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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井小暮,24歲,櫻井家櫻井孝三郎的女兒,五歲的時候被確認帶有危險血統。14歲從家族中叛逃,在猛鬼眾中長大。猛鬼眾的龍馬……」
「你確定要救她?」愚者掃了一眼底下的源稚生,和他抱著的那個瀕臨死亡的女孩。他先是打了一個響指,把女孩的傷勢給控製住了。不然這個女孩真的撐不了那麽久,隨時隨地都可能下一秒就死去。
「為什麽,她不是你們所敵視的鬼嗎?為了她,你竟然向你認為的邪神祈禱?」愚者雙手交叉輕輕拖著下巴,帶著審視的目光詢問著源稚生。
「……」源稚生愣住了,沉默地說不出話來。
他低下頭,看著懷中被鮮血染紅的女孩,看著女孩那依舊帶著猙獰可怖的鱗片,但是,她仍是美麗的。
櫻井小暮現在已經閉上了眼睛,鮮血已經不再彌漫,似乎隻是沉沉地睡去。
「我可以救她,但是你需要提供一個說服得了我的理由。」愚者沉靜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她……是猛鬼眾的龍馬,是掌握著重要情報的人,很有可能知道龍王和王將的身份,價值很高,死了的話就很難得到那些情報了。」源稚生思索著,緩緩說道。
愚者不置可否:「這個理由,怕是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僅僅隻是為了情報,就冒險向你認為的恐怖的邪神祈禱,這個等式並不成立。除了龍馬這個渠道之外,你還可以通過很多渠道去了解。」
愚者澹澹地說道。
源稚生流露出來了一絲苦笑。
果然,他之前在內心對這位偉大存在的所有想法都瞞不過去啊……
而且……
源稚生現在很是迷茫,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救下這個女孩,剛剛所說的理由,也隻是立足於他的立場而已。
可是正如愚者先生所言,這個理由哪怕是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不知道。」源稚生遲疑著說道,「也許我隻是出於對她的憐憫,正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隻不過是虛偽而已。但是,她和繪梨衣一樣,是個正值花季的女孩。」
源稚生低著頭,看著櫻井小暮蒼白的側顏:「她之前在閣樓上唱的那首歌,很好聽。她應該還有著一個喜歡的人。如果僅僅隻是因為血統危險,就因此而死去……」
他深深地攥緊了拳頭。
就像是當年的源稚女一樣……他也是因為這麽一個理由,親手將自己的弟弟葬送。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認為世界非黑即白,為了那所謂的正義可以不顧一切,可以舍棄一切。
可是……
現實並不是非黑即白。
他相信老爹的話語,也為了家族背負起那沉重的命運……
這真的有意義嗎?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不還是有很多人像這個女孩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去。隻是他恰好遇見了這個女孩罷了。
猛鬼眾,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組織?
遊戲裏可以不顧事情的邏輯,設置一個罪大惡極的反派勢力,玩家們隻需要按照玩法去把那些反派殺掉就行了。
但是,現實並不是遊戲。猛鬼眾也不是遊戲裏簡單敲代碼就能夠得到的反派NPC。裏麵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
老爹的判斷也不一定會是對的。
源稚生忽然開口道:「我很好奇,為什麽她好幾次都表現得好像認識我一樣……或者把我和另一個人弄混了。」
「這是你給出來的最終理由嗎?」
「不……隻是好奇。」源稚生深呼吸一口氣,「我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樣的。」
