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知道白琉璃肚子裏有了個小生命起,一整個早上百裏雲鷲都寸步不離地跟在白琉璃身邊,暗夜來請他去鏢局,他愣是推了,直打發了暗月和暗夜一道去鏢局,暗月倒是歡喜,暗夜卻覺得今日的爺很是奇怪。

白琉璃坐在桌案後給患者看診,百裏雲鷲便搬了椅子坐在她身邊,時不時看看她的肚子,但更多的時候是盯著對麵的患者瞧,那沒有多少溫度的眼神盯得老實巴交的患者背脊生毛,總覺得他那樣的眼神比虎視眈眈還要可怕,而後趁百裏雲鷲十分不情願地拿著藥方到藥櫃去抓藥的時候悄悄地問白琉璃:“恩人娘子啊,恩人今兒這是咋的了啊?”

“嗯?”白琉璃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前來看診的百姓身上,倒是沒有注意過從今晨開始便一直呆在她身邊的百裏雲鷲,聽得一臉黝黑的農家漢子這麽一問,這才抬眸看向正在抓藥的百裏雲鷲,“怎麽了?”

“恩人今兒的眼神很可怕啊,感覺像要把我給剃了樣子。”農家漢子偷偷看了百裏雲鷲一眼,撓著頭有些膽怯道,“恩人娘子,我……我沒做了什麽惹恩人生氣的事情吧?”

“他就是那樣的,你別在意。”白琉璃和聲寬慰農家漢子,此時百裏雲鷲提著包好的幹藥走了過來,將藥包放到漢子麵前,在白琉璃開口之前率先將服用方法跟他說了,聲音涼淡沒有起伏,聽得那漢子有些一愣一愣的,最後在百裏雲鷲無感的眼神中抓著藥包跑了,生怕自己晚走一步便會惹惱了他們的恩人一般。

直到那農家漢子回到家,還在想著自己究竟哪兒惹了恩人不快,還叫來了自家媳婦兒給分析分析,分析得出的結果就是翌日攜著媳婦兒去給恩人賠不是。

那漢子走後,白琉璃站起身想要到院子裏看看藥煲裏煎的藥,百裏雲鷲即刻尾隨,寸步不離,一副緊張又小心翼翼的模樣,令白琉璃不禁好笑,轉過身來看他,道:“百裏雲鷲,今晨從起床之後你就開始一步不離地跟著我,鏢局也不去了,你這是想做什麽?”

百裏雲鷲眼中的小心翼翼沒有減退,盯著白琉璃平坦的小腹一本正經道:“我怕你摔了。”

“……”白琉璃看著他那正經又小心的模樣覺得特傻氣,又好笑又無奈道,“我像是愚蠢到走路會摔了的人?”

“今時不同往日。”百裏雲鷲麵色不改。

“有什麽不一樣?我是大夫,我知道該怎麽做,不用你瞎操心的。”

“不一樣。”百裏雲鷲堅持己見。

白琉璃完全無奈,怎麽就覺得有些事情就是和這個呆子溝通不了達不成共識,隻能抓著百裏雲鷲的手又覆上她平坦的小腹,耐著性子和他解釋道:“呆子你看,我這肚子還是平坦得很,所以我絕對不會摔,所以現在你不用隨時都跟在我身邊,就算真的要摔,也要等到八九個月肚子大得像大圓瓜看不到腳趾頭的時候才會摔,懂麽?”

百裏雲鷲不接話了,轉身去給她倒水喝,白琉璃以為他想明白了,不由會心地笑了,便也轉身去看騰著水汽的藥煲,可是她不知,百裏雲鷲的沉默是因為他想到了八九個月後,肚子大得看不見腳趾頭……?

百裏雲鷲這麽想著的時候,不由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腳,想象著白琉璃肚子大得像大圓瓜的模樣,屆時他一定要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的琉璃,一定不能讓她摔了。

白琉璃發現,她方才的解釋是白解釋了,百裏雲鷲依舊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她實在不能忍受這樣的百裏雲鷲,不由催百裏雲鷲去鏢局把暗月給換回來,百裏雲鷲起初不肯去,但當白琉璃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與他說時,這才極度不情願地出了門。

打發走了不管她做什麽都在旁邊專心致誌地盯著的百裏雲鷲,白琉璃輕歎一口氣,淺笑著撫撫自己的小腹後,開始抽出紙張準備寫寫她未來十個月內的養胎計劃。

可是白琉璃才將宣紙在桌案上鋪開,百裏雲鷲竟又折返回來了,白琉璃在看到走進醫館的頎長身影時,有些哭笑不得,“怎麽又回來了?”

“我怕琉璃餓了。”百裏雲鷲微微擰眉嚴肅道,他似乎前幾天剛聽暗夜說到,道是懷了身子極其容易餓,因為還要供著肚子裏那個小的。

“……”白琉璃又無奈又感動,站起身走到百裏雲鷲麵前,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挑眉笑道,“那你兩手空空回來是想給我做什麽吃的?”

