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爺的絕色毒妃 105 各心思,各自有算計
雲王府的水下地牢裏,百裏雲鷲倚靠在大椅上,一手斜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他的麵前,暗夜正押著一人跪在他麵前。
隻見男人長發散亂,衣衫有些襤褸,被暗夜死死地按跪在地上,雙目腥紅,模樣很是狼狽,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被處斬了的禹世然!
“狀元爺,本王今日再問你最後一次,你還是決意要當一條忠心的狗,對嗎?”百裏雲鷲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手中匕首的刀脊,一張張著血盆大口的鬼臉麵具在火把的光照中顯得森森可怖,然他卻是看也不看麵前的禹世然一眼,隻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匕首。
禹世然不做聲,暗夜一皺眉,從後將他的頭發用力往下拽,迫使禹世然不得不抬頭看著百裏雲鷲,隻見他本是迷人的雙唇,此刻卻是黑紫黑紫!不僅如此,嘴角竟是潰爛的!仿佛中了什麽不可解的劇毒一般。
然而,盡管他此刻已是階下囚,他看百裏雲鷲的眼神卻是冷冷的不屑,這讓暗夜總是忍不住想要剜下他的眼珠子。
“倒沒看出狀元爺還有此等傲氣,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狀元爺的一身傲氣和傲骨。”百裏雲鷲用指間捏著匕首頂端,卻不見鋒利的刀鋒將他的指間劃傷,而後隻見他手指微微一動,匕首在他眼前翻了一翻,再落下時是柄把子落到他的手心,被他輕握在手中,隻聽他聲音淡淡卻冰冷,“來人,替本王將狀元爺的舌頭拉出來。”
百裏雲鷲的話讓禹世然驀地睜大了雙眼,拚命掙紮著,似乎要掙脫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束縛和暗夜的押製,百裏雲鷲的話音剛落,立刻有一名麵無表情的男子自兩側走上前來,一手用力捏住禹世然的雙頰,迫使他張開嘴,而後將手指伸進他的嘴中,將他拚命蜷縮起的舌頭用力扯了出來!
禹世然拚命動著雙肩想要站起,隻見暗夜將右手搭在他的右肩上,五指驀地用力收緊,隻聽“哢”的一聲,竟是將禹世然的肩胛骨生生捏碎!
禹世然痛楚得眼角不由自主地飆出淚來,然畢竟是習武的人,並沒有因此就昏蹶過去,嘴裏一直發出嗚嗚的聲音,想要收回自己的舌頭,奈何卻被一臉冷硬的黑衣男子用手指掐得緊緊的,根本沒有辦法自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百裏雲鷲從大椅上慢慢站起身,握著鋒利的匕首慢慢朝他走來。
“本想著狀元爺乖乖聽本王的話,本王會考慮救救你這把出不了聲音的嗓子,不過既然狀元爺不聽話,這舌頭留著也沒用,就讓本王替狀元爺處理掉它。”百裏雲鷲在禹世然麵前站住腳,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跪在自己跟前的禹世然,仿佛沒有看見禹世然痛苦萬分搖著頭的模樣,隻見他揚起手中的匕首,對著禹世然被拉扯出的舌頭,毫不猶豫地紮了下去!
