂,混亂中被縛,押入天牢。彭家從上到下一百多口,全部賜死,承煥以為,他這條命,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誰知隻落了個流放關外的下場。直到在天牢裏看見錦心,他才知是誰出言救了他,錦心說,她救他,隻為少年情誼。芷靈知承煥蒙難之後,誓不與他同去關外,後來不知怎的搭上林禦史的兒子,於是求了承煥,讓承煥把她贈與他人。巧在要了芷靈的那個公子,正是寶岑的夫君。

上了花轎之後的一通規矩,顛得錦言七葷八素,扶著婆子的手落腳,踩上竹席,再由好命婆把係成同心結的紅繩交到二人手中,他倆互相牽著,輾轉踏入禮堂。錦言手指繞著紅線,能感到那頭輕輕地一扯,掩在蓋頭下的嬌靨一陣發熱。

之後聽著身邊婆子的吩咐,不停地跪拜,高堂上隻有侯爺,母位卻是空缺。早在三月前,侯爺就以亂族亂家為名休婦,將李夫人掃地出門,聽說她被棄之後,羞憤難當,大病不起。承煜的幹娘卻被迎到京城,開了一家新的酒肆,生意風生水起,今日也在親族中慶賀。

入了洞房,錦言被扶著在帳下端坐著,就等承煜應付了陸鴻他們那群嚷著要鬧洞房的兄弟,再來揭蓋頭了。

陸鴻從瓊州回來,黑了一圈,更顯得英氣逼人,因是立了功,從死人堆裏把大將軍刨了出來,康帝親自召見,問他要何賞賜,他說他要一個媳婦。

康帝賞給他的媳婦姓吳名雙,年十六,徽州人,商戶之女。

錦言私下裏跟承煜說,皇帝真狡猾,又要處死彭翊親族,又要答應陸鴻的要求,竟能想出如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法子來,讓無雙換個身份,嶄新地出現在人前。

承煜告訴她,這回揭露彭翊造反,無雙也立了大功,是現彭翊和彭皇後串謀,康帝也無意要她性命,如此做,既保全了天家的臉麵,又成全了無雙和陸鴻,隻是無雙今後要孝順家裏,就得私下悄悄地進行了。

窗外的聲音依稀可聞,立遠好像是真喝多了,胡亂說話,這回立遠跟著陸鴻,也討了個千戶之職,隻是回家時,阿棠已許給承燁身邊一個頗識藥性的少年為妻……

一陣喧鬧之後,新郎被簇擁而入,錦言聞見他身上的酒氣,忍不住有些緊張,承煜明顯也有些緊張,執起秤杆,輕咳一聲,才慢慢地挑起那惱人的蓋頭,他忍不住腹誹:誰想出要把新娘子的臉麵遮起來的主意,害得他一天都看不見真容。蓋頭被挑到一邊,錦言的眼前忽然明亮,有些不適應了。承煜看見麵前的小女子盛妝華容,斂目垂首,竟有些驚心動魄的美豔,忍不住低低的嗓子喚了一聲:“錦言。”

周圍又重新哄鬧起來,錦言就覺得臉燙得跟燭火一般,這時便有丫鬟將合巹酒遞到手上,錦言雙手執杯,輕輕地抬起眸,看見小鯉魚亦是嘴邊含笑地望著她,眼神一碰,錦言就更羞了,趕忙拿杯子掩著桃靨,仰頭一口幹了。

酒水倒不辣,就是緊張過頭有些嗆住,按著嗓子咳了兩聲,承煜目光帶著笑意,伸指將她唇邊的酒水抹掉,又碰掉嘴上一點胭脂。哄鬧的聲音就越發大了,丫鬟們取了喜果來,笑鬧著撒在二人身上。錦言縮了縮肩膀,還真有點疼,不過承煜已經不動聲色地護在錦言身前,落在她身上的喜果也就隻有零星,心裏滿滿都被幸福充溢。

總算一樣一樣地鬧完了,婆子們趕了出去,丫鬟端了水盆進來,伺候二人脫了外衣,皎兮把沉甸甸的鳳冠從錦言頭上取下來,錦言頓時覺得脖子一鬆。承煜起身洗了把臉,丫鬟們就識相地魚貫退下,房間忽然就靜了下來。

這靜默有些讓人心慌,錦言輕嗽一聲,抬起臉去看他:“被他們灌酒了?”一天沒說話,開口有些啞澀。

承煜微笑,走到她身邊,俯□來,捏了捏她的下巴:“小媳婦關心夫君來了?”

