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冰寒夜,雲鷲的生死

火把在撲麵的寒風中忽明忽滅,白琉璃屏息聽著頂頭黑暗之中的噗噗如扇風般的聲音,一動未動。

忽然,隻見明滅不定的火光之中一片巨大的黑影朝白琉璃兜頭而下,白琉璃翻轉手腕,讓手中的絕情針鋼管口對準自己頭頂,拇指已經半按下了鋼管小筒底部的按鈕,然麵對著那兜頭而下的黑影,白琉璃終是沒有將鋼管小筒底部的按鈕按到底,而是任那片黑影直直地朝她俯衝而來。

隻因,她知道那片黑影是什麽。

白琉璃不閃不避,不驚不懼,便這麽眼神沉靜地看著那片黑影,忽然,隻聽黑羽一聲戾叫,尖利地爪子擦著白琉璃頭頂的發絲迅猛劃過,那忽然強烈的風讓她手中的火把險些熄滅。

隻見那片黑影自白琉璃頭頂一衝而過後便在她頭頂斛旋著,不再有任何敵對之意,險些熄滅的火光因為黑影的上移而又稍稍恢複了些許光亮,黃暗的火光中,黑影漸漸清晰了些,竟是百裏雲鷲的愛鷹,黑羽!

隻見黑羽襲擊完白琉璃之後一直在她頭頂盤旋,她不走,它也似乎不打算飛走,白琉璃覺得自己已經勉強冷靜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來,隻見她抬頭看著不斷撲扇翅膀的黑羽,冷沉沉的眸子裏跳躍著難以自控的激動,連聲音都有些微的顫抖,“黑羽,你知道你的主人在哪兒是不是?”

黑羽在白琉璃的頭頂打了一個圈兒後,降下了飛起的高度,在白琉璃晃動不已的眸光中,一上一下扇動的翅膀在白琉璃的額頭上輕輕撲打了三下,像是已經聽懂了她的話在回答她一般,白琉璃眼中的光跳動得愈加厲害,隻聽她又問:“你能否帶我去到他身邊?”

這一次,黑羽沒有用翅膀再次輕撲白琉璃的額頭,而是又重新飛高,在她頭頂撲扇著翅膀,然卻沒有離開,像在思考什麽,又像在顧忌什麽。

“我不會害他。”白琉璃看著飛高卻又不打算飛走的黑羽,神色堅定道,“我隻想見到他,救他。”

她不知道他現在情況如何,是生,還是……

隻要一想到那把紮在百裏雲鷲心口的匕首,白琉璃就難以自控的心慌,她人生第一次覺得她也有不敢想的事情,第一次覺得她也有害怕的事情。

黑羽又在白琉璃頭頂打了一圈兒,如在思考白琉璃的話是否值得他相信一般,隨後才又如方才一般,降下高度,用翅膀在她額頭輕撲了三下,隨後再次飛高,往林子更深處的方向飛去。

白琉璃的心怦怦直跳,不再在原地多做一分停留,緊握著火把往黑羽飛開的方向緊步追去。

冬夜很冷,莽荒之林的冬夜很黑,白琉璃不知自己跟在黑羽身後奔走了多久,她手中的火把已經燃盡點上又燃盡又點上,她握著火把的手已被寒風凍得紅紫沒了多少知覺,她本是光滑的雙頰如被罩上一片細細的紗網一般,寒風刮出的裂紋縱橫交錯,愈跟著黑羽往莽荒之林的深處走,她的心就愈緊一分。

隻因,莽荒之林的深處,古木參天,樹冠如蓋,遮天蔽日,斷木橫陳,荒草如人高,枯藤如網,沒有鳥獸蟲鳴,隻有入骨寒意,不知已多少多少年沒有人踏足過這個地方,有的隻有死一般的沉寂與不知蟄伏在何處的未知危險。

明明隻是從斷崖頂到崖底,白琉璃卻在黑羽的引導下走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一縷日光能穿過如蓋般的繁枝茂葉落到林中時,白琉璃才似乎能聽到飛瀑傾匝的聲音,朦朦朧朧,隱隱約約,似乎還有相距很遠,可她能確定,那的確是斷崖上那飛傾而下的瀑布發出的聲音。

白琉璃在朦朦朧朧聽到瀑布聲時,一夜未曾得停歇過的雙腿猛然定住,微微睜大眼睛盯著飛瀑聲傳來的方向,而後扔下手中已然燃到底的火把,腳步慌亂又有些踉蹌地直往飛瀑聲響的方向奔去。

她跑得太急太急,以致她再一次被腳下的枯藤絆倒,隻是這一次她很快便爬起身,不做他想地繼續朝前跑。

她背後的弦冰劍因著她的奔跑在她背上一顛一顛,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背上,好像隨時都可能把她壓倒在地。

黑羽看到白琉璃不再跟著它的引導走而是自開一路自顧自地往前狂奔,忙朝她的方向飛衝而去,震著雙翅擋在她麵前,攔著她不讓她繼續往前,隻聽黑羽喉間發出咕咕的聲音,好似在對她說她走的路不對一般。

可此時的白琉璃一心隻想著要快點找到百裏雲鷲,快點到他身邊,哪裏還考慮得了黑羽舉動裏的意思,隻緊蹙眉心抬手將黑羽輕輕推到了一旁,聲音緊張而顫抖道:“黑羽你的主人就在前麵了!”