血水飛濺,打到禹世然的臉上,匕首刀身上,百裏雲鷲的臉上以及衣衫上,禹世然當下昏蹶了過去,黑衣男子即刻退回原處,百裏雲鷲一鬆手,手中的匕首即刻擦過禹世然的鼻尖釘入地麵中,爾後暗夜立刻上前替百裏雲鷲脫下沾了禹世然幾滴血水的外袍,隨後就著外袍替他擦淨手背。
暗夜做這一係列動作似乎很熟悉,然而他的心卻在突突直跳,因為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自己親自動手這麽來處置自己的獵物了,自打昨夜爺從王城回來之後,親自處置的獵物已經不下十個了,禹世然,這是第十一個。
還沒有得到暗月的消息,暗夜不知昨夜夏侯義突然把百裏雲鷲召進宮中所為何事,又是因為什麽而致使他們的爺突然間又變得暴戾無常。
“現在什麽時辰了?”百裏雲鷲從暗夜手中抓過自己的外袍,反複地用力搓了自己的手背後將外袍甩在了地上,跨過昏蹶的禹世然往前走了幾步。
“回爺,辰時了。”暗夜恭敬道。
“嗯,這兒交給你了。”百裏雲鷲繼續邁步,淡淡道,“待他醒來後不要忘了告訴他,在他身上下毒將他毒啞的不是我百裏雲鷲,而是他一直想要高攀的人。”
“是,爺。”暗夜應聲,頓了頓後又問道,“爺,曹安這幾日不吃不喝,若是再這麽下去,隻怕——”
暗夜沒有將話說完,隻是等著百裏雲鷲的吩咐。
“這是好事,死不了,指不定再過不了幾日,他便求著你給他送吃的。”百裏雲鷲扶了扶了臉上的麵具,頭也不回地走了。
“暗夜明白了。”暗夜看著百裏雲鷲的背影,再垂眸看看跟前的禹世然,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爺這麽多年囤積的力量,似乎到了要與那個人交鋒的時候了。
百裏雲鷲從水下地牢回到鬼厲閣時,穆沼已鬼厲閣外等待他多時,因為望月不願見到他,是以他沒有辦法通過院中枯樹林上到竹閣二樓,是而隻能在枯樹林外的亭子坐等著,此刻一隔著枯樹林見到百裏雲鷲,連忙高高舉起手衝百裏雲鷲搖了又搖,大聲喊道:“鷲!鷲!這兒這兒!要麽你過來和我坐,要麽你來領我過去!”
百裏雲鷲隔著枯樹林看了穆沼片刻,終是向他走來,將他領到了竹閣二樓,依著穆沼的喜好給他煮了他喜歡的顧渚紫筍。
“阿沼今日怎麽有興趣這麽早來找我。”百裏雲鷲的語氣淡淡的,明明是疑問的話,卻聽不出任何疑問的語氣。
“非也非也,小爺隻不過是今兒起得早而已,誰叫你府裏的床睡著那麽不舒服。”穆沼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隨後兩手一起搭在桌案上,隔著桌案向百裏雲鷲湊近,一臉八卦地問道,“喂,昨夜夏侯義把你們急著召進宮究竟所為何事?我聽暗月說,你昨夜回來時氣場不對,凶煞得很,八成是在宮中被夏侯義為難了,和我說說唄,是什麽事讓你這麽不對勁兒?”
百裏雲鷲沒有抬眼看穆沼,更別說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專心地煮著茶,穆沼一臉的不悅,輕輕拍了一把桌案後不悅道:“喂,冷麵男,別給臉不要臉啊,好賴小爺我昨夜一夜不回府而在你府裏等著你回來關心關心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倒好,一回府就進了這破閣子不見小爺,現下又將小爺視作無物,你到底什麽意思,這兄弟還要不要做了?”
