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善後之謎

剛來到派出所,遠遠就看見一幫紅衛兵押著一個人出來。

等來到近處才看清,被壓著的正是那天和自己說話的警察。

這警察此時也看到了廖東風,雖然他沒有說話,可從他的眼神能看得出他內裏的恐懼。

忽然,他掙脫了所有人的手朝廖東風猛跑,邊跑還邊喊:“毀了它,毀了它。”

然後就是一陣瘋笑,直到身後的紅衛兵趕來,一頓拳打腳踢之後被強行帶走了。

走在紅衛兵隊伍最後的那位扭頭看向別處,貌似在故意躲著廖東風的目光。

廖東風認得他,此人名叫彭建軍,跟自己是同校不同班級的同學,父親出身一般,憑一身力氣混飯吃,母親在毛紡廠上班,一個月掙不了幾個錢,這個情況比起廖東風不知道差了多少。

說實話,他們兩個人原本不是太熟,隻是因為一名校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後來兩人還大打出手,被學校記了大過。

不過這件事兒沒有傳到雙方家長的耳朵裏,因為事發第二天就開始亂了,學校領導被打壓批鬥,大過的事兒就再也沒有人提過,彭建軍也就因為這個事兒加入了造反派的行伍。

此時廖東風看到彭建軍,趕緊招手讓他過來,而彭建軍也故意假裝看不見,繼續走他的路,看得出他們的隔閡還是挺深的,彭建軍心裏此時雖然還計較那件不光彩的事兒,但廖東風卻早就忘了個一幹二淨。

廖東風看到彭建軍不理他,隨手把自行車一丟,趕緊跑上前去一把把彭建軍拉住問:“你眼瞎了?沒看見老子跟你打招呼呢?”

彭建軍身材高大,俗話說身大力不虧,廖東風跟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可為什麽眼下彭建軍好像很怕廖東風?難道還是怕他把那件糗事兒說出去?

“你沒看見我正有事兒忙著呢?我們的事兒等我不忙再說好嗎?”

聽完彭建軍說話,廖東風馬上知道了為什麽他要刻意躲著自己。

於是趕緊擺擺手說:“咱們的事兒從今往後也不要再提了,再說了,我也打不過你呀!眼下我有件事兒想問你,這個警察犯什麽錯誤了?你不知道我們家的案子還沒底兒嗎?你們把他抓了,誰給破案呀?”

“你這個人還真是難纏,我怕了你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警察究竟犯什麽錯誤了,就聽說昨天他抱著個大銅疙瘩睡了一晚,等第二天醒來後就滿世界的汙言穢語,矛頭指向革命,指向無產階級受苦的大眾,所以這個人就是被打死也活該。”

“大銅疙瘩?什麽大銅疙瘩?那個大銅疙瘩現在在哪兒?”

廖東風聽到大銅疙瘩這四個字喜出望外,趕緊追問下落。

“那個大銅疙瘩是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看模樣年代夠久遠的了,應該是件文物,不過眼下全國都在破四舊,就算這件東西價值連城,也免不了遭到毀滅的厄運,對了,我建議你離這東西遠點,免得受到牽連,你是幹部子弟,紅三代,有著大好的未來,不像我們這些人,爛命一條,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管這些閑事兒,否則毀了前程不說,還會讓你的家裏人抬不起頭來。”

彭建軍說的頭頭是道,態度也算溫和,說實話,在遇到廖東風之前,他的名聲和威望可是憑借自己的實力打出來的。

而廖東風是大院裏的孩子,充其量隻能算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他在學校的威望是仰仗家裏的前輩為自己撐腰,其他人敬而遠之,談不上怕他,隻是他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罷了。

聽完彭建軍的話,廖東風明顯有點不耐煩,隻見他往彭建軍跟前湊了湊小聲問道:“你很喜歡董娟是吧?”

彭建軍點點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廖東風,等他接下來的話。

而廖東風看出了彭建軍的心思,於是接著說道:“兄弟我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想必你也知道了些大概,既然這樣我就不跟你廢話了,兄弟我可以仍痛割愛,董娟我可以讓給你,不過你小子也得給我辦件事兒,幫我打聽一下那個大銅疙瘩的下落,那可是我爺爺的遺物,就算它是四舊,我也要親眼看著他被毀掉,這起碼算是做後輩兒的應該做的吧?你該不會無視我這份兒孝心吧?”