錦言耳根發燙,要別過承煜的手指鉗製去,卻不得,一時淘氣,低頭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個牙印兒,然後,然後就知此舉不妥了。

承煜看了看牙印旁的一點胭脂色,嘴邊的笑意深濃起來,隨著承煜身子的壓低,錦言咽了口吐沫,不停地往後磨蹭,直到後背抵著牆壁,無路可退了。承煜卻像隻逗著小雞玩的老鷹,不緊不慢地靠近,最終將手臂撐在她的兩側,寬大的袖子展開來,正將錦言圍在其中。

錦言跪坐著,不高興地嘟囔:“我已經夠緊張了,你就別嚇我了成麽?”

承煜聞言笑出聲來,低頭將額角抵住她的額頭,一聲低歎:“傻妮子,天曉得我有多想你。”細細密密的吻就順著額角,纏綿而下,堵上錦言的呼吸。錦言閉上眼,覺得眼中一熱,伸出手來抱住了承煜的腰,承煜隨即也將錦言攬進懷裏,二人緊緊相擁,都動了情緒。

思念漸漸決堤,錦言不知怎的,心中的委屈就像潮水一般翻了個浪,閉上的眼睛睫毛微濕,轉瞬淚珠子顆顆滾下,在承煜的親吻之下不由自主地抽噎起來。承煜慌了手腳,掰過她的臉,給她抹淚,溫啞的聲音一遍遍地問:“怎麽啦?”

錦言看著他,滿眼盛著淚花,一邊抽著鼻子一邊道:“我不喜歡擔驚受怕,不喜歡想你見不著你,這些日子,我差點過不下去了……”

承煜笑著歎息,心中也湧上酸楚,一路走到如今,的確是曆經了坎坷,可若不冒這次險,李承煥始終不會放過他,他力量輕微,又如何保護想保護的人呢?隻怪他自己自小苦命,卻連累了她為他擔驚受怕。看見承煜的眼神漸漸地苦澀起來,錦言才知道自己又任性了,趕忙忍住情緒,伸指抹掉承煜嘴唇上沾上的口脂,承煜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地吻她的手指,低歎一聲,拉著她的手腕將她重新擁回懷中,在她耳邊呢喃:“以後盡我所能,再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錦言哽咽地答應,就感到承煜的手指開始窸窣地解開她的錦袍,她微有些顫栗,忽然身上一涼,錦袍已經散落,露出裏麵穿著的一套乳白色的紗衣。紗衣薄如蟬翼,幾乎能清楚地看見裏頭大紅褻衣上繡著的鴛鴦圖樣,錦言垂下眼睫,好不羞澀地咬唇:“咱們把燈滅了吧。”

承煜的眼神流連在紗衣底下白膩的皮膚上,用行動否決掉錦言的建議,一手從紗衣底下探進,一手解著紗衣的紐扣。看著錦言緊張得紅撲撲的桃頰,忍不住咬了上去。片刻之後,紗衣已和錦袍為伴被棄在一旁,錦言上身隻剩下火紅的褻衣包裹著她的姣好。

承煜狹長的眼睛輕輕眯起,指尖一點點撫過褻衣上的金線鴛鴦,低低地問:“你自己繡的?”

錦言呼吸有些不穩了,紅著臉點頭。忽然一聲輕喊,隻因承煜已經猝不及防地低頭吻住了褻衣上的鴛鴦。錦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最終嚇得手腳並用把他隔開,承煜笑著看她:“怕?”

