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已經完全掌握了占卜家魔藥?”

值夜者娛樂室裏,正在熱熱鬧鬧討論克萊恩總結的“占卜家守則”的幾人因這句話沉默了一瞬。值夜者們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站在剛剛推開門的那位老「窺秘人」身上。聽到克萊恩提交了晉升申請匆忙趕來的老尼爾穿著黑色的古典巫師長袍,一手拿著同色的毛氈帽子,一隻手提著個打包好的盒子,詫異地看著克萊恩,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

“這必須讚美女神,也要感謝您的教導。”克萊恩幹笑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

“你居然從「窺秘人」的格言,和戴莉的經曆裏找到了靈感……”老尼爾又看了他好幾眼,又看了一會兒,才苦笑著搖了搖頭“後生可畏啊。如果早二十年,如果早二十年的話,我也會……”

“或許也沒什麽區別,因為教會並沒有「窺秘人」序列8的配方。”克萊恩寬慰道。

“或許聖堂會有……或許能在地下交易所找到,不過我也很慶幸自己沒有晉升,健全地活了幾十年,讚美女神。”老窺秘人情緒低落了幾分鍾,隨即調整好了自己,笑著舉起了手中的紙盒,“這是值得慶祝的日子,剛巧,莎莉絲特烤了好些餅幹和黃油蛋糕,是跟瑪麗夫人剛學的技術,你們有口福了。”

所有人的臉色瞬間一變。

“莎莉絲特太太烤了點心?”

“餅幹,什麽味道的餅幹?有巧克力嗎?”

“我好久沒吃到莎莉絲特太太的手藝了!”倫納德歡呼一聲,一向文靜的西迦·特昂小姐都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就連最為冷淡的收屍人弗萊都坐正了幾分,靜默的娛樂室再次活躍起來。老尼爾笑著打開盒子,取出一塊足夠分給所有人的蛋糕,又將各種口味的餅幹擺好,然後去為眾人泡咖啡。

倫納德眼疾手快地拿走了第一塊牛奶曲奇,美滋滋地放進嘴裏,嚼下去卻沒有味道,也沒有口感。

倫納德:?

倫納德的表情有了些變化,他低下頭假裝自己在咀嚼,悄悄地低語道:

“老頭,這你也要搶嗎?!”

吵什麽,不過是一塊曲奇而已。神秘寄生者蒼老的聲音響起,你再拿不就是了,嗯,味道確實不錯。

倫納德的臉垮了下來,不情不願地將嘴裏像是一灘泥土的餅幹咽了下去,再度伸手去拿。他小心地塞進嘴裏,試探性地嚼了嚼,濃鬱的牛奶味道和酥脆的口感征服了他的味蕾,曲奇還是溫熱的。倫納德感覺幸福極了,忍不住附和起寄生者的話:“是啊,莎莉絲特太太的手藝真的很好……她的心地也非常善良,總是主動去給濟貧院的瑪麗夫人幫忙……”

其他值夜者聽到了倫納德的低語,雖然不沒發現有誰在和倫納德搭話,但他的話倒也符合現在的情況,便隻覺得是他在自言自語。

寄生者——「偷盜者」天使帕列斯捕捉到了一個祂感興趣的詞匯,有所引導地詢問:濟貧院?

對啊,濟貧院,就是廷根下街的那個。倫納德不疑有他,看見老尼爾開始分發茶水和咖啡,趕緊舉手要了一杯,聽說莎莉絲特太太曾經卷入過一場非凡事件,險些意外身亡,還好得到了濟貧院那時的院長救治,才撐到了值夜者來救人。莎莉絲特太太為此總是擔心老尼爾遇到危險,還好老尼爾一直都保持在序列9,而且也什麽戰鬥力,基本是安全的文職。

那個恩斯特慈善基金會讚助的?帕列斯若有所思,你對這個基金會了解多少?

啊?這不就是個成立一百多年的老牌基金會嗎?倫納德咀嚼黃油蛋糕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拿著水杯走到遠處,緊張起來,低聲問道,老頭,難道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地方?

沒有,那裏很好,我也隻是隨便問問。

帕列斯矢口否認,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回答,任憑倫納德被祂勾起好奇心,急得抓耳撓腮也不說話。

15

清晨,我拆開編輯部寄來的信件,他們用客氣的言辭表達了對戲劇腳本初稿的滿意,隨信而來的還有修改建議和上一次稿件的酬金。我將這幾十磅放進皮夾,用不到一秒理解了修改建議,除了偶爾的邏輯硬傷,大多數是一些細節上的問題,言辭需要更多的潤色。

這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太想回憶起的經曆,比如被那孩子催著一遍又一遍修改我的尊名,直到看我把尊名改得再也看不出一點惡魔元素才罷休。

“再改一改吧,主,這樣不好傳教。”

“一定要把「嗜血的」和「災難與殺戮」加上嗎?”

“請不要再用「冷酷的謀殺者」作為指向了!”