百裏雲鷲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愣了愣後道:“我這就去買,買……”

買什麽?懷了身子的女人要吃什麽才好?

“買什麽?”白琉璃聽著百裏雲鷲卡住了的話,看著麵有難色的模樣,輕輕掐了掐他的手心,依舊笑道,“就算買了回來,你會弄麽?”

真是個傻氣的呆子,煮出來的東西比她煮的還要慘不忍睹,就算買了食材又能怎樣呢?

百裏雲鷲聽了白琉璃的問話,恍然大悟般地立刻舒展了擰緊的眉心,轉身大步地就往門外走,邊走邊急急道:“我這就去把暗月叫回來!”

不過片刻,百裏雲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還尚熙熙攘攘的前邊街角,白琉璃笑著搖搖頭,重新走回診案後坐下。

而百裏雲鷲之所以走得如此之急,一是因為他急著把暗月找回來給白琉璃弄吃的,一是因為他想到了極其重要的事情,他要去和暗夜商量。

約莫小半個時辰,暗月急匆匆地趕回來了,人還未走進醫館便先緊張道:“準夫人,爺說你餓得快動不了了!我這就去給你煮些吃的!”

“……”醫館此時無人,安安靜靜的,暗月這乍喊出聲讓白琉璃握著毛筆的手一抖,使得即將收尾的一筆在紙上畫了長長一道。

暗月看到白琉璃還好好地坐著,長長籲了一口氣後就嚷嚷道:“什麽啊,爺騙人的!害我白白跑得這麽急。”

白琉璃一聽暗月這麽說,心突地跳了跳,連忙將手中的毛筆擱在硯台上,讓暗月過來身邊坐,“暗月過來,讓我給你給你把把脈。”

暗月聽話地坐到白琉璃身側,將手放到脈枕上,白琉璃為她把過脈後也舒了一口氣,翻過暗月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嚴肅道:“傻姑娘,懷了身子不同以往,切記不可再跑動,像方才這般急匆匆地跑更加萬萬不可,以免動了胎氣,你難受,暗夜也會跟著擔心,可記著了?”

“那我現在要不要緊?”暗月聽得白琉璃這麽說也有些後怕,用手不斷輕撫著自己的小腹。

“脈象很穩定,沒有影響到你肚子裏的小家夥。”白琉璃笑笑,示意暗月不要擔心,暗月這才舒了一口氣。

暗月堪堪舒了一口氣,而後又激動地從椅子上蹦起來,動作之大讓白琉璃有些無奈,覺得方才她語重心長對暗月說的那些話簡直是白說了,暗月卻在這時一把抓住她的雙肩,雙眼冒著光亮激動道:“準夫人,爺說你也有身子了!是不是?是不是!?”

白琉璃微微一怔,而後微笑點頭,“嗯,是的,和你一樣,懷身子了。”

“啊哈哈!太好了!看爺以後還敢再取笑夜夜不,我看爺才是笑得一臉傻樣,方才到鏢局的時候都自己在那兒傻不拉幾地笑,鏢局裏的人叫他他都沒有聽到。”暗月隨即眉笑顏開,那笑嗬嗬的模樣竟是比她自己懷了身子還要開心,隻聽她開心地感慨道,“認識爺這麽久了,從沒見爺這樣開心過,真好,真好,準夫人,有你陪著爺,真好。”

白琉璃笑著不語,眼裏的光卻愈來愈溫柔。

暗月依舊在叨叨:“這樣的話,以後我們肚子裏的孩子就能作伴了,我的要比準夫人肚子裏的年長呢!嘿嘿嘿!”

“啊!不說了,我得趕緊給準夫人弄吃的,不能讓準夫人餓著,這樣爺會心疼的。”暗月說著就要往後院跑,才一邁開腳步立刻想起白琉璃方才的叮囑,連忙改為慢慢走。

白琉璃站起身,“我幫你。”

暗月連忙阻止,“準夫人你別!你那手藝我不敢恭維啊,還是讓我自己來快些。”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怎能讓你自己一人都攬著做了。”對於暗月的阻止,白琉璃並未覺得慍腦,反倒覺得有些慚愧,在百裏雲鷲心中,暗月他們不是下屬更像是朋友,他從未將他們當做下人來使喚過,卻是為了她竟要暗月來伺候她,她並不是矯情之人,也不是嬌氣之人,這樣總覺有些心理不安。

“我高興這麽做,因為準夫人是讓爺開心讓爺幸福的人,我願意伺候準夫人。”暗月將白琉璃按坐回椅子上,雖是眉眼含笑,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決,“準夫人你坐著啊,你要是敢來幫忙,我可就生氣了啊。”

“……”白琉璃第一次被人這麽命令,真是覺得無奈又好笑,卻隻能應道,“那你弄,我不去給你幫倒忙就是。”

“這還差不多,真是我們的好夫人!”暗月滿意點頭,往後院走去了。

與此同時,鏢局裏,百裏雲鷲正在和暗夜相商一件大事——從今往後的做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