錦言握了握拳頭,大義凜然地搖頭:“不怕。”隨即氣勢弱了下去,輕輕地說:“你,你也脫呀……”

她都被他脫成這樣了,他還穿戴整齊的,她豈不是很吃虧?

承煜笑得促狹,拉過她的手:“來給夫君除衣。”

錦言抬頭飛快地白了他一眼,跪坐起來,強自鎮定地給他解開側紐,領口就鬆垮下來,露出胸膛一片大好風光,錦言咽了口吐沫,張開胳膊,環住他的腰,幫他解開腰帶……

承煜就一直低頭看她,發髻半散,隻由那支他送的紅寶簪子固定著,一縷頭發就落在雪白圓潤的肩頭,直到錦言環住他的腰,他的呼吸忽然一滯,她隻穿著褻衣的美好線條就緊緊地貼上他的胸膛。

錦言剛把他的腰帶解開,除去他的衣衫,離開他的身體,臉上很燒,目光隻敢在他胸膛上流連,忽聽他的呼吸聲有些不穩,抬頭,就看見他的眼神很不對。下一瞬,她就被他火熱的身軀壓倒在床褥裏,褥子上的喜果硌得她輕聲一喚,就被他的唇堵上了呼吸。他的動作開始不那麽溫柔,一會兒褻衣就落進他的手裏,錦言想拉著被角蓋住,卻當真欲蓋彌彰,將他的興致撩撥到了極點。

錦言覺得,她的寸寸肌膚,在他的目光下發燒發燙,她能看見他眼裏的赤灼,她有些羞,又是興奮,覺得他是喜歡她的樣子的。承煜急躁地吻著她的胸前,細密的胡茬紮在軟嫩皮膚裏不適的觸感,卻讓錦言深深地陷入顫抖裏,撫著他的下巴,一聲一聲地求饒,隻是聲音結尾漏出的嚶嚀,讓承煜的喘息更加不穩。

“呲——”紗褲被扯開,錦言擰了一把支在她臉邊的胳臂:“你就不能好好地解開。”

承煜卻握起她的腳踝,把弄著她細長潔白的小腿,眼色慢慢地燒起來,把她的腿支起來,分到自己腰腹兩邊,大手沿著腿腹緩緩摸上去,掌心的薄繭貼合著幼嫩的皮膚,觸感奇異而令人興奮,粗糲的指尖最後放在某處探索了一會兒,然後不恥下問:“這裏?”

他碰上的那裏,簡直讓錦言身上湧起一層一層的熱浪,錦言忍著呻/吟,搖了搖頭:“不是這兒。”然後埋怨:“你就沒看過圖呀?”

承煜的手指往下,漸漸笑起來:“此事如行兵打仗,紙上談兵不如實際操練。”話說完,他就找見一會兒要操練的地方,俯□去,貼著她耳朵,聲音沙啞地喊了一聲:“言兒。”

錦言在喘息中應著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身子鍥入進她的柔軟。

那赤灼的燥痛讓錦言悶哼出聲,下唇現出一排牙印,卻仍強忍著淚,樣子很有些可憐。承煜吻著她的眼睛,低歎一聲,將二人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錦言終於忍受不住,疼得一聲喊了出來,然後就開始大口喘氣,大顆滑淚。

把承煜嚇壞了,抱著她直問:“很疼?”

錦言是有些疼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能點頭。

承煜把手指移到她胸前的箭傷:“比中箭還疼?”

