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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幾乎被完全打開了……”
知識之妖歸心似箭,盡管祂不敢進入動大陸,但當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靠近了神戰廢墟海域,然後猛地在靠近陸地的方向刹住車,因為陽光漸漸地明亮起來,仿佛在歡迎祂的到來。
祂眺望著東大陸深處已經潰散到幾乎成為薄紗的封印,對那籠罩在陽光中的東大陸恨得牙癢癢。
短暫的停頓之後,知識之妖的氣息猛然變得微弱。
當屬於源質的那一層意誌暫時離開了這些聚集著的非凡特性載體之後,這位神靈的威勢頓時減弱了不少。一眨眼的功夫,祂就從舊日又變回了雙途徑真神“隱匿賢者”,知識之妖結束了對這些力量和這位神靈的控製之後,隱匿賢者在空中溜達了一會兒,重新回到自己的大本營因蒂斯,開始根據剛才觀察到的,拜朗帝國所發生的一切編造神秘魔法。
祂十分驚喜於自己被源質的意誌覆蓋這段時間得到的大量知識,不僅自己看得興致勃勃,還十分慷慨地將這些知識分享給自己的信徒。
瞬間,奧秘教會裏正在祈求專業知識、技術、論文指導的,有一個來一個,全都當場被灌倒了。
……
源堡上,克萊恩的序列二分身剛剛結束夢境占卜。
他用自己的力量,和一些烏洛琉斯的靈性,進入了本體的夢裏,去找天尊問問有沒有辦法拯救一個已經被源質侵蝕了一半以上的靈魂。
本體看起來精神狀態不太好,他雖然保持著理性和自己的個性,甚至還能在夢境的世界裏自由自在地嬉笑怒罵、表達不滿和喜愛,但他的夢境呈現出來的卻是空空****的一片——夢是不會撒謊的,夢境世界也是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心情和內在想法的,在夢裏呈現出來的內容就是主人心裏的潛意識。
想到這裏,分身不禁歎了口氣。
本體在夢境裏認為自己“手機欠費停機,周圍沒有信號,街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其實是他在主觀上認為這個世界上已經幾乎沒有了一個自己能夠接觸、也想要接觸的人。或者說,他拿著手機其實是想跟誰打打電話聊聊天的,但是“停機,沒信號”又有些昭示出他內心的抗拒,潛意識裏,他或許想跟誰交流,但是又覺得沒人能真正理解他的內心和處境。
哎,雖然分身跟本體之間肯定是完全互相理解的,但人總不可能一直跟自己聊天……
分身按了按太陽穴。
他回過神來,看著桌上剛剛被知識之妖獻祭上來的“幕布”,琢磨著該什麽時候喚醒本體來容納它。“願望之神”科塔爾的事情他暫時也沒什麽頭緒,科塔爾跟他連麵都沒見過,不像查拉圖和帕列斯。多少有點接觸,科塔爾給他的印象完全是在東大陸的荒野上東躲西藏的一頭野狼。
都不叫不熟了,完全是不認識。
而且有了查拉圖和帕列斯兩個資深老天使,克萊恩暫時不打算考慮繼續增加麾下的高序列員工。
“天尊看起來跟我聊了很多,實際上也沒說什麽有意義的話。”
“那些話烏洛琉斯應該也聽到了,好像若有所思,難道祂能聽懂天尊的暗示?嗯……說不定。”
他看向“幕布”,知識之妖留下的封印還很穩定,他便將這套非凡特性直接塞進雜物堆裏,等待本體醒來之後容納。
就在這時,他周圍的灰霧突然劇烈晃動起來,一條又一條福根之犬從曆史迷霧裏竄了出來,圍著坐在“愚者”位置的本體轉圈圈,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不會回應之後,就又跑到了長桌的盡頭,來到了自己的身邊,搖頭擺尾地發出叫聲。
不是“汪汪”的叫聲啊……克萊恩稍微有些遺憾。
他摸了摸就在自己手邊的福根之犬,問道:“有什麽事情找我嗎?”
福根之犬們頓時一齊安靜下來,就在克萊恩不明所以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克萊恩猛地看向眼前的大屏幕,聖密隆的港口確實出現了遠超往日的大型海潮,隻不過不匹配剛才那聲巨大的聲響。但他還沒來得及把畫麵切換到弗薩克以外的位置,精神忽然一個恍惚。
他猛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瞪大了眼睛。
就在剛才的那個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能夠感知到的範圍……突然間變大了數倍!