他是蛇岐八家的源家少主,現在已經變成了大家主,地位高高在上。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視野,也受到了蒙蔽。這並不是說,其他人都在蒙騙他,隻是因為,天然處在一個很高的立場上,是沒有辦法看到山腳下的景色的。
「是嗎?」愚者先生輕笑一聲,「看來你已經考慮好了。【惡魔】先生。」
源稚生沉默著沒有回答。
沒錯,如果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說不定就可以看清楚很多東西。
源稚生之前一直在猶豫,在內心搖擺不定。愚者先生的蠱惑,奇跡之城的真相,老爹的大動作,無不在他內心裏麵的天平增加著砝碼。
而櫻井小暮,則是最後的一個引子,讓他徹底下定決心。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理由。」愚者先生拍了拍手,整個灰霧都沸騰了起來。
源稚生的麵前出現了一個猙獰可怖的惡魔麵具,「那麽,歡迎【惡魔】先生,加入阿爾卡那會議。你也可以借此調動著整個日本詭秘教會的力量,不過詭秘教會在日本倒是沒有蛇岐八家的影響力大。」
「為了歡迎【惡魔】的加入,這個女孩的生命就當做是禮物獻上吧。」
源稚生懷中的櫻井小暮臉色迅速地恢複了紅潤,那些龍化的跡象也紛紛消失,哪怕是心髒處的貫穿傷,都飛快地愈合。
就算是早有心理準備,源稚生都被這匪夷所思的強大力量所震撼。他忍不住對這灰霧之上的主宰升起來了敬畏之心。
然而下一秒,愚者的話語就讓源稚生沉默了。
「這個惡魔麵具,是我之前打遊戲充值抽到的道具。」
愚者托著下巴說道,「我看著做工比較精致就留了下來,現在正好拍上了用場。不過不要擔心,這個麵具已經被我加了各種的buff,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非凡物品,裏麵沒有非凡特性。但是也是神的造物。」
「……」源稚生。
他忽然感覺好不靠譜的樣子。
這個神真的是詭秘教會所信仰的那個嗎?真的是入侵了卡塞爾學院的可怕邪神嗎?
他這麽就加入了是不是草率了一點?
愚者的逼格框框直掉。
但是愚者本人卻絲毫不在意。反正他的位格就擺在那裏,就算再怎麽樣也是舊日。曾經的他畢竟弱小才刻意塑造愚者的形象,而現在又不用。
而且愚者先生覺得,還是有必要讓源稚生知道這個麵具的由來的。
「這個麵具嘛。可以改變其他人對你的認知,哪怕是再熟悉你的人都不會認出你。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去猛鬼眾那邊浪。不過,這個麵具是【惡魔】的麵具,也正是因為如此,你需要符合惡魔的人設,不然它的作用就會削弱。唔,具體你帶上麵具之後就知道怎麽用了。」愚者解釋著這個麵具的作用。
雖然這個惡魔麵具確實沒有非凡特性,但是跟著他身邊這麽久了,早就已經出現了非凡物品化的趨勢。隻不過副作用沒有那麽嚴重罷了。
最多,也不過是逼源稚生被迫往愉悅犯的趨勢發展。
咳,這是天尊和阿蒙留下來的印記的影響,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感謝,尊敬的愚者先生。」源稚生沒有多少什麽,隻是朝著愚者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怎麽樣,這位愚者先生都幫助了他很多。
他也沒有推辭,將惡魔麵具戴在了臉上。
麵具一戴,源稚生整個人的氣質都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不錯不錯,看來很適合你。」愚者拍拍手,「接下來會回到那個燃燒著的極樂館,你打算怎麽做?」
「將櫻井小暮帶走。」源稚生澹澹地說道
,「不能繼續留在那裏。」
「那你怎麽辦?」
「我搜尋了整個極樂館,沒有找到龍馬。」
「不妥。」愚者緩緩搖了搖頭,「接下來你既然想要以【惡魔】的身份活動,那麽你就不能夠繼續待在蛇岐八家。我再幫你一把好了。」
說完,他打了一個響指。
源稚生的麵前湧現出來了一堆透明的蟲豸。
它們扭曲著,變化著,簇擁著,逐漸凝聚成了一個人類的模樣。
源稚生童孔猛縮。
此時此刻的他,就像是照鏡子一樣,麵前出現了和他一模一樣的【源稚生】。
一開始,這個【源稚生】的神情還有些呆滯,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靈動了起來。
