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夢的點滴

“這會兒知道疼了,剛才在場上為什麽還挨那麽兩下?”向可碎碎念著,絲毫不放過數落雲海帆的機會。

“總得先了解對手的水平吧。”雲海帆逐漸適應了水溫和水流的刺激,放鬆了下來,“雖然被她追著打了這麽多回,但充其量也隻是知道她的靈力不算太強。看到她拿出弓的時候我還是慌了的。”

“是嗎?”向可用毛巾幫她擦了擦幹了傷口,然後拿出藥膏給她敷上,“我記得傀儡幻光可是高級魔法,連葛老師都強調不能隨意使用。”

“噓——”雲海帆抖了抖左手,右手食指覆在嘴唇上,“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

“嗯,你說。”向可放開她,神情中多了幾分鄭重。

“嗯……”雲海帆把高卷的衣袖降下來,象征性地拍拍袖口上的褶皺,“你猜,猜對了我告訴你。”

說完,她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隻留向可一人在風中淩亂。

“切。”向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充滿鄙夷地對著雲海帆的背影說道:“你不說,我還不聽呢。”她頭也不回地向試煉場走去,下一場是她的比賽。

向可絲毫沒有注意到,雲海帆並沒有走遠。她一直躲在一棵銀杏樹後,壯實的樹幹遮住了她瘦弱的身影。雲海帆倚著樹幹,雙手捧心雙眉緊蹙,再沒有之前眉眼間促狹的戲謔。雖然靈力耗竭,卻覺得有虛浮的血氣逆行上湧直衝咽喉,她狠狠地咳著,想咳出喉間的阻礙,緩解胸腔澎湃的熱潮。

中咒術後未解開的後遺症和靈力損耗後的虛弱混在在一起。雲海帆抬起右手,右手隱隱可以透過看到對麵的風景,五指輕握卻是一片掌控不到的虛無。她隨手扯過身邊的一片樹葉,草草地寫了幾個字便卷成一團任它飄向藍斯澄所在的方向。

藍老大,我要請假。

她徑自出了校園,門衛仿佛得了誰的叮囑一般,權當沒看見地放她出去了。

她回到家中,打開壁櫥。壁櫥裏是一具和她相差無幾的木質雕像,這是她這些日子來對著鏡子雕刻出來的替身傀儡。她咬破手指,一滴鮮血順著指尖滴至雕像唇邊,給雕像的雙唇染上一抹豔紅。飲盡鮮血的傀儡眨眨眼,仿佛剛剛睡醒一般,懶懶地伸了個懶腰,一如平日裏的雲海帆。

雲海帆解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紫色水晶石,小心地掛在替身的身上,然後才心滿意足地示意替身離開。

那塊水晶石很早以前就跟著她了,那時候她的父母還沒有失蹤,她的母親告訴她這塊水晶石能鑒別出有特殊力量的人,雲海帆便是其中之一。

那時的自己是多麽幸福呢。

雲海帆的心頭湧上一絲傷感,人身體虛弱的時候精神力也會隨之下降,悲傷、脆弱等情感很容易就入侵到不堪一擊的情緒中。這麽想著雲海帆的眼眶裏儼然濕濕的,她快速地眨眼,仿佛會有人看見一般,然後按下了牆上的按鈕。

看似結實的牆壁向一旁滑開,她摸索著按下牆邊的開關,瑩瑩的壁燈在周圍亮起,星星點點的不似真實。這是她照著《傀儡術》這本書看破了牆壁上的結界術才發現的地下試煉場,比葛惠在圖書館地下室開辟出的試煉場還要寬上許多。看似狹小的居所居然會有如此豪華的試煉場,大抵是借用了鄰家的地盤卻又因為塵界和魔法界時空相交相錯最終沒能被鄰居察覺。

這倒使得雲海帆對她的那位名義上的監護人生出幾分好奇。

究竟是什麽人才能做到如此?

試煉場的中央是五芒星魔法陣,魔法陣的每個頂點都已經點上安神的香薰蠟燭,在看似密不透風的試煉場中發散著好聞的味道。雲海帆在魔法陣中坐下,凝神屏息,逐漸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好黑……

……這是什麽地方……

……爸爸媽媽呢……

……我要去找他們……

女孩幼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四處徘徊,卻怎麽也走不到光明,仿佛隻是在原處打轉。

……這是家嗎……

……迷宮第一法則,摸著牆壁一定能走出去的……

熟悉的家早已變成墓穴般陰冷,女孩摸著牆壁,想要找到出口。

“不要碰牆壁!”

男孩壓低的聲音傳來,說話間已經握住了女孩細嫩的胳膊,“這裏被施了魔法,要是碰了是出不去的。”

“怎麽是你?”女孩看不清男孩的眉眼,卻能從聲音中勉強辨認出男孩來自鄰家,因為說不清的原因相識。

“噓,集中注意力,我帶你出去。”

男孩沒有回答女孩的問題,握住女孩胳膊的手掌不寬卻是那樣溫暖。雖然手掌還沒有成型,但男孩修長的指節已經相當明顯,讓女孩倍感安全。

兩個小小的身影依舊在黑暗中徘徊,卻又不是毫無方向。女孩嗅著男孩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心想他還是一貫地愛幹淨。女孩還沒有魔法的概念,隻是知道恐怖的地方總是髒兮兮的,男孩身上卻沒有絲毫沾染。

大概……魔法就是一種讓人感覺到危險卻不弄髒衣服的東西吧……

將心思放下後,女孩的胡思亂想就沒有停過。隻知道自己不再磕磕絆絆,步伐也堅定了不少,隻是在某個位置,依舊看不到光明的位置,男孩卻突然停了下來:“一直沿著方向走,就能走出去了。”

男孩話音未落又添上一句:“現在你可以扶著牆了,已經沒有危險了。”

“那你呢?”女孩有些擔憂地看著男孩,其實也不確信男孩能不能感覺到她的關切。

“我要留在這裏。”男孩的聲音稚嫩卻堅定,“如果我不留在這裏的話,你出去還是會有危險的。”

女孩直到很後很後的後來都沒能明白男孩究竟做了什麽,隻知道她照著男孩的話走出了黑暗,然後就有一個自稱監護人的人把她帶到別處,說,這是她的新家……

雲海帆突然從夢中驚醒,剛才的一切隻是她對多年前的回憶,一口鮮血的疼痛驅趕了所有的倦意。

望著地上散發著腥味的殘留些許烏黑的血液,她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煥發出重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