“阿沼,來,喝茶,火氣太大對身子不好。”誰知百裏雲鷲隻是將煮好的茶倒了一杯遞給穆沼,語氣不溫不涼,不疾不徐。
“自個兒喝吧你!”穆沼似乎真是火了,非但沒有笑眯眯地接過百裏雲鷲遞來的茶,反而用手中折扇猛地推了一把百裏雲鷲的手,動作之突然讓百裏雲鷲沒有把握住手中的茶杯,茶杯便砰的一聲砸到了桌麵上,滾燙的茶汁灑了百裏雲鷲一手。
這一個小小的“意外”讓穆沼臉上完全沒了玩笑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蹙眉,盯著百裏雲鷲被茶水燙傷的手背看,道:“鷲,我還從沒見過你這麽心不在焉。”
他記憶裏的百裏雲鷲,不會連一杯茶水都避不開,他之所以被燙傷,隻有兩個原因,一是故意,二是他心不在焉以致他沒來得及避開滾燙的茶水,他想不會有誰這麽蠢會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讓茶水燙傷自己,那麽便隻能是第二種原因。
而他之所以會心不在焉,必然與昨夜在宮中發生的事情有關。
被燙傷的手背即刻變得通紅,伴隨著火辣辣的感覺,百裏雲鷲沒有絲毫驚嚇,甚至沒有急著縮回手,就像燙傷的不是他的手一般。
“是嗎,我這是心不在焉嗎?”百裏雲鷲淡淡一笑,收回手,看向欄杆外的蒼穹,將所有的事情歸結為最簡單又最直白的一句話,“蕭安心要和我搶女人。”
“搶女人!?”穆沼明顯一愣,當下便明白過來百裏雲鷲說的是什麽意思,隨後驚訝得險些將桌案掀翻,“這就隻差拜個天地就是你的女人了,蕭安心那個病秧子居然要和你搶!?白琉璃那個女人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他又憑什麽和你搶!?”
“憑王上親自拍的板,讓我與他決勝負,贏的人便能娶琉璃。”百裏雲鷲聲音平平,與穆沼的一驚一乍一激動相比,穆沼倒比他更像這場戲中的人。
“還決勝負!?鷲,你開玩笑的吧,這白琉璃瞬間就從沒人敢要的大惡女變成了竟然成了要人爭著娶的香餑餑!?”穆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一邊盯著百裏雲鷲一邊用手指點點自己的腦門,“你腦子沒問題吧?還是蕭安心那個病秧子有問題?又或者是夏侯義的腦子出了問題?”
百裏雲鷲沒有回答穆沼的問題,隻見穆沼眼珠子轉了轉,最後佯裝咳了兩聲,重新跪坐好身子,斂了臉上玩笑的神情,擴散在整間屋子裏的玩笑氣氛瞬間被嚴肅所取代,隻見穆沼盯著百裏雲鷲,嚴肅道:“你發現了什麽問題?”
“知我心者,莫過於阿沼也。”百裏雲鷲將遠眺蒼穹的目光收回,落到了已然變得紅腫的手背上,“暖玉簫,在蕭安心手上。”
“什麽!?”穆沼此刻的反應較之前聽到蕭安心要和百裏雲鷲搶白琉璃時的反應還要強烈,隻不過之前的反應大半是玩笑,而此時的反應,卻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震驚,因為他的瞳眸中,沒有一星點玩笑的味道。
暖玉簫,雖不是傳說中的武器,雖然沒有被世人流傳稱道,也鮮少有人知曉它的存在,但是暖玉簫的殺傷力,絕對不亞於傳說中的弦冰劍!
暖玉簫是采自寒極天山的暖玉製成,每一記招數都被賦予一句極為詩情畫意的詩詞,出招之時也都暗合節拍,暖玉簫吹出的純陽罡氣炎熱逼人,可化解陰柔功夫的卷地寒氣與任何武器所席卷的彌天腥氣,既可亂敵心神又能揚己鬥誌,窮盡上乘武功“心物合一,意與神會”之妙。
暖玉簫會選主認主,並非每一個內力深厚的人都嫩被暖玉簫認可並能將它與自身所學運用到一起,但凡不被暖玉簫認可卻要強行動用它的人,無一不是死於非命,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內在曜月銷聲匿跡,也正因為如此,暖玉簫才沒有被列為傳說中的武器,更是隨著年月的推移,知曉它存在的人一少再少。
然,被暖玉簫認可的人,在曜月史上屈指可數,能將暖玉簫“心物合一,意與神會”之妙運用至極致的人幾乎沒有,而如今這足以與傳說中的武器並駕齊驅的暖玉簫竟然會在蕭安心的手中,如何能不令穆沼震驚?若是讓天下習武之人知道這個消息,隻怕無人不震驚。
而穆沼震驚的不僅僅是暖玉簫為何會在蕭安心的手裏,而是——
“阿沼你說,蕭少公子的心意與暖玉簫的簫聲合到了幾層?”百裏雲鷲替自己沏了一杯茶,撩起麵具,慢慢品著。
“你現在要關心的問題可不止是這個。”百裏雲鷲的態度讓穆沼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暖玉簫會在蕭安心手中,這個事情所牽扯的問題隻怕你比誰都清楚,你還是隻關心你與他比試的問題?”
