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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現在了知識之妖的眼前,知識荒野的範圍內依然隻有祂們兩人,克萊恩問道:
“還有什麽事情?”
他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知識之妖似乎有什麽事情在瞞著自己,但這也說不上奇怪,誰都有自己的謀劃。
“關於穩定你的精神的事情。”
知識之妖有些模糊地回答:“我之前說過,你的精神被詭秘影響得太多,需要得到一些治療。而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心理醫生是你的敵人,亞當這個‘作家’也遠不夠格,所以隻能希求別的幫助。”
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知識荒野對抗著源堡的氣息,暫時緩解了克萊恩的精神壓力,他有些高興:
“你有什麽辦法了嗎?”
知識之妖點了點頭。
“告訴我吧。”克萊恩看著現實世界的南大陸,微微皺眉,“你還需要我幫什麽忙的話可以直接說出來,狀態穩定之後,我還有事情要做。”
“能夠幫你的不是我。”知識之妖說道,“我隻是把你帶過來。”
……
緋紅的月光和熾烈的陽光撕扯著彼此。
盡管祂們的戰場在遙遠的天上,但一舉一動所造成的靈性逸散、神秘學象征依然影響著整個世界的運行。
在無數次的碰撞和爭鬥中,紅月的光芒變得越發微弱,那豐腴柔美的女性發出了哀歎。
祂以一種哀傷的眼神看著全知全能者,不再試圖將這個“叛逆的孩子”塞進自己的身體裏重新生出來一次,而是用悲傷的,溫柔的聲音呼喚著祂的名,仿佛母親呼喚迷途的孩子,渴望讓對方的心中重新升起對母親的眷戀和愛。
那些聲音編織出動聽的兒歌和安眠曲,任誰聽了都會被勾起心中柔軟的一麵。
然而,缺失了“母巢”的母神化身在力量上就難以壓過上帝,這種強行建立神秘學聯係的攻擊更不可能奏效。
更不要說天生的神話生物並不存在母親——概念上的母親也沒有,因此“母神”這一概念毫無意義。
上帝亦對祂報以冷眼,準備趁著這個化身還不算太強大的時候將祂撕碎,拆分成非凡特性封印。
畢竟支柱級的舊日有著超然的力量,星空中的墮落母神本體即便是損失了兩條途徑,又失去了“汙穢的母巢”後依然有跟祂們叫板的能力,雖然未必能贏,但也不會像其他普通舊日一樣畏懼。如今自己被詭秘算計提前跟母神有了過節,日後進入星空的時候肯定會首當其衝地迎來母神的熱情問候。
既然如此,眼下有個攜帶了兩條途徑,並且沒有沾染多少源質的氣息的化身在,當然是趁祂病要祂途徑了。
“莉莉絲”的上空驟然變得陰暗,與此同時又仿佛有一百個太陽同時將熾烈的光投向了祂的所在位置,然而就在上帝準備為自己的想法付出行動的時候,“莉莉絲”也好像感知到了自己即將迎來的危險,竟然立刻放棄了繼續和上帝進行無意義的顫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祂的速度異常快,像是一輪升上天空的紅月,幾乎是瞬間就到達了大氣層。隻需要再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能夠穿過屏障,去往墮落母神的身邊。
上帝當然不樂意見到祂帶著非凡特性回歸墮落母神,但地球並不算大,雙途徑真神的逃逸速度又實在太快。
但電光火石之間祂已經有了想法,隻見西大陸方向的天空中,凝聚不散的灰霧封印像是忽然受到了猛烈進攻般搖晃起來,巨大的、仿佛包含了所有色彩的虛幻大海驟然掀起了巨浪,一波又一波地衝刷著灰霧封印。
封印被跟詭秘之主同位格的存在攻擊,刹那間,眾多源質的氣息從那後麵爭先恐後地逸散出來。
下一刻,“莉莉絲”猛然停下了動作。
在距離離開屏障隻有幾十米的位置,“莉莉絲”緩慢地轉過身來。
祂定定地看著西大陸的方向,外形開始產生變化,祂的麵容時而是神秘而高雅的“血族始祖”,有時又變成柔美豐腴的歐彌貝拉,而最終,受到了西大陸“汙穢的母巢”的影響,祂的樣貌和衣著居然逐漸出現了西大陸的風格,變回了那古老神話中的居住在月亮上的宮殿的仙女形象。
隻不過這在神話中清逸出塵的月宮仙女身著紅衣,唇紅如血,潤澤的黑發後懸浮著赤紅月輪,看上去和神話大相徑庭。
祂像是突然不再受“墮落母神”控製,產生了自己的思想,轉身飛快地前往西大陸的方向。
比起要回歸母親的“女兒”,祂似乎也想試試能否成為孕育的“母親”。
宇宙的“母親”隻能有一個,等到祂成為了西大陸源質的掌控者,必然和星空中的墮落母神有一番爭鬥,並且優先級更高。在此之前,上帝就無須擔心自己被墮落母神幹擾了。
緊接著,祂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能否前往西大陸取決於上帝的想法。
祂沒有了之前那樣強的敵意,徘徊在外麵的世界,在東大陸的沿海無規律地行走,尋找著源質的氣息。
上帝將視線投向靈界,目光接觸到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的時候,戰爭之神朝全知全能者露出微笑,手指卻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大蛇,不問問我在看什麽嗎?”梅迪奇忽然說。
烏洛琉斯瞥祂一眼:“你在看什麽?”
