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成熟的她
人的經曆不同，成長曆程也會大不相同。秦若兮不久前失去了父母，這樣慘痛的經曆，讓她迅速成熟起來，並且遠遠比同齡人看得更加深遠。在說完話之後，她就又沉默了下來，顯然是回憶起了父母還健在的過去。
我一聲不吭地坐在她的身邊，既不去安慰她，也不會再去打破她最後的幻想。
少女的念頭總是轉得很快，默默垂淚了一小會兒，秦若兮就笑了起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老師真還真是殘忍，那樣對我說話，果然沒有答應老師的追求是正確的，否則肯定以後要被你活活氣死。”
既然這丫頭有心情開玩笑了，向來心情應該好了不少。我默默地觀察著她，她也同樣在觀察著我，好半晌才道：“老師……能給我說說你的事情嗎？”
我的事情有什麽好說的？我把自己同樣失去了父母的經過告訴了她，秦若兮露出恍然的神色，低聲道：“原來是這樣啊，老師也是沒有父母的家夥嗎，難怪老師似乎很懂的樣子。”
她隨手撿起一支不知是誰扔在教室門口的粉筆，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拿粉筆在地上胡亂地塗抹著，淡淡地道：“以前聽說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那時候我從來都隻是覺得是別人的傷春悲秋，對於我們這樣的少年人來說，快樂才應該是我們的一切！那時候爸爸媽媽一直在我身邊，他們為我遮風擋雨，讓我可以盡情歡笑，可是就是這麽突然的，他們不在了，我的整個世界都變了。”
少女默然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重重地道：“老師，其實我家裏也算挺有錢的，我爸媽雖然死了，但是給我留下了不少的遺產。可是自從爸爸媽媽死了以後，家裏那些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親戚們就跳了出來，紛紛想要我的監護權——其實我很清楚，他們不是想要照顧我，隻是看中了我爸媽留下的遺產。”
我沒有發表任何評論，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權，更多的人則是求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且我也一直認為，人類的*正是人類前進的原動力，正是因為有了*，人才會努力向前，滿足自己的*，隻不過如果控製不好自己的*，那麽人——就不再是人了。
秦若兮現在需要的僅僅隻是一個傾訴對象，所以哪怕我不吱聲，她也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些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叔叔阿姨，都是我家已經出了三代的血親，在我的記憶力甚至從來沒有他們出現過的影子。對於我來說，他們僅僅隻是陌生人，也就是如此而已。但是他們的臉皮卻太厚了，這個說是為了我好，那個也說是為了我好，顯得他們多麽關心我似的，我瞧不起他們！”
“人活在這世上，本來就是有目的的，大多數人認為，自己的一聲大概隻是煎熬與折磨，用佛家的說法，就是因為上輩子作孽太多，所以這輩子才投胎做人受盡折磨。你的那些遠親們，隻是選擇了遵從自己的本能而已，沒什麽好在意的。”我擺擺手，第一次給了秦若兮正麵的回應。
秦若兮隻是淡淡一笑：“我可以尊重他們，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他們隻是想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而已，這無可厚非，可是憑什麽要犧牲我？我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是血緣關係，也已經淡得可以忽略不計了，就算從法律上來說，三代血親以外的人都可以結婚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我們根本就是陌生人！沒有任何關聯的陌生人！我尊重了他們，他們又怎麽尊重我？”
她的情緒有點小小的激動，隨即便又壓製了下來：“他們以為我隻是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用虛偽的笑容來敷衍我，想要得到的，不過就是我的監護權而已。我真的什麽都不懂嗎？我已經十六歲了，很多東西我甚至看得比他們明白！憑什麽要我把父母留下的遺產拱手送人？如果他們是真心為我好也就罷了，可是看看他們的嘴臉……”
“所以你選擇了依靠自己的同學，不是嗎？”我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頭，憐愛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柔聲道：“老師不是想破壞你們的友情，在我看來，你和她們幾個其實算不上真正的朋友，也許你們會互相關心，也許你們會互相幫助，但是現在的你們，感情還不夠！因為你們僅僅隻是舍友而已。”