“阿沼把問題和我想到了一個點上。”百裏雲鷲輕抿了一口茶,將茶盞捧在掌心摩挲著,“所有的事情我都要顧及,卻也不能攔我要贏與蕭少公子之間的比試。”
曾經,酷愛絲竹管樂之聲的烈國帝王將暖玉簫當做無上之寶天天抱其入眠,然整個烈國王竟無人知曉那便是可以瞬息取人性命的武器,全都隻是將它當做一件樂家的至上樂器。
隻是這樣一件天天被烈國帝王天天捧在手中的寶貝,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夜突然被竊!那夜,正是烈國帝王的寵妃芙妃誕下死胎的夜晚,龍顏大怒,竟不知為何將暖玉簫失竊一事遷怒到了芙妃身上,一怒之下竟是將芙妃整個宮中的人殺光,將芙妃打入了冷宮!
至此,世人隻知能吹出天籟之音的寶貝暖玉簫再也沒在這世上出現過,卻沒有人知,在烈國王宮中失竊的不僅僅是一件樂器,而是一件武學之人都想要得到的武器!
如今,這本已在曜月沒了蹤跡的暖玉簫出現在了蕭安心身上,這其中意味著什麽又牽扯著什麽,是否與烈國有著不為人知的關係,全都是百裏雲鷲需要考慮的問題。
而他之所以會知道身為至高兵器暖玉簫的存在,是因為這世上還沒有他所不知道的兵刃武器。
倘若蕭安心真的與烈國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這一場看似簡單實際卻不簡單的比試就更不會簡單了。
“我不會把琉璃讓給任何人。”就算他知道這是夏侯義一手布下的棋局,他也不會在成功之前從這棋盤上退出,他會做的,是與夏侯義下棋,“與其說是與蕭安心比勝負,不如說是與整個夏侯一族比勝負,如今的我在夏侯一族眼中,真的是顆礙眼又礙事的釘子,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你明知是一局棋一張網,卻仍舊要往下跳?”穆沼不解,“隻為了一個白琉璃,你值得?”
“阿沼當年也曾為了望月不顧一切,不是嗎?”百裏雲鷲反問,穆沼陷入了沉默,隻聽百裏雲鷲緩緩淡淡道,“隻有自己身處棋盤之中,才更能知道下棋人如何走棋,既然如此,我便無需遲疑。”
“是時候與夏侯一族對弈了。”百裏雲鷲的聲音忽然變得沉沉,微微傾斜了手中茶盞,將滾燙的茶汁再一次淋到他紅腫的手背上,仿佛在品嚐這種牽扯到心中痛感的味道。
似乎隻有如此折磨自己,他才不會將某個人曾經與他說過的話忘記。
當年那個人,正是用讓他深切體會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的辦法,讓他記住所有的愛恨情仇,讓他背負起一輩子都無法卸下的仇恨。
蕭府,梅園。
蕭安心坐在琴箏前,輕輕撫著琴弦,有輕輕淺淺的箏音自他的指尖流淌而出,繞於梁上,嫋娜於人心。
然,樂音雖美得醉人,撫琴之人卻未自醉,隻見他眼瞼微垂,淡淡的晨曦灑在他的臉上身上,仿佛有種淡淡的哀傷跳躍在他的睫毛上。
忽然,一隻白鴿撲扇著翅膀落到窗台上,一直候在蕭安心身旁的君眉立刻走到窗邊,雙手捧起那隻正在滴溜溜轉著眼珠子的白鴿,隻見白鴿的左腿上用紅絲線幫著一隻細小的銅管,儼然一隻信鴿。
君眉將塞在小銅管中的紙條取出,再從旁邊小幾上捏起一塊小糕點,摁碎在掌心,一邊撫著白鴿的背一邊讓他啄食她掌心的碎糕點,而後曲起掌心,倒了些微茶水在傷心裏,白鴿又啄了啄,看著白鴿乖巧的模樣,君眉一向冷冰冰的臉上居然浮上了溫柔的淺笑。