梅迪奇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輕輕敲打著鑲嵌著骨頭的劍柄,咧開嘴角,笑得很開心:
“我在看一個贗品,大蛇,我不喜歡祂。”
“我順便看看克萊恩……看看這個繼承了詭秘之主的身份和力量的小子,待會兒會不會準備做點什麽。”
……
克萊恩尚未來得及思考這句話的意思,便感覺到周遭的空氣忽然變得異常寒冷。是祂。克萊恩忽然明白了來者的身份,因此他用一種有些怪異的眼神看著知識之妖,看著侵蝕了周圍空間的知識荒野。
另一股力量飛快地降臨在了這裏,這是第二個源質的氣息,居然聯合起來將克萊恩圍在了中間。
最重要的是,兩個源質同時將力量傳遞過來,不僅壓製住了源堡,還讓克萊恩幾乎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就在克萊恩感覺到自己的領地受到侵犯,本能地感覺心情開始變糟的時候,知識之妖忽然將手伸進自己的袖口,從裏麵摸出了一麵有著雕花包邊的白銀鏡子。
“這個也是給你的,算是物歸原主。”
知識之妖說道:“如果你不想把它當成伴手禮的話,也可以覺得它才是我給你的報酬,而亞當是贈品。”
這個冷笑話從知識之妖現在這張正直的臉上說出來太有反差,打斷了克萊恩的“不滿”情緒。
阿羅德斯在知識之妖的手上安靜如真鏡子,但克萊恩伸手接過之後,頓時像打字機一樣吐出大段大段有著哭泣表情的紅字。克萊恩無視了剛一到自己手上就開始瘋狂放煙花和訴苦的鏡麵,似笑非笑地看著知識之妖的臉:
“……我或許沒有拒絕的選擇?”
“你有。”知識之妖直截了當地說,“你不用擔心我們對你不利,無論如何我們的目標都是合作,至少我和你都不想在這個星球上打起來。你已經是詭秘之主,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是這樣嗎?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如果祂們對自己有強烈的敵意,在這種情況下,另一個舊日可以直接動手刺殺自己,而不是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克萊恩並沒有立刻回答,知識之妖的行為算不上背叛,也不至於讓他憤怒,隻不過是稍微勾起了他的一些不好的記憶。但如果來者真的有辦法遏製詭秘之主對自己的精神侵蝕,那他也不會在意這點小小的算計。
“嗨。”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似乎有魔力般讓克萊恩平靜了些許。
他收起阿羅德斯,轉過頭,看到了一個了無生氣的世界,和一個看不清的、像是野獸又像是骸骨的巨大身影。
以一個生物的本能,克萊恩條件反射地去尋找這個完全隱藏在黑暗中的神話生物的眼睛,但是他隻看到了沒有半點血肉的怪物頭骨,在眼眶中盤根錯節的古怪藤蔓,以及在幾個空洞的眼眶中開出的半衰的花來。
如果那算是祂的眼睛的話,那克萊恩就是在跟祂對視。
祂從腐朽的聲帶中發出和外貌完全不符的輕快聲音:
“這也算是第一次見麵吧?”
“如果在幾萬年前有神告訴我,有朝一日我會跟詭秘麵對麵交流,我肯定轉身就走,還不忘咒祂幾句。”外神長籲短歎,聽起來人性十足,“不過時間久了什麽事情都會發生不是嗎,我也很意外會有今天。”
“你的權柄能夠壓製詭秘的意誌?”