黑羽被白琉璃推開,翅膀竟一時忘了扇動,仿佛怔愣住了,而後撲扇起翅膀後再次擋到白琉璃麵前,卻仍舊再一次被白琉璃推開。

黑羽攔不住白琉璃,隻能撲扇著翅膀飛在她身後,那雙銳利的眼睛時不時地看向周圍滿是枯藤斷木的林子,像是一個盡職的護花使者一般。

白琉璃心裏太急太緊張太慌亂,以致她沒有發現也沒有察覺到,在大片的枯藤斷木後,正有一雙幽藍的眼睛在盯著她,隨著她的移動而慢慢移動著。

當瀑布傾匝而出的轟隆隆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時,白琉璃狂跳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在看到飛瀑的那一刻,她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慌亂與緊張,對著靜悄無人的林子大喊了一聲,“百裏雲鷲!”

無人應聲,回答她的隻有從未停歇過的飛瀑聲。

黑羽飛過五丈左右寬的水流,朝水流對岸的林子疾飛而去。

白琉璃想也未想的躍入水深能沒過她頭頂的水流中,任寒意入骨也不在意,隻急切地往對岸遊去,冰冷的水將她已被寒風吹得幹裂的雙唇凍成深紫色,隻見她上了對岸後並未停留,隻急切地朝黑羽飛去的方向追去。

黑羽在密林裏距離崖壁兩三丈的地方不再繼續往裏去,而是在那個地方低低飛著,似乎在等待著白琉璃趕來,告訴她就在這兒一般,在白琉璃出現在它視線裏的時候,它便收了雙翅不再撲飛,而是落到了地上。

白琉璃本在狂奔的雙腳在看到黑羽落地時卻忽的放慢了速度,改跑為走,前一刻還能輕靈如飛的雙腳此刻卻像千斤大石般重,竟是走得極慢極慢,不過一小段的距離,她卻走的極為艱難,好像她在顧忌什麽,又像在恐懼什麽一般。

隻有她自己知,當她看到躺在堆疊了厚厚的枯藤枯枝腐葉上的緊閉著雙眼的百裏雲鷲時,心跳險些在那一刻停止,隻有她自己知,當她看到百裏雲鷲那輕輕扇動的鼻翼的那一瞬間,她竟是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百裏雲鷲的身上掉落著許多枝椏與葉子,幾乎將他大半個人都遮蓋住,他頂頭古木的枝枝椏椏,有明顯的重物砸下而折斷的痕跡,使得日光在此疏落得稍多一些。

白琉璃眼神晃顫地看了一眼頂上的古木後垂眸,抬手替百裏雲鷲輕輕掃開掉落在他身上的斷枝椏與葉子,手微顫。

她是否應該慶幸,這裏是莽荒之林,她是否應該慶幸,這裏的古木樹冠如蓋枝椏繁多,她是否應該慶幸,這裏終年無人踏足以致枯枝腐葉能厚厚地堆積著,才讓從高高斷崖上落下的他經過寒涼的一夜如今仍有心跳。

黑羽停在百裏雲鷲的身邊,喉間一直發出咕咕的聲音,並用尖尖的喙輕輕地啄著百裏雲鷲的手,啄了啄後又抬起頭看看他的臉,似乎在等待他像以往一般抬手輕撫它的羽毛,可是如今不論它怎麽啄他的手,都未見他的指頭動上一分。

黑羽銳利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從百裏雲鷲的手邊蹦到了他的臉頰旁,竟是低下頭用腦袋撞了撞百裏雲鷲的臉,仿佛如此百裏雲鷲就會醒來一般,然而,百裏雲鷲仍舊是緊閉著雙眼。

“咕……”黑羽咕咕兩聲,似乎不能理解它的主人為何還沒有睜開眼睛。

白琉璃替百裏雲鷲拿開掉落在他額頭的一片樹葉,注視著他緊閉的雙眼良久,才將目光移到他心口的匕首上,同時抬手把上了他的手腕。

良久,白琉璃才將他的手放下,繼而撕開他胸口的衣衫,替他檢查心口上的傷,眸光雖然仍是沉沉冷冷,卻已經沒了之前的緊張與慌亂。

內傷雖重,卻非不可治,匕首雖入心口,卻未傷及心脈不足致命,匕首無毒,不會取命,眼下,需先取出他心口上的匕首,受重創的內傷在她手中不過小事一樁,隻要不是死人,就算他隻吊著一口氣在,她都能讓他再次活蹦亂跳,時間長短而已。

然,就在白琉璃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與一隻鈷藍色的小瓷瓶時,本是安靜呆在百裏雲鷲身邊的黑羽突然震開雙翅飛到了半空中,突然而出的戾叫響徹整片林子。

白琉璃的雙眼驟然微眯,轉過身看向黑羽衝其戾叫的方向。

一雙幽藍的眼眸,慢慢從及人高的尖直荒草叢中慢慢顯現出。

那雙幽藍眼眸的身後,還跟著十數雙黃綠的眼睛!

白琉璃眼神倏冷,背對著百裏雲鷲,像斷崖上他護她那樣,將他護在身後慢慢站起身。

卻在她才堪堪半站起身,一隻寬厚卻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題外話------

叔今天還在武漢,晚上10點半滾去西藏,兩天兩夜的火車,話說叔買了個連手機的藍牙鍵盤,抹淚,隻為了旅行路上也能碼字,不能對不起等文的菇涼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