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被打斷的話

“小姐小姐!就,就是她!這就是蘭兒見到的大小姐的鬼魂!雖然她現在包了臉,但是蘭兒絕對不會看錯的!”蘭兒將白珍珠的胳膊拽得緊緊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小姐快請道士來驅鬼啊!”

“姐姐,我覺得蘭兒不做我的貼身婢子倒是可惜了,連我這副模樣還認得出我來。”白琉璃將取下的紗帽遞給一直垂首候在一旁的婢子,往蘭兒所在的方向踏出一小步,誰知她的後腳跟還未著地,蘭兒竟忽的鬆開了白珍珠的胳膊,“咚”的沉悶一聲跪在了白琉璃麵前,一下一下向白琉璃磕頭。

蘭兒方才的反應太過突然,以致白珍珠想要在她跪下之前製止她都已來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蘭兒突地跪在白琉璃麵前,才堪堪伸到一半的手隻好迅速收回。

“大小姐您放過蘭兒吧!您不要找蘭兒索命!蘭兒……不不,奴婢沒有害大小姐,奴婢沒——”蘭兒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好像站在她麵前的不是一個人,而且一個索命的厲鬼,可偏偏,白琉璃既沒打她也沒罵她,不過是淺笑著說了一句淡淡的話而已。

隻是蘭兒惶恐顫抖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白珍珠用力甩下一巴掌,隻見蘭兒還未說完的話化作血水流出嘴角,歪側著身子跌趴在地,一時再也說不出話來,可見白珍珠這一巴掌甩得有多用力。

“蘭兒你看清楚!這是真真正正的大小姐!不是什麽鬼魂!莫要再胡說八道!”此時的白珍珠神色淩厲,冷冰冰地看著一副狼狽模樣的蘭兒,那樣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在對待一個伺候了自己整整十年的婢子,是人皆有情,何況在眾人心中完美無瑕的珍珠小姐,然此時,候在廳中的一幹下人竟無一人為此詫異,反是一臉恭敬信服的模樣。

雖然白珍珠尋日裏待人都極為溫婉和氣,可在對於與白家悉關的事情上卻從不露溫柔之態,對犯事的下人一向更是嚴懲不貸,不過即便如此,也從沒有任何一人道過一句她的不是,不僅白府中人,便是街頭巷尾的百姓全都認為她既不失女子的柔美又頗有男子氣魄,完美得無可挑剔,故一致冠以她澤國第一佳人的美稱,不論她做何事,得到的都是眾人的讚美,白家也因為有她的存在才得以不迅速衰敗,與那個從頭糟到尾的家主白琉璃惡女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妹妹,蘭兒似乎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以致如此不知禮數,還望妹妹看在姐姐已經責罰了她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就別責罰她了。”前一刻還對蘭兒厲色相向的白珍珠,這一刻看向白琉璃卻是一臉的抱歉慚愧,“姐姐代她向妹妹道歉了,妹妹若還是要罰,就罰姐姐吧。”

一幹下人眼中頓時有濃濃的厭惡浮現,卻又害怕被白琉璃看到,隻能將頭垂得低低的。

“姐姐的巴掌可真是厲害,這可是跟了你整整十年的婢子,難道姐姐打的時候不心疼?”白琉璃隻是淡淡看了白珍珠一眼,麵色未改,甚至連眸光晃都未晃一下,就像沒有看見方才那一幕一般。

白珍珠果然不是真心待她這個妹妹,否則她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聽著是關心自己婢子的話,實則是在給她白琉璃抹黑,非讓她坐實一個不講道理不查真相隨意打罵下人的惡名不可,這樣的姐姐,可真是個好姐姐。

這樣的話,白珍珠不知已說過有多少,以前的白琉璃聽不出來麽?

不過白珍珠這一句話說得也真是好,讓她知道了她的好姐姐可真是真正地對她“好”,那麽她心中所有的假設便足以成立,既然如此,她必讓她的好姐姐“好人有好報”。

白琉璃的話明明沒有多少溫度,卻讓人覺得她的話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就像她根本不在意周身所發生的事情一般,又像她對自己充滿了自信,自信所有的事情她都能迎刃而解,所以她才能怡然自得地淺笑,以致白珍珠總以為她所見到的不是真正的白琉璃。

“不知禮數以下犯上本就要受罰,就算是蘭兒,也不例外。”白珍珠微微抿唇,麵露出心疼無奈之態,仿佛在真的心疼被她生生抽了一巴掌的蘭兒一般,“妹妹是白家家主,怎是蘭兒一介婢子所能胡說八道的。”

“姐姐不心疼,我卻替姐姐心疼。”白琉璃說著話,竟做出了令眾人震驚得不可置信的舉動。

隻見她在蘭兒麵前慢慢蹲下身,就在人人都以為她會給蘭兒意想不到的懲罰時,她竟伸手抽出蘭兒別在腰間的帕子,幫蘭兒擦掉她嘴角的血漬!

這——這還是大小姐嗎!?她竟然在幫蘭兒……擦嘴角的血,而不是再補給蘭兒一巴掌!?

白珍珠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縮,便是連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聽風都覺驚訝,要知道,澤國乃至整個曜月從沒有哪個主子願意觸碰自己的奴人,更別論在那在自己麵前隻能卑躬屈膝的奴人麵前躬身甚至蹲身!

這個惡女,心裏在想什麽?

“蘭兒啊,怕什麽呢?我是人,可不是鬼,不會吃你的,更不會索你的命的,放心。”白琉璃含著淡淡的笑用帕子一點點輕輕沾起蘭兒嘴角的血漬,看著蘭兒的因震驚惶恐而想要蹦出眼眶的眼睛,看著她由顫抖變為僵硬的身子,眼角的笑變得滿意,“來人啊,將蘭兒扶下去,梳洗幹淨後再帶來見我。”

蘭兒那尚未說完便被白珍珠打斷的話,就算沒有後半句,她也覺得夠了。

“妹妹能饒過蘭兒,姐姐真是開心,姐姐便代蘭兒謝過妹妹的大量了。”白珍珠暗暗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白琉璃的笑容深得可以,竟讓她猜不透。

“蘭兒是姐姐最喜愛的婢子,我自然要待她好些,不然姐姐該要傷心了不是?”白琉璃邊說邊往院子走去,目視前方,仿佛漫不經心一般道,“我瞧著她似乎受驚不淺,待會我再詳問問她發生了事,不然她總是這樣惶惶然在姐姐身邊,我可不放心。”

“妹妹,能否和姐姐說一說,是誰救了你的?白府定要好好答謝他。”白珍珠話語溫和,卻隻有白琉璃一人知,這樣的溫和背後有著何樣的心思。

“姐姐怎麽知道是誰救了我,而不是我自己活過來的?”白琉璃沒有回頭看白珍珠,依舊是略帶笑意地反問,隻怕她想問的不是誰救了她,而是誰救她離開的棺材,也隻怕不是答謝,而是要報複。

她既然活過來了,又豈能再讓小人得誌。

白珍珠微微一怔,明顯沒料到白琉璃會有此反問。

忽然,白琉璃不再是若有似無地淺笑,而是輕笑出了聲,像極心情明媚一般,“姐姐你瞧你聽,似乎是白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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