克萊恩不想廢話,不過現在倒是不懷疑了,因為他隻是靠近對方的源質,就感覺自己的精神變得平靜下來。雖然沒有當場陷入死亡一樣的寂靜,但也有點平靜過頭了。
“哎喲,我可不敢這麽說,支柱舊日還是比我們強多了的。我要是有這麽大的本事,哪還需要拉著知識之妖壯膽才敢來跟詭秘嘮嘮嗑呢。”
這活靈活現的語氣,克萊恩簡直能想象出來一個人在自己麵前搖頭晃腦,不著邊際的樣子。
話雖然這麽說,但骸骨巨獸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情緒。
“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克萊恩等待祂的下文,沒想到祂卻突然說出了一句毫不相幹的事情:
“現在眾神各自為戰,沒有人去管地麵上的事情,是個偷家的好機會。情況這麽合適,麵對這樣的**,毀滅天災居然選擇安靜地待在靈界,而不是趁現在的混亂出來興風作浪,真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祂應該也是在這個星球上得到了非常寶貴的經曆吧?”
“啊,也可能是因為上帝吧,這就可以理解了。”
祂說完這句話,也沒有任何的補充和說明,又非常直接地把話題轉了回來:
“關於你的精神問題,我有兩個治療方案,但都不是壓製詭秘的意識,而是延長你的存在。”
……
這是一片黯淡的星空,群星衰竭,充斥著死意。
漆黑的幕布之中,隻有零星的光點在閃爍,而這樣的光芒就像風中餘火一般,似乎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從而令這片星空陷入永恒的黑暗。
下方是一片深邃的黑,被星空所籠罩著。
深邃的黑暗中似乎有霧氣或者**正在流淌,一個廢墟城市的虛影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像是信號不好的投影儀,又像是兩股力量正在爭奪這個城市。
城市的中央是支流的源頭,這讓它看起來像是一口破敗的井。黯淡的星空緩緩地壓了下來,被藤蔓接續的斷肢和骸骨手臂一樣從高處垂下,向這座廢墟城市以及中央湧動的“河水”伸出了手。星空的後麵似乎隱藏著什麽,無形的力量伴隨著神秘學聯係的建立一點一點纏繞在了卡爾德隆的虛影上,堅持不懈地將它拉入這個枯朽的世界,拉到衰竭的群星的注視下。
這樣的“爭奪”緩慢地進行著,誰也不清楚要多久這座城市才會被徹底搶奪過來,但可以知曉的是,隻要這個目的能夠達成,無論多麽漫長的時光,都轉瞬即逝。
當然,“爭奪”一直伴隨著阻力。
漫長又短暫的拉鋸戰之中,這條已經有了自我的永暗之河支流並不打算束手就擒,它的化身發出了咆哮聲,被層層阻隔,變成模糊不清的細語。然而就是這樣微弱的聲響卻帶著號令所有亡靈和死亡烙印的力量。
整個空間都開始了劇烈的躁動,令整片星空都微微扭曲了起來。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猙獰的影子破開了水麵,濺起無數的水珠,每一顆水珠裏都倒映著黯淡的星空,它是如此地平靜與通透,乃至在它倒映下,讓人有種置身於群星之中的錯覺。
亡者們順著冥河的河水到來了,它們咆哮著衝出了水麵了,伸出幹癟、慘白、布滿傷疤的手臂,它們一個接著一個,前仆後繼地壓在了一起,如同愚昧的血祭中、那些被埋在房屋和城牆腳下的祭品們在同一時間蘇醒過來。
數不清的枯手抓住了卡爾德隆,撕扯著來自星空的肢體末端,爭奪著它。它們就像饑餓的食屍鬼,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像是蟲子和螞蟻似得用盡一切辦法阻止卡爾德隆被進一步拖入現在的世界。
花朵睜開眼睛,骸骨做出詛咒,將它們大片大片地剝奪活動能力,困在生與死的間隙裏無法動彈。
卡爾德隆的幻影就這麽靜靜地處理在虛幻的水麵上,亡者的麵容和殘骸在水下構建出恐怖的畫卷,又像是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花。雙方陷入了僵持,它既不能完全進入星空,也無法回到水下。
更多的力量從群星之後被投入了過來,爭奪者是鐵了心要將這條支流的力量收入囊中,即便無法現在容納,也要將其截斷,暫時放在自己的身邊保存。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漫長的寂靜之中,時間都變得極為緩慢,亦或是迅速。
平衡突然在某個寂靜的時刻被打破了,虛幻的河水驟然染上了血紅的色彩,像是大片大片的鮮血在其中暈開,眾多亡靈還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就被消融在了其中,和大量的活人一起變成了某人獻給源質以混淆控製權的血祭。
源質化身也遭受了什麽打擊,祂的對手從普通、甚至還有些被克製的敵人變成了死亡無法觸及的概念,種種削弱和封印的手段接踵而至,攻勢翻轉,祂在片刻之間落入了危險的境地。
沒有了化身的幹擾,這條支流頓時進一步被拖入了群星腐朽的世界。
整個世界劇烈地震動起來,試圖將“死亡”和“終點”的概念融入自己的象征之中。
……
本體陷入了暫時的狂亂。
好在這種程度的狂亂還沒有順著神秘學聯係傳遞到地球內部的分靈身上,凋零之主還在若無其事地開著玩笑:
“第一個選擇是由我來祝福你。”
“這條詛咒的內容是‘力量衰弱,自我增強’。”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也不是沒見過有精神分裂的神,我可以選擇祝福哪一個人格。”外神說道,“你現在就相當於詭秘之主的人性麵,畢竟祂沒有抹殺你,某種意義上就是已經承認了你的存在。”
“到底是祝福還是詛咒?”