當此之時,箏音慢慢收了尾,君眉臉上難得浮現的溫柔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高抬起手臂讓白鴿飛回屬於它的天空後,走回了蕭安心身側,將手中的小紙條遞給他。
蕭安心垂眸看著君眉手中的紙條,良久良久,才抬手接過紙條,展開,看罷紙條上的內容後又將它遞回給君眉,“燒了吧。”
君眉默了默,才將紙條接過,卻沒有立刻照蕭安心的意思去燒毀紙條,看著蕭安心欲又撫箏的雙手,微微張唇,似乎想要說什麽,卻是沒有說出口。
“君眉想要說什麽隻管說便是,這兒沒有別人。”蕭安心並未抬頭看君眉一眼,卻知曉她有了如何的反應。
“公子,君眉認為,您不應該答應與雲王爺比試,這擺明了是王上在利用你測雲王爺的實力。”君眉輕輕咬了咬唇後接著道,“而且,白家主不知道公子這麽做。”
“君眉的看法和左叔的一樣。”蕭安心將雙手搭在琴弦上,聲音幽幽,“那君眉說,什麽人才值得我這麽做?”
若是連他心中所喜所愛之人都不值得他以身試險,還有什麽人值得他冒險?
“……”君眉的心如同被人狠狠紮了一刀,疼得滴血,卻又不能表現在臉上,隻能忍痛道,“可是公子,這樣太危險了,您的身份……會暴露的,屆時——”
“屆時我便會為自己招致災禍,對嗎?”蕭安心輕輕一笑,那微微揚起的嘴角無論君眉見過多少次,然每一次見到都能讓她的心跳漏掉幾拍,隻聽蕭安心聲音悵然而幽遠,“災禍已不是一次兩次了,何必在乎再多這一回。”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是王上是雲王爺,不是以往您那些個所謂的兄長給您的災禍!”蕭安心悵然輕淡的話讓君眉的情緒陡然波動,竟是啪地一掌打到琴台上,高揚了聲音衝蕭安心大聲道。
她不能接受公子為了白琉璃將自己置身於未知的危險中,白琉璃何德何能,竟然值得公子為了她這麽做!?
“君眉的話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哪裏也容不下我的人。”沒有介意君眉的失禮,蕭安心輕輕撥了一下琴弦,立刻有嗡嗡的箏音在屋閣中**漾開,低低的聲音與箏音混合在一起,令他的眉梢似乎也染上了淡淡的哀愁。
“公子,君眉不是這個意思……”蕭安心的話讓君眉立刻慌了神,眉目間有深深的自責,異常地想要抬手替他撫掉他眉梢的哀愁,但是她不能,她也知,公子心中的哀愁是一輩子都無法撫開的。
“我自然知道君眉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是將事實說出來而已,君眉無需自責。”蕭安心又重新將手按在琴弦上,讓低低的箏音戛然而止,“你們都認為我不應該接受與雲王爺的比試,可這是娘為了我而鋪的路,她隻是想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人讓我不再孤獨而已,我又豈能傷她的心?”
君眉沉默。
蕭安心用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著琴弦,道:“看看罷,君眉看看你手中的紙條罷。”
君眉微微一怔,爾後打開了手中的小紙條,當她看到紙條上的白紙黑字後,臉上的震驚難以言喻,難掩心中的激動,不可置信道:“公子,這——”
公子終於等到這一天的嗎!?
