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嘔血(粉210+)

謝姝寧便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可怎麽好,三伯父腿上的傷莫非極嚴重?”

謝大爺手上提著的燈一晃,連忙朝江指揮使看了一眼,問道:“賊人都已捉到了?”

“死的死,逃的逃,並不曾捉到活口。”聽他問起這事,江指揮使的麵色不由也變得難看了起來,好在他天生黑麵,一時倒也瞧不分明。外頭大風大雨,天又冷的厲害,站在入口處被風吹像是要凍住似的,江指揮使遂道,“謝大人如今身在何處?”

方才謝三爺被人背著送回長房來,謝大爺是得到了消息的。

這會見得江指揮使要帶謝姝寧兄妹去謝三爺那,他不由踟躕起來。

雖則站在他跟前的兩個人,是同他血脈相連的親侄子親侄女,可謝大爺經過先前老太太的一頓說教提點後,卻是再不敢對這兩個孩子掉以輕心。

他因而不敢肯定,他們是否知道今夜三房的動靜,是長房動的手腳。

加上長房派去營救謝元茂的人,直到此刻也沒有音訓傳回,他著實心中難安。

謝大爺遲疑著,再遲疑,卻因為邊上除了謝姝寧兄妹外,還有個江指揮使,不由得沒了主意,隻得應承下來領他們去見謝三爺。

鹿孔背著藥箱跟在後頭。

謝大爺悄悄回頭看他一眼,皺了皺眉。

照老太太的說法,這回那就是撕破臉了,三房的這丫頭,莫非是失心瘋了,竟特地送了大夫來給老三治傷?

謝大爺一麵走一麵暗暗揣測著,心裏頭翻來覆去地思量著謝姝寧兄妹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

不多時,眾人冒著大雨走到了一座院落前。

謝大爺指了個人,率先前去稟報,也好叫謝三爺能有個準備,不至於慌了手腳。

然而饒是如此,謝三爺在得知謝姝寧兄妹帶著鹿孔前來時,這手腳仍舊還是慌了。

他已使人去請了大夫來,可這大夫並不擅治這類傷,又說這羽箭紮的位置刁鑽,一個不慎怕是要劃破大動脈,一旦出血不止,恐有性命之虞,故而遲遲不敢動手將羽箭拔去。

謝三爺正又怕又惱,聞聽謝姝寧一行人過來,當下白了臉,額上冷汗遍布,恍若外頭的夜雨,豆大的雨珠嘩嘩直往下落。

他一時被腿上的傷口處傳來的痛意震得暈死過去,又活生生疼醒,迷迷糊糊的又不敢吃藥入眠就此睡過去。

事情還未成功,他這主謀,如何敢睡去。

梅花塢那邊大老太太也有些等不得了,她站在窗邊聆聽著夜雨聲,將手中佛珠撚得似要飛起,殘影成了一條模糊的線。

忽然,天上當庭落下一道白練,發出重重的一聲響來。

大老太太一驚,手下一個用力,串聯著佛珠的那根線霎時崩斷,紫檀木的佛珠顆顆圓潤,在地上四散開去。

隻是眨眼間,大老太太手中便隻剩下了一縷斷線。

線尾垂在半空,無風自動。

她麵上猛地現出頹然之色來,腳下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大丫鬟芷蘭慌忙迎了上去,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急聲道:“老太太可是哪裏不舒服?”

大老太太微微喘息著,答不上話來。

芷蘭忙扶著她坐下,快步走到臨牆的長幾旁,提起上頭擺著的鬥彩茶具沏了一盞茶送過來,“老太太快先吃口茶。”

大老太太便就著她的手呷了一口咽了下去。

溫熱的茶水流淌過咽喉,大老太太覺得身上暖和了些,也有力了些,她便將茶盞從芷蘭手上接了過來,一口氣喝盡了裏頭的茶水,而後長長出了一口氣。

芷蘭給她輕輕敲著肩,不敢提佛珠的事。

外頭猛地又詐響了一道驚雷,唬得大老太太麵色發白,一把抓住了芷蘭的手。

她咳嗽了兩聲,吩咐芷蘭道:“快使人去瞧瞧,六爺可曾過來了!”

芷蘭應聲而去。

大老太太聽著她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將擱在腿上的雙手緊緊交握了起來。

先前大老太爺來尋她詰問時,她好不理直氣壯,又信心滿滿,可眼下她卻忽然底氣全失,心中空****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怕得慌。

她憂心不已地等著外頭的消息,可雨越下越大,消息卻久久不曾傳回來。

夜雨瓢潑,滿地泥濘,這般一來,事情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這場雨無異於是把雙刃劍,一來能 助人巧妙的掩了行蹤,二來卻也讓走動不易。

耳畔雷聲轟鳴,屋外大雨如注。

大老太太交握著的雙手因為用力而青筋隆起,現出老態來。

忽然,雨聲中夾雜著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她霍然起身,轉過身去便見芷蘭一臉驚駭地小跑進來,語速因為過快而顯得含糊起來:“太……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大老太太聞言,腿腳一軟,“哐——”的一聲將身旁的椅子撞倒,自己亦差點摔了下去。

芷蘭顯見得怕極,連她將要摔了也不知去扶,隻驚恐萬分地說道:“老太太緩一緩,快緩一緩,見著了六爺的人,正在外頭等著回話呢。”

大老太太聽到“六爺”二字,勉強鎮定下來,站穩了道:“去,快去將人給我傳進來!”

