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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琉璃的話語,就像一把血淋淋的刀子一樣,直接把真相的一角給剖了開來,讓源稚生整個人陷入了自我的懷疑之中。
如果對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的話。
那麽這種種線索都昭示著,蛇岐八家之中有著如此殘酷的秘密實驗,那些日益泛濫的鬼就是本家所製造出來的。
但是這怎麽可能?
源稚生感覺到自己內心的信念隱隱約約碎裂了開來,原本他一直認定是正義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源稚生不想去麵對,但是這殘酷的現實卻不得不強迫著他去思考著這其中更深層次的內幕。
他意識到,在蛇岐八家內部有著很高的權力,能夠把他都給隱瞞著的,也隻有那個人了。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去懷疑那個人。
因為那是將他帶到蛇岐八家之中的,宛如父親一般的存在。
一直以來,源稚生都對橘政宗非常尊敬,這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大家長,還有著更深層次的感情。他一直堅信著對方所做的一切,應該都是為了蛇岐八家,為了家族的重新振興。
但是……
源稚生忍不住想到了,這一次他們對猛鬼眾的討伐。所有的情報,都是來自於他那個老爹……
源稚生渾身發冷,雙拳不自覺的握緊。
他甚至想要大聲的反駁,但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任何的聲音。
“你這是在暗示橘政宗在背地裏製造出來那麽多死屍嗎?”
【惡魔】略帶玩味的看著風間琉璃,“我不是很懂你們這些混血種,但那些不都是你們的同胞嗎?伱們這是在人為地製造出來那些惡魔。”
“嗬嗬。”風間琉璃沒有反駁,“這一切難道不是很清楚嗎?不要忘了,蛇岐八家掌握著所有鬼的檔案,隻有他們才知道如何找到一個又一個的鬼,誘使他們成為實驗體。我猜橘政宗同時控製著兩個組,一組人製造魔鬼,一組人收拾殘局。我那個負責收拾殘局的哥哥從來都不知道,他要清除的東西恰恰是由他的家族製造出來的。”
說了這麽多,到最後風間琉璃的語氣竟然變得有些惋惜:“可惜了我那個高高在上的哥哥,直到當上了大家主都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真麵目。”
“……”
源稚生沉默著沒有說話,眼神直勾勾地瞪著風間琉璃。
“這個世界上本不存在正義,所謂正義的朋友,也隻是撲火的飛蛾。”風間琉璃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我們所向往的也隻有那一瞬間的光明,無論那光明有多麽的灼熱,甚至能把整個人燒得粉身碎骨。我的那位哥哥,是那樣的燦爛奪目,隻可惜卻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長期待在陽光之下,當然看不見黑暗深淵裏麵匍匐著的可憐人。”源稚生忽然開口說道,語氣已然變得非常的沉穩。
“雖然說我不知道你們猛鬼眾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思,但是歸根結底你們也是人,不是嗎?你們也有著自己的感情,卻被蛇岐八家逼迫至此,直接將你們的人全剝奪,甚至當做是實驗品。”
源稚生語氣異常的平靜,眼神甚至有些發冷。
隻是他的拳頭依舊緊緊的握著,指甲死死地掐進肉裏,甚至都掐出了幾道血痕,手背上也勒滿了青筋。很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像表麵那麽平靜。
“但是你們所做的其實並沒有任何的區別。先不談論橘政宗。你的那位老師王將,不也一樣將利用那些藥劑試圖讓惡鬼們進化嗎?”
源稚生刻意將話題繞開了橘政宗,將注意力對交到了王將的身上。他不想在風間琉璃的口中聽到更多的關於自家老爹的消息。又或者……是他不願意麵對。
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他隻想去法國的海灘上賣防曬油,想要悠閑自在的度過普通的一生……
“說的沒錯。”風間琉璃很爽快的承認了,並沒有試圖過多的狡辯,“那是王將的野心,進化為純血龍類的野心。王將是個食屍鬼,所有人都是他的食物。如果沒有你的出手相救,那麽櫻井小暮也要作為食物被它吃掉了。”
“食屍鬼?”【惡魔】微微一愣。
“這是王將的理論。他說這世界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隻不過吃的不是肉體,而是對方的價值。”
風間琉璃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但是眼底卻閃爍著濃濃的火焰,“街麵上的混混向店鋪、妓女和毒販收取保護費,他們就是吃那些人的油膏活著,幫會的頭目們從混混那裏收錢,又是吃著混混們的油膏活著。黑道之外也一樣,企業主招募工人,是吃工人的油膏來致富,財團吃企業主,銀行吃財團,政治家是社會上最大的貪食者,他們誰都吃。”
“他說世界就是這麽殘酷的,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所以你要想盡辦法吃人來讓自己變得壯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就越多。”
“這還真是一種冷漠又瘋狂的理論,足以可見提出來理論的人是多麽喪心病狂的瘋子。”源稚生冷冷的說道,其中一隻手摸了摸自己腰間隱藏的很好的蜘蛛切,眼底的情緒無比複雜,“這麽可怕的人,你為什麽還要留著呢?”
【惡魔】嬉笑著看著風間琉璃。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從頭開始就想要拉攏我,或者說拉攏我背後的勢力。這是為什麽呢?現在在猛鬼眾之中地位僅次於王將的龍王?”
“在什麽情況下能夠讓你跨過你的老師,試圖直接拉攏我?”