“君眉也和左叔一樣,認為這次比試是我離開蕭家的最好時機嗎?”蕭安心的聲音很輕,輕得近乎要和窗外的風聲混在一起讓人聽不到。
“是的公子,君眉也認為這是公子離開蕭家的最好時機!”君眉捏著紙條的手有些顫抖,聲音亦是微微地發著顫,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不難看出她激動的情緒,“還可以趁此機會讓王上與雲王爺相互撕咬,不失為一個一舉兩得的機會!”
“一舉兩得嗎?”蕭安心的臉上卻沒有顯出任何激動之色,似乎他一點也不為君眉所說的話而振奮,這是他等了那麽多年的時機,如今終於等到了,他卻不覺絲毫開心,甚至覺得沉重壓抑,“君眉就如此為我能離開蕭家而高興嗎?”
“這是當然!這個日子公子等了太久!君眉自然替公子高興!”君眉難得沒有掩飾自己心中的雀躍,眉目含笑,將心中所想完全表現在了臉上。
“可是,這兒有愛我的人,有我愛的人,如今的我,竟是不想離了這個地方。”蕭安心垂眸看著自己無法動彈的雙腿,緩緩道,“若是離了蕭府,我將什麽都不是。”
“不!公子您是尊——”蕭安心的話再一次深深刺痛了君眉的心,讓她一時間忘了她與他之間的主仆之分,竟情不自禁地握上了他的雙手,她這一突然的舉動令蕭安心驀地抬眸看她,君眉被蕭安心的突然抬眸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手一抖,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卻是沒有這麽做,而是將蕭安心的手握得更緊。
隻是她激動又疼惜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屋外便傳來了蕭大夫人的聲音,讓她立刻鬆開蕭安心的手,兩耳紅得通透,心怦怦直跳。
手背殘存著君眉掌心的溫度,讓一向麵色柔和的蕭安心微微蹙起了眉。
“安兒?”正在朝屋閣走來的蕭大夫人沒有聽到自己兒子的回應,不由又喚了一聲。
“我在的,娘。”蕭安心將手從琴弦上收回,君眉立刻上來要為他推輪椅,然而她才伸出手卻被蕭安心拂開,他自己推動木輪向正走來的蕭大夫人迎了上去。
君眉的手就這麽僵在半空,良久良久地愣在那兒,因羞赧而紅透的臉色慢慢變白。
白府,珍珠閣。
一身墨綠衣袍的男子翹著腿躺在美人榻上,微眯著眼睛看著正站在窗戶邊上的白珍珠,不是曾經救過白珍珠那個黑衣男子還能是誰,倒不知他何時竟將白珍珠的閨閣當做了他來去自如的歇腳點,每一日都會在同一個點出現在白珍珠麵前。
“瞧,我說的沒錯吧?不用你出手,自然有人讓白琉璃與百裏雲鷲的天地拜不成。”隻見男子一下一下地晃著腿,一副悠閑的模樣,甚至連眼中都沒了平日裏的銳利,像個風流了的公子哥。
“我這兒不是你的歇腳點,不歡迎你每日前來。”白珍珠冷冷淡淡,總覺這個似乎能在任何地方來去自如的男子絕不是簡單的角色。
“忘恩負義。”男子冷笑一聲,“我當然每日要來,不然你下在我身體裏的毒突然間把我弄死了怎麽辦?”
白珍珠隻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她倒沒有發現,眼前這個身手了得的男子居然也會說玩笑。
“你的名聲現在可是爛得可以,就連白府的下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再像從前一樣,怎麽,不擔心太子殿下突然悔婚不要你?”男子玩味地看著一臉冷冰冰的白珍珠,忽然從美人榻上跳了起來,走到白珍珠身邊,俯身貼近她的耳畔輕輕吐氣,曖昧至極,“若是被太子殿下毀了婚,屆時要不要考慮嫁給我?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名聲爛。”
“你還想要解藥嗎?”白珍珠也微微眯起眼,語氣淩厲。
“解藥自然是要要的。”命被拴在白珍珠手中,男子似乎隻能認命,緩緩離開了白珍珠耳畔,不疾不徐地她麵前踱步,“不過想來你也不舍得殺我,因為你還要等著我幫你殺掉白琉璃。”
“不急,現在可不是殺她的時候。”
“那你今日到我這兒來是做什麽來?”白珍珠不悅。
“當然是來你這兒歇息的,你這兒相對於其他地方來說,很安全,我甚至可以安心地睡一覺。”
“不怕在你睡著的時候我殺了你?”白珍珠微微蹙眉。
男子笑,篤定道:“你不會。”
白珍珠將眉心蹙得更緊,不做聲。
“今日之後一個月內我不會出現。”男子收了臉上的笑意,往屋門的方向走去,“你自己當心些,別死了讓我回來得不到解藥。”
白珍珠看著男子的背影,心突地一跳,他今日來,就是為了告訴她,他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會不在讓她自己當心些?