他突然擴大的感知範圍裏——或者說能夠接收到信徒的祈禱的有效範圍裏,出現了白磚黑瓦的房子,出現了青磚鋪就的小道,出現了改良過後但依然能看出四合院的影子的中式建築,出現了木結構的高樓、街道、樸素的店鋪,和無數大大小小的、東方風格濃厚的廟宇。
“西大陸……”
克萊恩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發生了什麽?”
……
心神不寧的烏洛琉斯忽然抬起頭。
那一刻,祂的眼前似乎出現了由極其抽象的光線編織出的某樣事物,它的形象很模糊,並且被光芒包裹,不斷地轉化著形態,但無論怎麽看都像是一把……鑰匙。
鑰匙!
烏洛琉斯的眼睛睜大了,祂看到原本平靜的命運之河掀起了波濤,祂看到那時而蜿蜒前進,時而筆直向前的銀白色命運之河正在緩慢地朝著那由光芒編織成的鑰匙靠近,祂甚至能感覺到這異象並不是呈現給祂一個人的,威爾·昂賽汀肯定也看到了命運之河發生的變化!
那把鑰匙!——那不僅是“開啟”命運的鑰匙,同樣也象征了控製、掌握命運!
“掌控命運……光之鑰居然提前出現了!”
“如果能夠的得到源質,我就可以保住梅迪奇的命運,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應對上帝,全知全能者也不能完全參透命運的奧秘……難道這是詭秘之主之前給我的暗示嗎?”
“或許吧,可能祂並沒有這麽想,但是——但是我要怎麽才能得到光之鑰?命運並不唯一,可一旦強求某個結果,失敗的概率就會大的驚人……更何況是事關成神和舊日的。”
刹那之間看到了希望,轉眼間又發現希望遙不可及。
“命運”途徑的成功不關於自己的力量強弱,隻關乎運氣。烏洛琉斯的運氣跟祂跟隨的遠古太陽神息息相關,以至於對方隕落之後,自己的命運也落入低穀一蹶不振。因此天使之王烏洛琉斯在威爾的麵前,居然隻能靠更強的力量追著對方不放。
然而對方運氣居然那麽好,逃到了克萊恩的身邊休養生息。不僅擺脫了致命危險,還一轉劣勢,至少能跟自己同台競技,甚至輸了也能保命了。
這就是烏洛琉斯焦心的原因。
因為從長遠來看,當威爾從獵物的身份逃脫,能跟自己平等決鬥的時候,祂的運氣就已經輸了。
祂之後再想辦法找到對方的時候,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優勢,充其量算是挽回了一點劣勢。
雖然對誰都沒說,但是烏洛琉斯有種極其糟糕的預感。這種糟糕到不詳的預感極少出現,但每一次的出現都伴隨著讓祂不願回憶的事情的發生。就好像當初參與救贖薔薇時,麵對自己和梅迪奇以外所有人的那種心慌和不信任,就像是看到叛徒們分食了主的身軀自己卻根本沒有阻止的力量,就像是眼睜睜地看著太陽從天上墜落,陽光從指縫中溜走,看著手中的最後一絲火苗熄滅……
命運毫無疑問眷顧了祂,不然祂不可能成為這條途徑的最強者。
但是命運似乎又厭棄他,讓祂不斷地目睹自己無力阻止的悲劇。
隨著災禍之城的離開,即便是克萊恩也難以再確定梅迪奇的狀態,稍微再拖一會兒,說不定對方就真的沒救了。而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克萊恩回應了自己,並且帶著自己的部分力量進入了夢境占卜……祂記得詭秘之主的回答,此刻那些話清晰地浮現在了祂的腦海之中:
“你想救他,還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損失呢。”
我還能有什麽損失……
烏洛琉斯漸漸握緊了拳頭,臉上的表情越發冷漠。
兩次失去了想要追隨的人,失去了曾經所有的朋友,失去了最重視的朋友,失去了幾乎所有的信徒、追隨者,和曾經自己拯救過的、心懷感激地念誦著自己的命的人們。
已經失去了那麽多的東西,至少最後一個,就算想盡辦法也要抓住。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梅迪奇沒救回來,自己也搭上了自我和性命——但一個時代的餘孽苟延殘喘到了現在,還能在追求至高的道路上死去而不是被清算……這樣的結局,又如何不算是壯烈的善終呢?
