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楊瑜霖和敏瑜到正房的時候，正房已經坐滿了人，楊勇自然坐在正位上，臉上沒有絲毫笑容，一身簇新的打扮也沒有給他添幾分喜色，而和並排坐著的趙姨娘倒是滿臉的笑，但沒有掩飾的算計和得意卻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刺眼。在他們右手邊一溜的坐著楊衛遠夫妻，楊衛武和楊雅琳，除了段氏，兄妹三人臉上皆帶了看好戲的神情。趙家兩個嫂子和趙慶燕也來了，坐在左手邊，和楊家兄妹一樣，也都是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樣子。
見楊瑜霖夫妻進來，除了段氏之外，所有的女人，包括楊雅琳都齊齊的吸了一口氣，兩眼放光的看著敏瑜身上的首飾。
敏瑜今天帶的一套鑲了紅寶的金頭麵，雖然不是內造的，但樣子極好，做工也極為精致，因為是剛打造好的，看上去灼灼生光，耀眼無比——這套首飾是高夫人為了今天專門讓人打製的，她知道，楊家都是些眼皮子淺，沒有見過好東西的，敏瑜要戴那些真正的好東西，他們說不準還會以為耒陽侯府寒酸小氣，嫡出的姑娘卻沒有什麽好東西。
“弟妹，你說外甥媳婦戴的這首飾得花多少銀子啊？”趙家大嫂偏過頭，自以為小聲地和趙家二嫂說道，她原本就是個大嗓門，就算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她這話也清清楚楚的傳到了眾人耳中。楊雅琳縮縮鼻子，輕輕的哼了一聲，很有些看不起趙家大嫂的粗鄙，趙慶燕則略顯得有些尷尬，段氏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但卻很快掩飾住了。隻有敏瑜，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
“怕是得要上百兩銀子吧！”趙家二嫂目光灼灼的看著敏瑜戴著的頭麵首飾。眼珠子都不曾轉動一下，嘴上不是很確定的應著，她和趙家大嫂一樣，也是大嗓門，這聲音自然也低不了。
上百兩銀子？這兩個鄉下婆子！段氏嘴角輕輕的撇了撇，輕輕地瞟了有難堪之色的趙慶燕，臉上又恢複平靜。
兩人的議論敏瑜充耳不聞，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扶著秋霞的手走到楊勇跟前，盈盈跪下。早就端著茶站在一旁的丫鬟上前，敏瑜從托盤裏端起茶，奉上。道：“父親請喝茶！”
敏瑜的聲音不算悅耳，但卻透著一股真誠和寧靜的味道，讓準備要為難她的楊勇聽了，心裏也升起一種陌生的情緒，他皺了皺眉頭。將這份不應該出現的絲絲歉疚甩開，接過敏瑜手上的茶杯，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口就放下，然後掏出一個紅包，遞給敏瑜，算是他這個當公爹的給的見麵禮。
敏瑜微笑著收下這份禮後。扶著秋霞伸過來的手起身，站定之後，帶著溫和笑意的視線便落在了楊衛遠夫妻身上——她是新婦。但同時也是長嫂，她這是在等楊勇或者楊瑜霖為她介紹其他人，然後等他們給行禮。
“大少奶奶，你還沒有給夫人敬茶呢！”端著茶的丫鬟提醒道，她是趙姨娘身邊最得力也最信得過的丫鬟。自然要按趙姨娘的吩咐做事。
“夫人？”敏瑜輕輕一挑眉，臉上很自然的浮起了濃濃的疑惑。她眼波流轉，不過那麽一眼，就將屋子裏所有的人打量了一遍，最後，滿是疑惑詢問的視線落到楊勇身上，一副等候他解惑的模樣。
“咳咳~”楊勇覺得嗓子有些幹幹癢癢的，他輕咳了兩聲，將心頭升起的心虛壓了下去，手輕輕的一抬，指著趙姨娘，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忽然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適，指著趙姨娘的手就那麽僵在了半空中。
趙姨娘心頭惱怒，臉上也帶了幾分惱色，皮笑肉不笑的**了一下嘴角，沒有說什麽，卻擺出了等著喝媳婦茶的譜來。
楊勇尷尬的收回手，又輕咳了一聲，道：“先敬茶吧！”
楊勇不清不楚的話讓趙姨娘的臉上擠出來的假笑消失了，也讓楊瑜霖徹底黑了臉，冷冷的詰問道：“給誰敬茶？敬什麽茶？”