彭建軍歪著腦袋盯著廖東風看,看他的眼神貌似不太相信廖東風的話,不過廖東風的話合情合理,真要不幫他這個忙,他還真指不定會做什麽令自己意想不到的事兒。

想到這裏,彭建軍點點頭回答:“我盡量啊!一有消息我立馬通知你。”

廖東風聽完連忙感謝,兩人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客套話之後,彭建軍就要告辭。

不過這時候他忽然扭頭回來,叫住廖東風交代道:“對了東子,一會兒派出所有位新來的所長,他應該會接手你家的案子吧!到時你問問他好了。”

一聽這個,廖東風上前猛的抓住彭建軍的手大發感慨:“同誌,您就像寒冬裏的大棉襖,您就像荒郊野外的北鬥星,您就是樂於助人的活雷鋒,您······”

還沒等他說完,彭建軍趕緊打住他的話:“行了行了,你趕緊打住吧,再說下去你就得損我了,您老也別把我捧的太高,我怕摔死,最後我也有個事兒求你,咱倆為了董娟打架被處分的事兒你能不能爛在心裏頭?別跟我爸我媽說?”

廖東風這時撓撓頭皮回答:“打架,有嗎?還為一個女人?我們可都是祖國的大好青年呀,廣闊的天地等著我們去馳騁,我們哪兒有這種閑情逸致呀?對吧?”

彭建軍高舉大拇指說道:“有文化,有見地,高,實在是高,不跟你扯淡了,我的撤退。”

他說完,剛走出去兩步忽然又回頭說道:“其實吧咱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過老子就是看你格外的順眼,以後你要有什麽難事兒就吱一聲,兄弟我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大哥,國際歌把我們變成了一家人,所以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忙你的,兄弟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廖東風說完,伸手輕輕的給了彭建軍胸口一拳,彭建軍也回了一拳,然後兩人笑嗬嗬的道別,他們的友誼從那時起就算是翻開了新的一頁。

當廖東風耐心等待彭建軍消息的時候,警方那邊已經有了初步鑒定結果,並告知了廖東風的父親廖海洋。

經過初步判定,火災案現場的四具屍體為三男一女,年齡層次不齊,大致在35歲到65歲之間,在他們身上並沒有發現致命傷,從他們胃裏提取到的組織經過化驗發現,死者生前曾經酗酒並且過量,所以完全有可能引起意外發生。

由於證據不足,蓄意謀殺和他殺的可能性被擱淺,由於當時的技術有限,四具屍體焚毀嚴重,身上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沒有保全下來,所以法醫不能斷定死者中究竟有沒有廖東風的爺爺廖洋。

不過廖海洋和廖東風都知道,如果法醫斷定的死者年齡確切的話,那麽廖洋並不在其中,因為當時的他已經是70歲左右的高齡,當然廖海洋和廖東風都沒有說明。

新來的所長張明華由於其他瑣事纏身,所以也並沒有去深究。

而廖海洋也帶走了年齡最大的死者去殮葬,而且表演的也淋漓盡致,所長張明華才沒有多想,其他的三具屍體就一隻擱置在醫院裏的停屍間等待認領,到此為止這個案子就算暫時劃上了句號,一直沉寂了將近八年之久。

等到了家,辦完了白事兒,送走了親戚街坊老戰友,廖東風這才有機會單獨跟父親廖海洋坐下來說兩句話。

“爸,死者並不是爺爺,您為什麽要草率認領呀?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呀?”

廖海洋點了根煙卷,吐了煙圈才慢吞吞的回答:“我也知道,可你爺爺為國家奉獻了一輩子,青春和熱血都荒蕪在了戰爭年代,總不至於到老背上個殺人犯的罵名吧?這個事兒就暫時到這兒吧!等有時間我找些人去弄清楚,你呢就先回大院去住一段時間,我正在幫你聯係當兵的事情,到時候去部隊鍛煉一番,不求建功立業,總比下鄉插隊受罪要強的多吧?”

廖東風點點頭,畢竟眼下自己還有很多事兒沒辦完,想清楚後說道:“嗯,我把老宅子再收拾收拾,這裏給我的回憶太多了。”

兩天後父親回到了城裏,廖東風也裏裏外外把老宅又打掃了一遍,打掃過程中他留心到一些細節。

角落裏找到了一些碗碟的殘片,再加上警方說的四名死者胃裏存有過量酒精,所以斷定火災發生前四人應該正在吃飯。

再者說了,當時還沒到飯點兒,這四個人應該是忽然來到的,那麽既然爺爺能盛情款待,這四個人也應該算是故交。

不過據自己所知,十多年來除了一些老戰友外,能跟爺爺走的很近的沒幾個人,想必父親也想得到去排查一下。

那麽接下來自己該做的事兒就是查明火災案是否和爺爺有關,還有就是爺爺究竟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