“我會詛咒你的神性越發衰弱,相對的,就是你的人性變得活躍,於舊日而言這是最為惡毒的詛咒之一,堪比讓正常人精神錯亂,但是對你來說,它就是祝福。”
事物總是存在一體兩麵,這並不是直接詛咒詭秘的意誌衰弱,而是強化我……克萊恩點頭表示了理解。
“我——的半身用這個詛咒,讓本應瘋狂的真實造物主通過神子降臨的儀式恢複了理性,但代價是祂的力量也變得無比弱小,直接從天生神話生物掉落到了弱小可憐的低序列,甚至連‘不可被直視’的特性都失去了。”
“但祂仍然能夠晉升,仍然可以逐步找回自己的神性,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考慮,離開地球我們就兩清,我不會給你提供售後服務,這是一次性的。”
外神並不打算告訴克萊恩,自己其實可以直接詛咒詭秘變得弱小——畢竟那樣的連帶作用是詭秘的力量會變得更強。以後大家都是要當敵人的,為什麽要給人家送一個“力量增強”呢?
這不,知識之妖也很默契地保持著安靜。
祂正看著自己的手,完全不在乎對麵兩人正在討論什麽東西。幾個方盒子正像核桃一樣被祂拿在手中把玩,而北大陸的半個因蒂斯已經成了一片白地。
克萊恩並不急於做出選擇,他問道:
“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記錄’。”
“記錄。”克萊恩想到了“門”途徑的記錄官。
“跟你熟悉的那個非凡能力不一樣。”
外神仿佛聽到了克萊恩的心聲似的,緊接著陰影湧動起來,簌簌的聲音和硬物摩擦的噪音在其中響起,一隻類似人類的手臂的前肢從黑暗中伸了出來,一米多長的指尖上漂浮著一件物品。
克萊恩看著那個物品,表情變得古怪。
“……這是唱片?”
“本來想做成光盤的,但是我的審美比較複古,所以選了唱片。”
“這是為了方便你的理解,畢竟我也還用書本的話,會讓你更搞不明白這和‘記錄’的區別吧?”
不,我不想知道這件東西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這是你的非凡能力?這是什麽意思?”
那根“手指”豎了起來,黑色的唱片也在指尖上方左右搖晃。
“如你所見,我的‘記錄’,是儲存一段過往。”
“因此,我的權柄是‘記憶’。”
……
凋零之主聽到了本體的聲音,祂發覺永暗之河支流的影響似乎還挺大的,大概是因為概念有些相衝,又在自身的源質還沒補完的情況下強行引入另一種源質,現在本體的精神比以前還要好了很多倍。
這讓祂暫時有點難以保持有邏輯思維了,為了不讓克萊恩看出來,祂稍微停頓下來,假裝高深莫測。
走了個神,祂發現知識之妖正在隱晦地看著自己。
祂用星空之外的某種語言開口問道:
“你給永暗之河的獻祭是從哪裏來的?”
在知識荒野的範圍內,隻要知識之妖不願意,沒人能夠獲得知識,因此克萊恩並沒有聽懂祂們的對話——甚至在人類的感官中,這種語言就像是從耳邊輕輕吹過的風聲。
凋零之主壓製住紊亂的精神和象征被補完而帶來的本能亢奮狂喜,用另一種外星語言笑著回複:
“你不是看見了嗎?”
“不好意思,是不是嚇到你在西大陸的門生了?”
“我本來隻想把他們的生命都抽幹,但是把身體和靈魂一起獻祭過去可能效果更好?”