“當然是給娘敬媳婦茶了！”沉不住氣插話的是楊雅琳，她比敏瑜還小一歲，自打出生之後，楊家就是趙姨娘當家作主，壓根就沒有趙姨娘不過是個妾室的意識。
“給她敬茶？”楊瑜霖冷冷的看了趙姨娘一眼，而後將目光轉回來，看著楊勇道：“父親，您覺得以她的身份有資格讓新婦給她敬茶嗎？”
“大外甥，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不等楊勇開口，趙家大嫂就搶道：“我家妹子可是趙家的夫人，你們的娘，也是大外甥媳婦的婆婆，你見過哪家的新媳婦不給婆婆敬茶嗎？”
“你又是什麽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楊瑜霖自然知道趙家大嫂是什麽人，她們妯娌到京城也有大半個月了，但楊勇和趙姨娘沒有正式介紹他們認識，楊瑜霖自然就把她當成了陌生人。
趙家大嫂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將“我是你舅母”的話說出口，她閉上嘴，臉色也難看起來。要不是心裏還盤算著將女兒嫁給楊瑜霖的話，她定然翻臉破口大罵了。
“表哥，看來老大很看不起趙家這門窮親戚啊！”趙姨娘冷冷的道。
“老大，你這是什麽態度！”楊勇終於怒了他看著楊瑜霖，拿出了當爹的架勢，他指著趙姨娘道：“我不管你喜不喜歡，她都是你的庶母，你都要尊重她！”
“庶母？原來父親還知道她是庶母啊！”楊瑜霖冷笑起來，道：“那麽父親應該也明白，對我來說卻不過是父親的一個妾室而已！既然如此，她又怎有資格讓新婦給她敬茶？她當得起嗎？”
“當得起！”楊勇心裏也清楚，讓敏瑜給趙姨娘敬茶是不合規矩的，但是為了趙姨娘，為了這個家，為了他疼愛的兒女，他隻能知錯犯錯，他斬釘截鐵的道：“我不管你是怎麽看。怎麽想的，但是在我眼裏，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妻子，就是這個家的當家夫人，也是你們兄妹的娘，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爹，就要認她這個娘。”
“我娘已經死了！”楊瑜霖冷冷的點明事實，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這個忤逆子！”楊勇火冒三丈，但卻也知道。自己拿楊瑜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隻能將目光轉向敏瑜，道：“老大媳婦。你呢？你是不是也要忤逆我這個當公爹的？”
“媳婦不敢！”敏瑜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她看著楊勇，眼神清澈，語氣誠懇的道：“媳婦雖然愚鈍，但也知道為人子女。孝道是最重要的。”
敏瑜的態度讓楊勇鬆了一口氣，他臉色緩和了許多，道：“既然這樣，那麽你就上前給敬茶吧！”
“媳婦愚鈍，不知道這杯茶該怎麽敬？”敏瑜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也不變。她抬眼直視楊勇，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
楊勇可以朝著楊瑜霖發怒，但是卻無法對笑臉盈盈的敏瑜發火。他哽了一下，看看趙姨娘，心一橫，道：“自然是當她是婆婆一般的給她敬茶！”
“媳婦明白了！”敏瑜虛心受教的點頭，她將視線轉向趙姨娘。也往她麵前走了兩步，伸手端起茶。既沒有下跪也沒有行禮，就那麽站著將手往前一鬆，道：“姨娘請喝茶！”
姨娘！姨娘！有是姨娘！敏瑜的稱呼讓趙姨娘的眼睛都紅了，鬧了這麽一出，她要的可不是這樣的一杯茶，她死死地看著敏瑜，沒有伸手接茶杯的意思，而敏瑜從從容容的站在那裏，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表情，沒有因為趙姨娘直勾勾的眼神而改變。
僵持了一刻鍾之後，趙姨娘嚎啕一聲，拍著自己的大腿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嚎，道：“我這是什麽命啊！我怎麽活啊！為了這個家做牛做麽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把兒女拉扯大，這媳婦剛進門就不把我當回事……讓我死了吧~”