【惡魔】的語氣上揚,話語之中滿滿的都是輕挑和愉悅,風間琉璃甚至都能感覺到那麵具之下戲謔的神情。
果然這一切還是瞞不住對方。
風間琉璃內心,隻是略微吃了一驚,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發生多少變化,永遠都用那種最讓人舒服的笑容來麵對。
他很清楚,彼此之間都是聰明人,自己這種小伎倆是絕對瞞不下去的。
用龍馬的事情作為借口,用猛鬼中的友誼作為拉攏和試探,但是他的意圖在其中,確實沒有隱藏。
“沒錯。”風間琉璃笑的無比的明媚開朗,但是卻開口說出了無比可怕的話語,“我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他。那就是一個可怕的瘋子。猛鬼眾在他的手裏,隻會走向滅亡,他壓根就隻是把我們視作是工具人,當做是可口又或者是不那麽可口的食物。哪怕是我也隻是他的食糧而已。”
“正如您所說的那樣,這一次我拉了您,確實是存在著一些隱秘的心思。想要借助您的力量,來除掉王將。”
【惡魔】略微有些意外的看著風間琉璃:“既然如此的話,那麽你為什麽一直不動手?”
“嗬,”風間琉璃的嘴角流露出來了一抹嘲諷似的笑容,“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我殺過,殺過幾次,但從未成功……”
他的語氣逐漸的低沉,甚至到最後竟然隱隱約約透露著些許的恐懼。
“最初我不願服從他,激烈地反抗,我切斷他的喉嚨,他死了。我去摘他的麵具,發現那張麵具根本就是長在他臉上的,使勁摘的話,居然能把皮膚都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皮下組織。我害怕得逃走,可是第二天早晨,王將戴著一模一樣的麵具,微笑著出現在我麵前,對我噓寒問暖,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風間琉璃努力的壓製著自己顫抖的聲線,但是這些細微之處,卻足以讓人察覺。
不過很快他就壓下了這些情緒。
並且朝著【惡魔】露出來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正因為如此,我想要試著借助一下你們的力量。想要看看來自於偉大的詭秘之主的威能,能不能殺掉那個陰魂不散的惡鬼。”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這也是為什麽他很好的就接受了櫻井小暮活下來這個事實。之前王將身上發生的詭異,也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上,超乎想象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還有那個隨心而為的魔術師……
所以再次麵對未知事物的時候,風間琉璃能夠保持良好的心態。
而且,正因為詭秘教會的這位惡魔先生有著神奇的能力,所以他才想能不能夠讓他去幹掉王將。說不定魔法對魔法能夠產生不一樣的效果。
這也是他的小心思之一。
源稚生微微愣了片刻。
來自於詭秘之主的威能?這個經常搶他話的麵具嗎?
源稚生雖然很清楚自己的正麵惡魔麵具,很可能不像想象之中的那麽簡單。可是從風間琉璃的話語中的王將,就像是一個陰影之中的鬼魂一樣,如影隨形,但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摧毀,異常的詭異。
源稚生覺得既然自己的弟弟都解決不了的人,那麽自己出手肯定也很懸。畢竟他們彼此的血統相差不了多少……
除非……
他主動向那位神秘的存在發出請求,向那位存在祈禱。
但是自己又不是真正的信徒。
源稚生隱藏在麵具裏的臉上露出來了糾結的神色,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風間琉璃的話語。
“我主是非常仁慈的存在。他並不像那些邪神一樣,需要人們鮮血的獻祭,他隻是一個喜歡等價交換的愚者罷了。”
【惡魔】忽然嚴肅的說道,像是在回答風間琉璃的話語,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了一本硬殼精裝書。
“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誦念吾主的尊名。隻要你信仰吾主,那麽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惡魔】將這本精致硬殼書鄭重其事地交給了風間琉璃。
“……?”
風間琉璃緩緩的冒出來了一個問號,但是出於禮貌,他還是微笑的接過來了這本書。
微微瞥了一眼封麵。
果不其然,就是詭秘教會經典的傳教書——《詭秘聖典》
事情果然還是發展到了這一步嗎?風間琉璃內心默默的歎了口氣,他就知道和邪教徒打交道,最後肯定是要被塞滿小傳單。
這群人永遠會圍繞著自己信仰的主展開話題。
但現在他有求於人,不好意思反駁些什麽。
隻是露出了十分禮貌的微笑,無比客套的說著:“多謝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嚐試一下的。詭秘之主真的是一位非常仁慈的神明。”
“……”源稚生沉默的看著自己送出的那本書,和風間琉璃一樣,有著滿腹的槽不知道怎麽吐。
話說回來那本書到底是塞在哪裏的?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隨身攜帶著這本書?
這也不像是之前楚子航遞給他的那本啊。
楚子航給他的並沒有這麽精致。
難不成麵具裏麵也可以塞書嗎?
源稚生一時之間有些懷疑人生。
還有啊,他和風間琉璃本來就是親兄弟啊喂!難不成說風間琉璃,如果信了那位存在,他們就沒有血緣關係了嗎?
源稚生很想質問一下這個擅自替他動手的麵具。
他甚至都忍不住想要嚐試著把這個麵具給好好的拆開研究一下裏麵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玩意還真的是邪了門了。
源稚生輕輕咳嗽了一聲,用著略帶無奈的語氣說道:“其實如果你不相信吾主也沒有關係,哪怕你信仰著其他的神明或者是無神論者,都可以用著一定的代價,換取他的恩賜。”
這倒是他的親身經曆。
畢竟他一開始的時候對那位存在也是無比的警惕,但是向其祈禱之後,那位存在也確實回應了他。
他雖然直到現在都拿不清楚那位存在的目的……
但是他覺得應該並沒有什麽惡意。
相比於那個聽上去詭異莫測的王將,那套瘋狂的理論,和喪心病狂的實驗。好像向邪神祈禱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如果能除掉一個毒瘤的話,那也挺好的。
而且,他這個作為哥哥的都率先淪陷了……
“知道了。”風間琉璃露出來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而他內心則默默地開始懷疑,拉攏對方到底有沒有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