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顧慮
趙琇與張氏等在前廳上,江太醫來時隻匆匆打過一聲招呼就去了後頭,趙瑋也跟著去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回轉。趙琇憂心米夫人病情,探頭往後堂張望,卻什麽動靜都沒聽著,心裏不由得有些著急。
她想要去後堂看看情況,張氏卻拉住了她:“休要失禮。江太醫醫術高明,不久就會有結果了,等他出來再問個清楚就是。”趙琇隻得按捺下來。
又過了足足一刻鍾的功夫,江太醫才從後堂出來了,趙瑋與米省之一路相送,麵上都帶著喜色,米省之還不停地問著江太醫什麽,問得江太醫都一臉無奈了:“米知府,這話你方才已經問過兩回了,難道方才沒聽清?”米省之隻是傻笑。
張氏關心地望過去,趙琇也走到堂前相問:“舅舅,哥哥,江太醫,不知舅母的病情怎樣了?是什麽症狀?要緊麽?”
趙瑋衝她笑著擺了擺手:“沒事。”江太醫也樂嗬嗬地道:“趙姑娘,你放心吧,這是一樁喜事。”又向張氏行了一禮,便告辭而去。
趙琇還在訥悶,米夫人病了,又怎會是喜事?回頭看向張氏,張氏仿佛猜到了什麽,也露出驚喜之色來,問米省之:“難不成……親家夫人這是……”
米省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江太醫說,應是喜脈,隻是月份還淺,過些日子會再來診一次脈,到時候便可確定了。不過十有八|九是喜脈,讓夫人好生養著呢。”
張氏見果如自己所料,也十分歡喜:“那可真是太好!若親家這回能一舉得男,往日憂慮豈不是再不必有了?”
米省之笑得很開心:“若果真如親家老夫人所言。自然再好不過。但即使夫人再生一個小女兒,也是件喜事。我夫婦二人成婚多年,膝下隻有一女,又即將出嫁。若能再添骨肉,無論是男是女,也足可承歡膝下了。”
趙琇高高興興地向他道賀,又說:“舅母素來體弱。想必是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吃了葉大夫開的補身藥,身體漸漸強壯起來了。不過舅母也不能掉以輕心,接下來肯定需要多補補身體的。舅舅舅母在京城是客居。若有什麽需要的東西,隻管開口。我們家的管事還算能幹,又有族人在城中經營南北貨行,采買東西要比你們自家出麵方便多了。舅舅可別跟我們家見外才是。”
米省之其實很想說自家可以搞定的。但想到外甥女的話說的也是正理,他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哪裏比得上侯府的人辦事方便?事關夫人身體,他沒必要太過固執了,隻當是趙瑋這個未來女婿孝敬嶽母便是,就微笑著答應了下來。
張氏想要到後堂去看望米夫人。順道恭喜一聲,還是趙瑋勸她:“嶽母方才知道是喜脈,一時歡喜得很了。又有些不適。江太醫勸她盡量平心靜氣,這兩三個月內少操勞走動。這會兒想必已是歇下了。祖母過去,嶽母又要起身相迎,倒違了祖母的本意。不如改日再來探望,也是一樣的。”米省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心裏也是同樣的想法,隻不過不好說出口罷了。
張氏聞言連忙打消了主意,她倒是明白米家人的擔憂,米夫人本來身體就不好,今日才暈過一回,年紀又大了,萬一折騰得厲害了,動了胎氣,那後果可大可小。她方才已經看過米夫人一回,對方既然已經歇下,倒是不必再看一遍。
不過,她擔心米家人客居京城,身邊侍候的人帶得不夠,米省之大老男人不懂得照顧孕婦,米穎芝又是未出閣的小姑娘,米夫人身邊的人做事會不過周全,特地說了許多禁忌之處給米省之知道,又打算回侯府後,挑幾個能幹有經驗的仆婦過來幫襯。
米省之猶豫了一下,也答應了。他一家三口這回上京,妻女身邊總共隻有四個大小丫環、兩個婆子並一個廚娘侍候,接下來還要準備女兒的嫁妝,這點人手肯定是不夠的。素日裏妻子最為倚重的一個嬤嬤留在了杭州坐鎮,並不曾跟來。妻子當年生長女,便是這位嬤嬤侍候的。她既不在,自然要另外尋一二能幹的仆婦來照看妻子起居。建南侯府既是姻親,他家的仆婦又比外頭的人更可靠些。
不過,小院本就隻有一進,就算地方再大,添了人手之後,住著也有些擠了。