“主,我覺得還是第一版更好……”

身心俱疲。……尤其是這孩子最後還“祝願您早日找回心中的光明和人性”,我的心裏哪有這些東西,從我踏上星海旅行的時候就全部丟光了。人性的毒汁帶來的隻有背叛和恐懼,因信任而被拋棄,因眷戀而滅亡,因美德而死在淤泥裏,就如那不完美的太陽,我覺得這句話就跟祝我早日食物中毒一樣。

最後我在尊名上做了點設計,「來自深黑之地的君主」,深黑之地並非是指深淵,而是星空。得益於惡魔途徑的序列一名為「汙穢君王」,我即便把君主二字明晃晃地寫在這裏,七神也隻會覺得我是在提前扮演,而不是聯想到屏障外麵安分的「衰敗君王」。

而「凋零的本質」這一句可以直接指向我。

畢竟,「凋零」途徑隻有我,「衰亡」也一樣。

有人向我報告,說是魔女教派發來了合作的申請,她們有一位關鍵成員在準備晉升,希望在未來有合作的機會。接待對方的幽暗聖者詢問了盟友,盟友回以囈語,於是幽暗聖者不得不以長著破損內髒和各種斷肢眼球的肉球的形態在地上滾了十分鍾。不過他的精神比較堅韌,換句話說不夠堅韌的也沒法在極光會生存這麽久,更別提還成為序列4的聖者了。

他花了兩分鍾把自己拚了起來,重新捏成人類,在魔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眼神中詢問了我。

這是盟友給予我的特權,因為我“舊日遺民”的身份和一千年來未犯錯的謹慎小心。大小事件,在祂腦子不清晰的時候,我有權代替祂做決定。

我回複克斯瑪:可以考慮。然後打發走了魔女。

在極光會「牧羊人」高序列裏,有那麽幾人還是比較清新脫俗的,看上去腦子隻壞了一半,還有另一半能用來思考,幽暗聖者克斯瑪就是其中之一。平心而論,我現在隻是一個惡魔途徑的天使,帶了個像是拖油瓶的教派。極光會自己也有天使。在盟友的信徒眼裏我顯然不夠格和他們偉大的主相提並論,隻配當祂的手下,聖言天使斯提弗就是這一派的代表。

所以我很高興這地方還有腦子正常的人,能在斯提弗挑戰我差點被打死時喊盟友來主持公道。

不過一直保持這個序列也很麻煩,我已經偽裝天使一千三百多年了,雖說作為「惡魔」這很合理,畢竟是把殺人放火寫明的途徑,七神不會放任我行動。

我的魔藥也已經消化完成,二升一的儀式雖然不是最完美的,但也早就達標,蟄伏夠久了,是該找個機會“晉升”序列一。……但是法布提還在欲望母樹手裏,帶著祂僅有的序列一特性和唯一性,而盟友答應幫我尋找的另一份序列一,至今下落不明。

轉到「囚犯」途徑也不可行,“被縛之神”也在欲望母樹那裏,搶劫「神孽」斯厄阿的序列一不如吃自己現成的存貨,說到底我沒有真的成神的想法,更不要說成為正神什麽的,我本身就是舊日。隻不過是打算找機會撕開封印尋找我剩下的一半源質,徹底容納它,獲取權柄讓一切都化為混沌罷了。

可是至今為止,我仍未感受到「花海」在哪。

我將極光會眾人和自己的信徒的祈禱的聲音撥到一邊,選擇性地回應了幾個,祈禱內容都比較常見。桌上的打字機自行運作,我開始改稿子。

16

這一次的塔羅會依然正常開始,在完成「讀心者」配方的交易,並且利用自己這段時間勤懇學習神秘學知識得到了“正義”小姐的讚美後,“愚者”克萊恩將視線轉移到了眼前的幾頁羅塞爾日記上。

黃褐色的羊皮紙上,略顯扭曲和張牙舞爪的中文寫道:

“8月5日,見到了高序列強者的實力,簡直可怕,他們在某一方麵已經發生了質變,變得像是神靈,難怪要用半神半人稱呼他們……”

“8月6日,七大教會對待魔藥的詭異態度讓我覺得奇怪。……這裏麵肯定隱藏著我不知道的秘密。”

“8月9日,這兩天的事情讓我感覺不是太好,我親手開啟的工業革命,親手鑄就的蒸汽與機械的時代,將成為邪神降臨的溫床?”

“今天還發生了一件事情,稍微讓我高興了一些,我大張旗鼓複刻地球的文學的行為引來了一位老鄉,嗯,或許說是老外更合適。他用神秘的方法找到了我,毫無疑問是個高序列強者,如果不是一上來就詢問我‘要不要我去跟大仲馬索取版權費?’我會對他更有好感!該死,他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太尷尬了,我恨不得當場用道具炸出一個坑埋了自己。”

複刻,克萊恩險些笑出聲來,看來羅塞爾大帝這文抄公還是有點羞恥心的嘛!完全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有多尷尬。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其他穿越者,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碰上。雖然看羅塞爾的說法,對方並不是來自同一個國家,但克萊恩還是隱隱約約產生了一些期待,他的眉頭微微舒展,手指輕緩地敲擊起青銅長桌的邊緣,引來眾人的注意。

高序列強者可以活很久,但是羅塞爾大帝都駕崩了,這位穿越者真的還活著嗎?

想到這一茬,克萊恩的情緒又稍微有些低落下來,接著“邪神降臨的溫床”這一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一時思考無果後,他便放棄了深究的打算,停止了敲擊青銅長桌的動作,對著麵前的“倒吊人”,“太陽”,和“正義”說:“你們可以自行交流了。”

“倒吊人”阿爾傑當即開口道:

“‘愚者’先生,‘正義’小姐,我剛剛得到一份情報,颶風中將齊林格斯潛入貝克蘭德是為了完成一件任務,他會為此在那裏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