見我說出來的話與她的期待大相徑庭，少女抬起頭來，十分驚訝地看著我，苦笑道：“老師，正常情況下，這時候你應該對我說——友情是最珍貴的，應該好好珍惜才對！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我嗬嗬一笑：“是嗎？也許應該是吧。可是我不希望你受到第二次傷害，女孩子的心思我不太懂。”
說到這裏，我發現秦若兮的眼神很有些鄙夷，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你哪裏是不太懂，你分明就是根本不懂好不好。
我也懶得去爭辯，接著道：“現在的你們還很單純，沒有經曆過複雜的社會考驗，也許你們會覺得，現在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這一點我承認，正因為沒有經曆過社會考驗，所以你們的感情很純粹！但那僅僅是純粹罷了，在世界上可沒有那麽多好事，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們之間的友情就會不複存在，也許起因僅僅是某人交到了男朋友……”
秦若兮頓時露出苦澀的笑容，緩緩地搖了搖頭。她的確比其他同齡女孩成熟得多了，跟她說話的時候雖然經常被嗆得無語，但大多數時候，她的確思考得更深。
“你們的未來我無法揣測，老師就說說自己吧。”我想了想，決定讓她自己決定未來，低聲道：“老師也曾經是高中生。這麽看著我幹嘛？這是事實啊，就算你不想承認，老師其實也隻有二十三歲好不好！十六歲進入高中，至今也不過才過去四五年時間而已，很多東西我都曆曆在目呢！”
“老師高中的時候呢，人有點神經質——就是現在大家所說的中二病。不過後來在自己的班主任教育下，這種神經質好了很多。那時候老師宿舍裏住十個人，大家的關係都很不錯，就像現在你跟阮秋楓她們幾個一樣。我們互相幫助，互相支持。老師曾經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友情——”
我嗬嗬一笑，陷入了更長時間的沉默，這麽一說起來，我才驟然想起，盡管過去的時間並不太長，但我已經不太記得高中同學們的長相了，甚至連當時跟我住一起的另外九個人的名字，我都已經記不全了。這就是時間流逝帶來的悲哀，是我們成長所付出的代價。
不僅我已經記不全大家的名字，我甚至很少主動回憶起高中的那些同學，因為我真的不記得我們之前有什麽共同的話題。在我的記憶裏，除了考試——考試——考試——似乎就隻有考試之後的對答案了。
我不僅很少回憶起他們，就連做夢，每次夢見高中生活的時候，伴隨而來的往往是一些不愉快的爭吵。這其中肯定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大概是我們的友情其實並不牢固的關係吧。
我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秦若兮也沒有打斷我的回憶，等我自己慢慢開口：“你知道嗎，就連高中時候跟我最好的一個同學，自從我的qq號被盜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了，我沒有去尋找他的聯係方式，他也沒有來找過我，你說——這樣的友情，真的是友情嗎？”
秦若兮翻了翻白眼，不屑道：“老師，你說的雖然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但是那隻是你自己，其實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是個很冷淡的人呢，對你任何事情的看法都偏向於理智，在你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純粹的人，也沒有任何值得依靠的人，你相信的其實隻有你自己。”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站了起來：“也許你的建議很有用，也許你所說的一切對我來說也可能會是我的未來。但是那又如何？如果連嚐試一下都不敢，我又憑什麽說我跟她們的友情是真摯的？”
她輕輕地轉過身，雙手背在背後，可愛地吐了吐舌頭：“老師，你真的已經結婚了嗎？我怎麽覺得你這種性格是會單身三十年的那種類型啊。”
這小丫頭，果然跟一般人不同。我無奈地搖搖頭，笑道：“好吧，其實你說得對，也許老師的確是太孤僻了，所以才會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你不應該像我這樣！但是老師必須鄭重聲明，老師已經結婚了！而且老師的老婆很漂亮哦。”
秦若兮又吐了吐舌頭，很可愛地道：“好吧，老師你說服我了。不過我還是相信，付出一分就會有一分的收獲。我付出自己的友情，我收獲的將會是更多的友情，所以即便是朋友，也是需要經營的啊。”
我訝然看著她，這個道理我其實是最近才明白過來的，其實交朋友就跟在外麵工作一樣，平時需要多聯係，偶爾出來聚個餐——以前的我，的確是孤僻了一些。
秦若兮接著岔開了話題：“老師……你是個好人，能不能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