“我跟他說,這樣做就能讓所有人的力量匯聚在自己的身上,他就這麽做了……我很喜歡他,隻可惜他實在太蠢太蠢,又自以為很聰明……鮮血沿著上山的台階瀑布一樣流淌下來的時候,他還在問我什麽時候能接受赦封。”
“啊,好可惜,我本來是打算好好對待他們的,但是爭奪永暗之河的支流更加重要……我知道這不合規矩,所以作為補償,他們的靈魂我會帶走的……”
祂一如既往的前言不搭後語,像是在回答問題,又像是自言自語。
強行容納永暗之河的支流讓祂本就有些神經質的性格變得更詭異,風聲也變得有些混亂,還帶著滲人的輕笑。
……
記憶。
祂接著說道。
“宇宙有記憶,時間有記憶,星球和山峰海洋也有記憶。即便我沒有親眼見過,也可以將這些記憶讀取出來。這可以是某一段曆史影像,可以是一個靈魂,一個人格,一座城市……當然,也能輕鬆承載起一個人的記憶。”
克萊恩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不能記錄非凡能力,隻能記錄曆史和場景?”
“別說得這麽直白……不然我怎麽一直都說我很弱小呢?”
在克萊恩的想象中,那個人類的形象聳了聳肩,笑眯眯地繼續說道:
“但是我可以利用這些記錄和概念作為攻擊手段。”
“不過,物體的記憶隻是錄像帶,但人類不僅會自我保護性地遺忘,會隨著時間磨損變樣,還會在記憶中美化自己,美化他人,因此人類的記憶有欺騙性。”
“我可以把你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做成記錄給你,隻要你有需要就可以隨時載入,找回自己,也回憶自己的人生和當時的想法。但是,你必然會隨著時間的發展而逐漸無法理解自己,直到某一天,你在觀看自己的記憶時不會覺得那是自己,而是覺得那是一個渺小無聊的陌生人,直到某天,你感到厭煩,再也不會回憶自己。”
“我曾用這種力量讓真實造物主撿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去,幫助祂找回了自己,從序列3直接晉升為真神。”
聽起來這是個很好的選擇,但這同樣有隱藏的危險——外神從善如流地補充:
“不過,祂能夠借助我的力量一舉回到巔峰是因為祂確實接受也承認了過去,承認了那是自己。如果祂避而不談、將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割裂,那麽祂和本體的聯係也會被我切斷,無法接受過往也不能繼承力量。祂的位格也會被我鎖在序列3,再也無法前進,除非祂拋棄這個自己好不容易降臨成功的新身體。”
“而我通過見證祂的歸來獲得了新的記錄,我很喜歡,它的效果也非常有趣,讓我自己都有些畏懼。”
“你選哪個?”
克萊恩注視著唱片,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我選擇‘記憶’。”
“長久地注視自己的內心,一點點感受到自己的變化是一種恐怖的酷刑。”外神的聲音從夜幕般的黑暗中傳來,並不是勸告,而是給自己的客人陳述事實,“這是緩慢的死亡,就像是看著自己逐步被另一個人替代。對你們地球生物而言,走上非凡之路就已經算死了一次,你是打算在未來的成百數千年裏繼續這樣慢慢地去死嗎?”
“能感到痛苦才能證明我還是我,至少證明我還留有‘周明瑞’和‘克萊恩·莫雷蒂’的殘渣。”
克萊恩聳了聳肩,像是在滿不在乎地開一個玩笑。
他並不知道查拉圖也曾這樣撕開自己的傷口,剖開內心的傷痛,然後開玩笑似的說過類似的話語,兩個占卜家途徑的高位者在誰都沒有想到的地方有著同樣的見解:
“將我在舊日紀元和在成為序列二的記憶截取,交給我吧。”
因為在那之後,我的每一個決策幾乎都有福生玄黃天尊的參與,我已經不再是完整的我。
“這很簡單。”外神話鋒一轉,“你確定這個了?”
“確定。”
“那你往前走一步,靠近我的源質影響範圍——再放鬆一點,不然我可沒把握把這些記憶完整地複刻出來。”
克萊恩沒有前進,他反問:
“你來幫我,是為了獲得什麽?”
外神看看克萊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是傻子,不會影響到你重視的東西的。”
……
祂的腦海中浮現出南大陸的爭鬥,而在卡爾德隆中,龐大的怪物已經用自己的源質盡可能地隔絕了聯係。
直覺告訴祂,要不了多久,計劃就會進行到下一步了。
“我確實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不過……現在想來,說不定你還會很樂意去幫我做這件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