趙琇馬上就發現了這一點,提議說:“不如搬到我們家去吧?我們家地方大,房舍也多,離得近了,我們想要幫忙也比往日便捷。”
米省之笑道:“這事兒我自有主張,外甥女就不用操心了。”
趙琇心知他還是有點讀書人脾氣的,他可以接受趙家借出房舍與仆從,送來補藥,也可以帶著妻女到侯府小住二三日,但如果是長期借住,就有寄人籬下之嫌,他又不是沒有錢,怎會答應?況且自家獨住一宅,想要個湯兒水兒的,也能自己做主。住進別人的家,待遇再好也隻能客隨主便,多少有些別扭。
可惜她手頭上如今沒有合適的房子,要再找就隻能另租或買,倒是侯府後街有兩個院子不錯,偏又是從前下人住的地方。趙琇想了想,決定派人到自家附近尋一處大些的宅院,或租或買。等事情辦成了,直接跟米省之說,先斬後奏,想來他不會拒絕。舅舅舅母住著舒服些,兩家平日往來也更方便。
拿定了主意,她也就不多說什麽了。米家如今的情況不適合繼續待客,她祖孫三人也當告辭了。趙瑋留下了兩個熟悉京城事務的家人幫米省之跑腿,與妹妹一道扶著祖母出門上了車,回返侯府。
他們走後,米省之又回了後堂。米夫人見丈夫進來了,撐起身體想要說話,慌得米省之忙忙止住她:“夫人別起來了,你我夫妻,不必講究這些虛禮。”米夫人羞澀地笑了笑,又重新躺了回去。
米省之便坐在炕邊問她可好些了,有沒有什麽不舒服,渴不渴?餓不餓?冷不冷?然後不等米夫人回答,就支使著丫頭們去倒熱茶、取點心、給手爐添炭,還叫人把窗戶關得緊些,免得妻子吹了冷風。
米穎芝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父親還有這麽婆媽的時候,不由得僵在那裏。
米夫人心裏發甜,看見女兒呆站在那裏,臉頓時紅了,輕咳了一聲,嗔了丈夫一眼:“老爺,女兒還在屋裏呢,你都說了些什麽呀?”
米省之仿佛現在才看到女兒的,也不由得老臉一紅,清了清嗓子,一臉肅然地撫了撫胡子,吩咐女兒:“侯府留了兩個伶俐家人幫忙跑腿,你快命人把江太醫的方子送到他們住,讓他們趕緊抓了藥回來,好熬與你母親吃。”
米穎芝連忙出聲應下,取了藥方出門。
米省之把丫頭們也都打發出去了,方才笑著問妻子:“這下夫人就放心了吧?”
米夫人輕啐他一口,心裏更甜了。夫妻倆一個坐,一個躺,手拉著手說了幾句私房話,米夫人才提出一個擔憂:“妾身有孕在身,也不知幾時能坐臥如常,若是要一直躺著,穎姐兒的婚事該如何籌備?況且,親家雖然不曾明言,但聽老夫人口風,似乎是打算讓穎姐兒與侯爺在年內完婚。這便要撞上妾身分娩的日子了,這可怎麽好呢?”
米省之想了想:“這倒無妨,親家老夫人最是通情達禮不過的。她初起此念時,還不知夫人有孕,如今想來也願意作個變通。把婚期推到明年,等穎姐兒的弟妹滿了百日,她再出閣,也就妥貼了。”
米夫人卻沒他那麽樂觀:“琇姐兒已是被指給了廣平王世子,聽聞最遲明年及笄便要出嫁了。穎姐兒嫁過去,怎麽也要有幾個月的功夫,才能接手中饋,又要幫著籌備小姑婚事。這時間來得及麽?若是為了我們家便利,讓親家退讓,他們興許不會說什麽,但若心裏有了怨懟,日後於穎姐兒也沒什麽好處。”
米省之道:“我明白夫人是想盡量遷就親家的安排,隻是你有孕在身,如何能為女兒籌備嫁妝?即使捎信回廣德州,請得一兩位嫂嫂前來相助,女兒出嫁這等大事,也是少不得夫人出麵的。生產之後,又要坐月子。夫人身體不好,這月子可不能輕忽了,倘若留下病根,就是一輩子的大事。如此說來,倒不如把婚期往後再推遲些的好。穎姐兒本來聰明,在家中也幫著你料理中饋,侯府事務想必還能應付得了。再不濟,有親家老夫人在呢,便是少了外甥女,又有什麽要緊?”
米夫人卻知道張氏在家是個甩手掌櫃,隻怕未必靠得住,依舊憂心忡忡。
米穎芝吩咐了人去抓藥,這時候回轉,見父母似乎有些為難之處,便問是怎麽了。
米夫人不好直說婚期的事,隻道:“你父親擔憂我身邊沒個經年知事的長輩看護,過了正月他要入朝述職,交際來往又無人可以操持,因此正在犯愁呢。”
米穎芝想了想,道:“若是官麵上的打點、禮尚往來,女兒在杭州時也曾幫著母親料理,可以略試試手。若有什麽不知道的,母親也可以在旁指點。但母親身邊沒個經年知事的女眷照看,確實多有不便。女兒想請問父親與母親,不知今日來的那位叔父……他家嬸嬸性情如何?”
米省之與米夫人齊齊驚訝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