“妹子，你別這樣！”趙家大嫂勸了趙姨娘一聲，又看著敏瑜，道：“外甥媳婦，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麽能讓你婆婆這麽傷心呢？”
“您是……”敏瑜微微一側臉，溫和地看著趙家大嫂。
“我是你大舅母！”或許是因為敏瑜看起來很好說話，趙家大嫂便對著楊瑜霖沒敢說的話說了出來。
“原來是石家馬夫人！”敏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什麽石家馬夫人？我是趙家的大舅母！”趙家大嫂一時轉不過彎來，呆呆的糾正了敏瑜的“錯誤”，道：“我看外甥媳婦也是個知禮懂禮的，怎麽就這麽不尊重你婆婆呢？”
“恕我愚鈍！我隻知道夫君過世的母親出身趙家，卻沒有聽說公爹什麽時候娶了趙家的姑娘為繼室，還多了一位趙家的舅母！”敏瑜笑盈盈的看著趙家大嫂，像是在說一件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趙家大嫂呆了呆，她哪裏聽得懂敏瑜彎彎道道的說的是什麽意思，趙慶燕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別多話，她雖然不甘心，但還是閉上了嘴。趙姨娘沒有想到趙家大嫂那麽兩句話就頂不住了，但也知道，自己開口也不一定頂事，但是她也有辦法，一聲高過一聲的嚎哭起來，那聲音之大，估計楊家大門外都聽得見了。
“別哭了！”楊勇大喝一聲，趙姨娘當下便止住了，倒不是畏懼楊勇，而是停下來等他為自己出頭。楊勇也沒有讓他失望，他看著敏瑜，道：“我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我既然說了，讓你當她是婆婆一般的給她敬茶，那麽你就得像給我敬茶一樣，跪下給她敬茶。”
“跪下給她敬茶？”敏瑜收住臉上的笑，認真的看著楊勇，道：“父親可還清醒，可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
“我再清醒不過了！”楊勇看著敏瑜，道：“我知道像你這樣出身的人滿肚子的彎彎道道，但是我勸你別玩什麽花樣，老老實實地跪下給她敬茶，要不然的話，我一定告你們兩個一個忤逆不孝之罪！”
“要是父親堅持，執意要媳婦跪下敬茶的話，媳婦不敢違逆。”敏瑜看著楊勇，態度嚴肅，道：“但還請父親考慮清楚，以她的身份，當得起媳婦一跪嗎？”
楊勇心裏有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到嘴邊的話也有些遲疑，趙姨娘急了，叫了一聲“表哥”，而後滿臉期待的看著他，還特意指了指身後的兒女，示意他，就算不為她考慮，也要為兒女著想。
“我堅持！”楊勇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但是他卻隻能錯到底。
“那麽，媳婦遵命！”敏瑜臉上變戲法一般的又掛上了溫和的微笑，她盈盈跪下，茶杯舉過頭頂，道：“請喝茶！”
“請誰喝茶啊！”看著矮了半截的敏瑜，趙姨娘覺得渾身都舒坦了，卻不知道見好就收，得寸進尺的道：“堂堂侯府姑娘連稱呼都不會嗎？還要我教你嗎？”
“好了！”楊勇不耐煩的嗬斥一聲，他看著趙姨娘，道：“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
楊勇的嗬斥讓趙姨娘臉上的得意褪減了不少，她心裏不滿，但卻想著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慢慢的拿捏敏瑜，當下起身坐回椅子上，看著敏瑜跪在那裏舉著茶杯，卻不去接，有意讓她多跪一會。楊勇的臉又黑了，看看陰沉著臉卻沒有上前阻止敏瑜的楊瑜霖，再看看就算跪在地上，腰也挺得筆直的敏瑜，心頭不妙的感覺越發的重了，他看著得意洋洋的趙姨娘，冷冷的道：“你要是不接的話，就別喝這杯茶了！”
楊勇這話一出，趙姨娘忙不迭的接過茶，喝了一口，這麽折騰了一會，茶水早就已經涼透了，透著一股涼茶的澀味，但趙姨娘卻覺得這是她喝過最香甜最好喝的茶，美滋滋的喝了大半杯茶，她才將茶杯放下，下巴輕輕挑起，取出早就備好的一對銀鐲子遞給敏瑜，傲然的道：“起來吧！”
PS：
*作死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