芷蘭立即轉身下去。

到了東次間,大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對方正在滴血的袖子,隻覺眼前發黑,忙在心中誦起了經文。

“出了什麽事,為何不見六爺?”大老太太咬了咬牙,想著方才芷蘭說的那句大事不好,急急問了出來。

“八小姐早有準備,小的們還未見到六爺,便都被殺光了。”

芷蘭在旁聽著,正準備胡亂幫他包紮一番,聞言花容失色,下意識捂住口鼻驚呼了一聲。

大老太太尚算鎮定,追問道:“這般說來,你並不曾見到六爺?”

“小的……小的見著了……”

大老太太慌忙喝道:“快說!”

“八小姐故意不殺小的,正是、是為的讓小的來告訴您,六爺還活著……”

“但六爺的左手,怕是已經廢了,右眼恐怕也已遭不測……”

大老太太先聽到手,已是瞪大了眼睛,再聽到眼睛恐怕也已經瞎了,不由得渾身顫栗,隻覺心如刀絞。

她不信,也不願意相信,驚懼未定間又追問了幾遍。

然而得到的回答卻始終未曾改變。

大老太太頓時像被抽去了一根筋,身子癱軟了下去。

芷蘭連忙扶著她回房去,伺候她躺下。

可她的頭才剛一觸碰到枕頭,大老太太便霍地坐了起來。

芷蘭道:“老太太,事已至此,六爺還得靠您救命呢,您可萬萬不能倒下了,快仔細著自個兒的身子。”

大老太太苦笑了兩聲,忽然雙手握拳敲著身側錦衾,厲聲道:“她隻是瞎了雙眼睛,老六可差點被她絕了香火!她不知自省也就罷了,而今竟還對老六下如此毒手,真真是喪盡天良!商賈出身,自幼失了怙恃,不仁不義不賢不淑,娶妻如是,乃是謝家之禍,之大禍也!”

“老六好生生的一個人,被她私下下了藥,命中再無子嗣。可她生下的那兩個孩子,同她一般無二,倒不像是謝家人,皆是畜生罷了!”

“你說……你說說……不過就是雙眼睛,原也就是她的錯,她怎麽敢對老六下如此狠手?”大老太太驀地看向了芷蘭,沉聲說道。

芷蘭張了張嘴,想要附和兩句,可話到嘴邊卻像是被無形的手給堵住了,硬是無法說出口來。

她望著大老太太微帶猙獰的富態臉龐,隻覺一陣陣寒意直上心頭。

怪不得人說兒媳婦同婆婆是天生的冤家,在老太太心中,兒子做什麽都是委屈的,這兒媳婦即便什麽都不做,那也是錯的該打殺了的……

大老太太沒聽見她的應和,漸漸的聲音也就輕了下去,轉瞬卻重重地咳嗽起來。

咳嗽聲一聲比一聲重,在夜雨中卻傳不出太遠。

過得片刻,有人冒雨前來回稟,芷蘭見的人,聽完後目瞪口呆,一時竟不敢去告訴大老太太。

可她焉能瞞得住老太太,隻一看她麵上神色,大老太太便覺不妙,重重咳了兩聲,問道:“可是三爺跟大爺那邊有了消息?”

芷蘭知道瞞不過,隻得垂眸低聲道:“大爺安好,隻是三爺腿上中了一箭,傷到了筋,怕是今後難以恢複如常……”

大老太太聽完,眼神一凝,竟是生生嘔出了一口血來。

芷蘭尖叫:“老太太!”

外頭風雨交加,屋子裏亦是立刻亂成了一團。

此刻謝三爺那,也是亂糟糟的。

謝姝寧見了他便哭,直哭得他頭疼,她一麵哭還不忘一麵說:“三伯父您可千萬別死,您若死了,阿蠻跟哥哥這輩子也難安呀……”

她口口聲聲死啊死的,謝三爺頓時氣得快炸開了來。

又不是三歲小兒不知忌諱,她這明擺著就是故意來咒他死的!

晦氣!

謝姝寧哭了一陣,謝翊就拉了鹿孔出來,送到他床前,道:“三伯父,鹿大夫醫術高明,快些讓他瞧瞧您腿上的傷吧,莫要耽擱了。”

鹿孔便擱了藥箱,俯下身去要查看他的傷口。

謝三爺一蹦三尺高,牽動了傷處疼得齜牙咧嘴,又摔了回去。

眾人皆怔,他瞪著眼睛連聲回絕:“不必不必!不必他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