男子說完,沒有回頭,堂而皇之地繼續往屋門的方向走,卻在手碰到門木時被白珍珠叫住了,“等等。”
“怎麽,珍珠小姐也有害怕的時候?害怕被院中的下人看到你屋裏藏了野男人?”男子冷冷一笑,沒有回頭,卻感覺有東西向他拋來,下意識地抬手握住,竟是一隻細頸藍瓷瓶,不禁怔了怔神。
“這是一個月的解藥,屆時你還活著的話,我會給你真正的解藥。”白珍珠仍是站在窗前,吹進窗戶的風撩動她的發絲和衣袂,讓男子的心跳驀地加快了幾拍。
隻見男子握了握藥瓶,垂下眼瞼,沒有說話,卻是從門邊離開,往白珍珠的方向走來。
當男子走到白珍珠身側時,白珍珠的聲音又在他的耳畔響起,“你我雖然稱不上是朋友,卻也算相識一場,不知恩人可願意告訴琉璃恩人的名姓?”
他是殺手,若是離去便是去執行任務,沒人知道殺手能活多久,他也一樣,她雖對他沒有什麽好感,但是他也算救過她兩次,雖沒打算著報恩,至少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她白珍珠還不至於是那等忘恩負義的人。
不過,雖是這樣問,白琉璃心中卻沒想過男子會將名字告訴她,因為殺手有的隻有代號,真實的名字,他們從不會告訴任何人。
可是,男子給她的答案卻是令她震驚。
“曹風,秋風的風。”男子不輕不重地說出這短短一句話後,飛身掠出了敞開的窗戶,消失在了窗外。
白珍珠立刻轉身看向窗外,卻已不見了男子的蹤影,已然舒坦開的眉心又微微蹙到了一起。
曹風?她似乎記得,慘遭滅門的江南總督的獨子,正是叫曹風。
不過,三年前的江南漕運總督府曹府的滅門一案,全家上下八十號人無一幸免,而此曹風,是否是彼曹風?
若是,那麽——
王宮,養心閣。
夏侯義在翻閱奏折,夏侯琛微垂著頭站在他身旁,偌大的養心閣,隻有繚繞的熏香與夏侯義翻閱奏折時發出的沙沙聲,除此之外,竟是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夏侯義合上手中的奏折後沒有再拿起另一本奏折,從桌案後慢慢站起身,曹公公立刻上前攙扶著他往寬大的矮榻走去。
“朕不在宮中的這段時日,太子將宮中的大小適宜都處理得很好,四處呈上的奏折也能認真批閱並予以對策,甚好,甚好,朕甚是欣慰。”夏侯義在寬大的矮榻上坐下,向夏侯琛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在他身旁坐下。
夏侯琛道一聲“謝父王”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曹公公立刻識趣地退到了養心閣外,不忘輕掩上閣門。
“太子,你有什麽要和朕說的?”曹公公退下後,夏侯義的語氣依然慈和,然而他的眼神卻是變得銳利無比,直視夏侯琛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兒臣……”夏侯義的眼神讓夏侯琛有些不敢抬頭,“兒臣做事操之過急了。”
“原來太子也知道自己操之過急了?”夏侯義微微眯起眼。
夏侯琛頓覺芒刺在背,連忙從矮榻上蹭地站起身,站在夏侯義麵前深深低下頭,畢恭畢敬的模樣完全不像麵對著自己的父親,而是麵對一個高高在上讓他觸手不及的王者,“兒臣知錯,兒臣願意受罰。”
“罰卻是不用,事以做了,罰有何用。”夏侯義慈和的聲音慢慢摻進了幾分寒意,讓夏侯琛愈加不敢抬頭,隻聽夏侯義又道,“要娶白家的庶小姐為妻?”