承煜也中過箭,知那疼痛,隻能將這**之痛跟箭傷之痛做個比較,心裏就有大概了。

誰知錦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承煜瞧她有些經受不住的樣子,心疼壞了,抱著她的腰坐在自己身上,二人貼心擁抱。錦言把胳膊繞在他脖子上,伏在他肩頭喘了會兒氣,承煜就順著她雪白的後頸欣賞她光潔的脊背。錦言卻又懂事起來,在他耳邊抽抽噎噎地說:“不痛了,不那麽痛了。”

承煜挑眉:“真的?”卻也不敢有所動作,隻緩緩地撫著她的後背。

錦言將他的脖子摟得緊緊的,學著他以往的模樣,用唇瓣貼住他的耳垂,聲音溫啞:“小鯉魚,我終於是你的人啦,以後,你可要好好對我。”

聞言,承煜倒吸一口氣,脊梁收緊,終於耐不住,把她放倒,握著她的腰,律動起來。

依然是疼的,還有一些難以忍耐的不適,錦言的身體裏,像有一股找不到出口的洪流,在石壁前盤桓,她隻能將注意力,移到專注於她的身體的小鯉魚身上,看他麥色的肌肉一遍一遍地收緊,看他迷亂的眼神裏是她的身軀,看他漸漸加快的節奏要俘略她的身心,忽然他把她的腿支得更高,俯下腰來吻住她的嘴唇,呼吸錯亂裏一遍一遍地喊著“言兒”,然後,在錦言熱情的回吻中,他到達快意的極致。

明明是他比較使力氣,可事後,她卻累得粘在了**,承煜要抱她去洗澡,她也是哼哼唧唧地動彈不了。接著天地調了個方向,錦言被蒙上一件鬥篷,被他扛在了肩頭。浴室裏隻有他倆,許是承煜早早地吩咐了,於是二人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錦言還失著神兒呢,承煜就已經把水放好,水溫也調到合適,把她的鬥篷解了,和她一塊,浸入水中。錦言舒服地一哼,趴在浴池沿兒上,昏昏欲睡,忽然某人就握著她的腰,從後麵進入了。

錦言蹬彈著腿,卻使不上勁兒,隻能緊緊地抱著浴池邊沿,任由後麵那人擊撞,不過慢慢地,錦言發現,這一回,雖然還是有點疼,但好像有那麽一點意思了……

錦言的呻/吟在空曠的浴室顯得格外清晰,她羞憤難當,乖乖地咬住了毛巾,熱氣氤氳裏,她隨著他的節奏,嗚咽出聲,慢慢地,身體裏那股洪流,終於找到了出口,她任由那浪頭,把她的意識,掀起到高處……

回到**的時候,鋪蓋已經被丫鬟們收整一新,那些惱人的喜果也被撤走,錦言眼神都有些放空了,直接栽倒在床褥裏,承煜一笑,依著她躺下,把她撈進懷裏,誰知錦言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直想從他懷裏逃跑,承煜將她鉗得牢牢的,貼著她的耳朵笑:“放心,今晚不鬧你了。”

錦言看著他真誠的眼神,總算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將他的手臂環在她腰身,窩在他懷裏,眼睛已經合上了。就聽他溫啞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際:“等這回剿滅瓦剌,我們便和大哥一起,回到襄陽去,回到漢江水旁,回我們認識的地方,找個荷葉底下,產一群小小鯉魚……”

錦言合著眼,輕聲喚出聲:“小鯉魚……”

“嗯?”

卻聽那廂已經呼吸沉靜,酣然入夢。

承煜無奈地一笑,撐起身吻了下她的臉頰。

夢裏一雙錦鯉,紅的那尾如寶石,黑的那尾如瑪瑙,時而並肩,時而相隨,擺尾遊弋在漢水裏,逍遙自在,不棄不離。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文從構思到完結,用了整半年的時間,這半年裏我幾乎都處於一種跟小鯉魚談戀愛的舒適狀態,邊寫邊幸福。多謝一路支持的朋友,給我留言打氣的,買V支持的,或者一路鞭策督促的,我都很感激,你們才是我寫文的動力。如今完結了,有段時間不能跟你們交流,很舍不得,不過我會盡快地開新文,新文應該是唐朝背景的,若大家有興趣,可以點進我的筆名去,收藏我這個作者,到時候開了新文,就能通知到各位了。再次,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