舉止動作神態,無一不是源稚生的模樣。
哪怕是源稚生本人,都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照鏡子。
「以後,他就是你的替身了。」愚者先生開口道。
「您好,【惡魔】先生。」
【源稚生】伸出手來,朝著源稚生微笑。
…………
極樂館已經處在坍塌的邊緣,每個窗口都向外吐出熾熱的火舌,好像裏麵藏著一百頭吃硫磺的赤龍。
火場周圍的氣溫已經超過一百度,哪怕隻是在這樣灼熱的空氣中站上幾秒鍾都會造成灼傷,更別提空氣中的氧氣幾乎完全耗盡。
源稚生進入極樂館足足十分鍾都沒見出來,裏麵倒也安靜,看起來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烏鴉和櫻雖然擔心,但是猜測大概是勸降有所進展,否則源稚生也不至於拖延那麽長時間,所以一直耐著性子等候。十分鍾之後,尖厲的吼叫聲和金屬撞擊的巨響傳了出來,顯然極樂館中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這下子兩人就坐不住了,烏鴉和櫻拚命地往前衝。
櫻飛身而出用肩膀撞在了紫銅大門上。高溫在一瞬間就點燃了她的衣服,紫銅大門的溫度足有幾百度。烏鴉也跟上去狠狠地一腳踹在門上。
櫻沒有管他,扭頭看著火場中央相擁的人影……準確地說其中一個並不能稱作人,而那擁抱也太血腥了。
「老大!你沒事吧?」烏鴉衝到源稚生背後。
源稚生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而是把懷中麵目全非的屍體緩緩地放在了地上。
源稚生低聲說,「通知她的家人來收屍。」
「櫻井孝三郎已經表示不需要收屍了。他說櫻井家出了這樣的女兒,無顏麵對同族,本該自己對她執行死刑,可惜沒有能力。」
「可這還是他的女兒啊……」源稚生脫下風衣蓋在櫻井小暮的身上。
源稚生最後看了一眼被火焰包圍的櫻井小暮,轉身走出極樂館。走出幾十步之後,這座朱樓終於倒塌了,無數火星衝天而起,仿佛一隻燃燒的鳥衝向夜空。
隨後,他又忽然望向了遠方的山峰,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
「你是怎麽從那個大家主手中救下我的?」櫻井小暮在聽到了這人的身份之後略微放鬆了警惕,隻要不是蛇岐八家的人就行。不過,她依舊還是保持著戒備。
她可不相信那個偽善的大家主會這麽放過她這麽一隻鬼。
而且……詭秘教會……也不是什麽正經的組織,這是個邪教,裏麵很多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瘋子,比如說那個被全世界的混血種通緝的【世界】。這段時間王將也模彷著詭秘教會的方式樹立了一個邪神,蠱惑了不少人,也製作出來了很多的怪物。
雖然在現在看來,比落入了蛇岐八家的手中好得多,但是,仍舊摸不清楚對方的目的。
而且……對方那猙獰的麵具以及那神秘莫測的話語,也讓櫻井小暮覺得別扭。
這個【惡魔】怕不是一個和【世界】一樣的瘋子。
「是秘密哦。」【惡魔】輕笑著說道,「不過,在此之後,你在蛇岐八家的名單上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是嗎?」櫻井小暮表神情冷酷,並不為所動。
而且在內心裏默默地對【惡魔】打上了一個「惡趣味」的標簽。原本櫻井小暮潛意識還覺得這個人的身形眼熟,隱隱約約朝著某個方向思考,但是現在卻徹底地否定了那個想法。
「接下來,龍馬小姐您打算如何做呢?」【惡魔】沒有在意櫻井小暮的冷漠,而是繼續用著輕佻的語調說道,「我很樂意和您共度這個美麗的毀滅之夜哦。」
櫻井小暮狠狠地皺了皺眉,淩厲的眼神無比可怕地瞪著【惡魔】,染血的衣裙把她襯托的似戰場歸來的將軍,帶著濃濃的殺氣。
「不好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
「真遺憾呐。」【惡魔】貌似遺憾地搖了搖頭。誰都不知道,【惡魔】的麵具之下,臉頰卻羞恥地漲得通紅。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很親切地問候某個不靠譜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