夏侯琛更加不敢抬頭了,卻不敢否認,“兒臣本是想娶白琉璃的,誰知……”
誰知竟被白琉璃那個女人反咬了一口!
“偷雞不成蝕把米,好在白家的庶小姐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有用的人,娶也無妨,至於太子妃那兒,你倒無需操心。”夏侯義摻著寒意的聲音沒有起伏,聽得夏侯琛的心有些緊張,但當他聽到最後一句時,終於敢抬頭看夏侯義,難掩心中的開心道,“兒臣謝過父王成全。”
夏侯琛看著夏侯義的麵色沒有危險的味道,才問道:“父王,聽聞您讓雲王爺和蕭少公子比試,贏的人便能娶白琉璃,父王為何要這麽做?”
若目標是要除掉百裏雲鷲,為何要扯上蕭家?要知道蕭家如今在澤國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倘若蕭安心輸了,後果會如何?
“若沒有蕭大夫人的請求,朕自然不會考慮到蕭家,更不會考慮到蕭少公子。”夏侯義微微勾起了嘴角,“既然蕭大夫人如此急著把蕭家攪進來,朕自然不會介意讓蕭少公子與雲王爺比試一番。”
不管誰輸誰贏誰能娶到白琉璃為妻這個結果並不重要,他要的是這個過程,這個過程足夠他排布好每一步棋。
送上門來的獵物,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蕭大夫人的請求?夏侯琛雖然心有疑惑,但是卻不敢對夏侯義刨根問底,隻能自己心下揣摩,剛想要說什麽,卻被夏侯義一個冷冷的眼神將話堵在了喉嚨裏,“接下來的事情太子無需操心,太子可要與朕說說駙馬與王大人家的大公子的事情?”
“回父王,這個事情,半途出了兒臣始料不及的岔子,才會變成如今的結果。”夏侯琛重新低下頭,在父王夏侯義麵前,他的心思全都如同透明,不論他想什麽做什麽,都逃不過夏侯義的眼睛。
“啪——”然,夏侯琛的話音才落,夏侯義便站起身一個巴掌重重地甩在他的臉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夏侯琛愕然,卻不敢為自己辯白一句,夏侯義重新做回了矮榻上。
“知道朕為何打你?”夏侯義麵上再無一絲慈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帝王真正該有的精悍銳利,隻見夏侯琛不敢抬頭,隻敢答道,“兒臣明白。”
“糊塗。”夏侯義冷冷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夏侯琛不敢吭聲。
“雲王爺的事情,無需你再擅自插手,這一個月,把從前奏折全部看過一遍,一個月後與朕說你從中悟到了什麽。”
“可是父王,這一個月是雲王爺與蕭少公子比試——”
“太子,你可是要違抗王命?”夏侯義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兒臣不敢。”盡管夏侯琛心中有無數想法,終是不敢說出口。
“行了,朕乏了,退下吧。”
“是,父王您歇著,兒臣先行告退。”
夏侯義闔上了眼瞼斜躺在了矮榻上,並未應聲,夏侯琛不甘地咬了咬牙,恭敬地轉身退下了。
待夏侯琛走後,曹公公才悄聲無息地重新候在了夏侯義身邊。
“曹桂,朕吩咐的事情,可都交代下去了?”夏侯義並未睜眼,卻知曹公公已候在了身側。
“回王上,都交代下去了,隻等雲王爺與蕭少公子的比試開始了。”曹公公低著頭恭恭敬敬地低聲答道。
就等著棋局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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