“遙遠星空的宿命之環啊!聆聽我的祈禱。”
“你是既定的宿命,是過去,亦是未來。”
“我向你祈求幫助,為了換取我現在成為命運之神的幫助,我願意獻上我的未來,和過去。”
說出這句話之後,烏洛琉斯便再沒有開口。
沒有悲傷,也沒有後悔,隻有略微的感歎和對自己終究能力不足,命運不夠好的遺憾。
在綿延不絕的宿命和既定的未來中,即便是天使之王,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或許即便成為神靈,依然要遵循宇宙的法則輪回。非凡者永遠都是這樣,看起來擁有了一切,實際上仍然一無所有,隻能隨波逐流。……但,溺水者終會掙紮,無論如何,讓現在的我,能夠抓住我最後的朋友的手吧。
很快,命運之河中出現了一個環形的標誌。
它像一隻眼睛,注視著這走投無路,麵對弱於自己但還是不得不依靠外力才能取勝的可悲天使之王,帶著些許審視和憐憫;又像是一個車輪,就好像書本和文章裏時常出現的“曆史的車輪滾滾而來”,碾碎前方的東西,最後又回到最初,讓時代和命運在未來重現。
整個宇宙都是如此,無人可逃。
此刻,象征“不可逃脫的宿命”的神、在星空之外虎視眈眈許久了的神靈等到了命運的天使的祈禱和求助,祂們的話語就具備著改變世界的力量,祂當然不會拒絕其他變強的機會。
難道祂在當初到來地球之外的時候,就已經預感到終有一日會有人向祂屈服了嗎?
或許。見狀,烏洛琉斯也隻有一聲極其輕微的歎息:
“果然,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啊。”
……
那融合著災禍與死亡的狂風瞬間席卷了全世界,受到影響的遠遠不止封印之外的世界。
遙遠的西大陸上,天還大亮,人們還井然有序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天機”的忽然醒來讓諸位弟子嚇了一跳,但立刻就封鎖了消息,全部前往“天機”的身邊開組會,探討絕密的封印之外的世界的更多詳細信息。
隱藏在山中的小道觀外,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突然出現在了門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規規矩矩地進了門。走過庭院裏的小橋,順手給下麵水池裏的鯉魚喂了半塊饅頭。
緊接著,他進入正堂,看香爐山插著的線香才燒了一半,便放下手裏的包裹,供上幾個果子,緊接著朝台上那麵目不清的道人塑像鞠了一躬。
“晚輩遊曆歸來,給祖師爺帶了些外地的特產龍須糕……”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小包裹裏源源不斷地掏東西出來,很快就擺滿了半個供桌。
“感念祖師爺保佑,平安歸來。”
刹那間,他的眼前浮現出濃濃的灰色霧氣,隱約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霧氣之後。
外麵的小鎮上。
“嗬嗬,看相算命的胖先生又來了啊。”
穿著長衫短褂的老爺瞧著前頭那算卦看相的攤子,樂嗬了下,轉頭就和自己的同伴說道:
“這位爺看命特別準,說我外孫幾日出世,就算了個分秒不差,連體重都對得上!你不是最近愁生意上的事情嗎?要不,來試試?”
看相算卦的是個圓臉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隻見他穿一身舊式的灰色褂子,頭發梳得還蠻整齊,天色明亮,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圓圓的墨鏡。
眼鏡的架子上牽了條銀鏈子,這會兒收了眼鏡,擱在褂子的紐扣處,別有幾分韻致。
他就擺了個桌子,桌子前頭一塊桌幃,桌子旁邊是個看上去用了不少時候的“鐵口直斷”旗子,桌布上頭是八卦圖案,這會兒拿著個蒲扇,時不時地搖兩下。
注意到老客人的目光,中年男子瞥了一眼,招呼道。
“您來了啊!還沒去給您道喜呢,今兒爺來算卦不?”
那同伴沉吟片刻,剛要說話,忽然看到那胖道人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物一樣,手指哆嗦起來,蒲扇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臉上的表情也轉變為驚訝,甚至畏懼。
“收攤了!”
胖道人忽然大喊一聲,把對麵的兩位客人都嚇了一大跳,緊接著他跳起來,也沒見他做什麽,但是連人帶攤子整個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不算了!不算了!道爺我算出家裏出事了!”
隻剩下蒲扇還落在地上,跟兩個客人呆若木雞地相對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