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京城

陳拂香急忙低頭往後掩了掩身子,禦前侍衛張況,當時還未當上皇帝的表哥劉昭經常派他來給自己送一些小玩意兒。那時姑母一心想要撮合自己和表兄。不過父親與母親擔心宮廷太過複雜,心中不願,加上祖父也覺得陳家如今已是國公府,風頭正盛,再有一個女兒入宮,兩朝皇後難免惹人眼紅。

而那時自己與蕭靖寒已經私定終身,又得知了自己的蜜友張君蘭一直暗戀表哥,而太師府也有讓張君蘭為太子妃的意思,私下與張君蘭更是籌謀了一番,惹得表哥與太後姑姑一度的不願意見自己。

如今想想當初又有多少太師府背後默許的影子,隻可憐了君蘭一腔女兒心思,而今自己亦是吞了這等苦果。

那邊小二張嘴咬了下張況丟過來的銀子,熱乎乎的看向張況,“客官,此處離著慈靜庵不過一裏地,這天寒地冷的,不若在敝店吃點東西,暖和暖和,在去也不遲啊。”

張況點了點頭,朝著身後趕來的人招呼了一聲,旁邊便有侍衛去了那馬車附近,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見一個白麵書生從車上走了下來,張況和對方點了點頭,“劉大人!”

那劉大人看起來不過三十餘歲,一舉一動頗有些書生意氣。陳拂香雖然沒有見過此人,但是憑著前世的記憶卻還是猜了出來,此人就是皇帝身邊的第一紅人劉士誠,後來官居一品,是大魏國有名的賢相。

想到此,陳拂香站在人群裏多看了這兩人一眼,張況依舊是原來的模樣,方正的臉,顯得十分冷硬。倒是那劉大人容貌不凡,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

陳拂香知道有時候越是看起來麵善的人,做起事情來就越發的狠戾,否則劉士誠也不會踏上那一人之上的位置。又譬如自己最喜歡的二叔家的大堂姐,從來都是笑臉迎人,可是家裏那些奴才都怕她怕得要死,如今身為醴郡王妃,偏居嶺南,卻是沒有一個不說好的。

陳拂香想不透為何張況會突然來此地,前世的記憶之中也未曾有張況來慈靜庵的印象,可要說是自己那皇帝表哥突然善性大發,簡直是天方夜譚,不說那人喜歡自己的時候尚且能夠容忍自己幾分,如今他一心撲在莊含煙那個女人身上,對於曾經給他帶來過羞辱的自己恐怕隻有厭惡了。

“慈靜庵在此處很有名嗎?”有些疑惑的看了身側滔滔不絕的小二一眼,那小二見終於有了話頭笑嘻嘻地道,“可不是,慈靜庵可是收留了好幾個從京城來的壞女人,要度化她們呢。要我說,這些壞女人早該凍死餓死的,省的浪費糧食……人家慈靜庵真真是菩薩心腸。”說著視線又掃了掃後麵的馬車,諂媚地道,“您二位不會也是來慈靜庵送人的吧!”

張況的手一頓,筷子就被他直接給握斷了,那個女人確實名聲不好,可是那般天之驕女,如今連一個店小二都能夠評判,張況又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在他看來,便是她如今落魄了,自己也是不敢對她有半分非分之想。倒是那姓蕭的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一些,又何德何能竟然能夠讓她一顆真心全捧了出來。心裏不舒服,張況就連飯菜也吃不下了,一張臉更是陰沉的如潑了墨,那小二不明所以卻也被嚇得再不敢多言。

倒是對麵的劉士誠劉大人微微一愣,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真因為這木頭小子不食人間煙火呢,不想這眼光竟是這般高,看上了陳狐狸的孫女,不禁搖了搖頭。

如今那閨女雖是落魄了,可憑著張況如今的條件還是夠不上呢,更何況人家如今還占著蕭侯府嫡妻的名頭,就是太後在蕭靖寒娶那莊氏時的懿旨怎麽說得:莊氏一日為妾終身為妾,陳氏拂香為嫡妻,陳氏在,莊氏在。再不提賜予蕭侯爺的那名美妾。

太後與皇帝也因著這件事一度冷戰,可到底母子情深,如今太後臨終遺言定要見那陳氏一麵,要陳氏回京,否則自己與張況也不會來此。可惜太後她老人家終究是沒有等到陳氏拂香,如今京城裏也該是滿城縞素了,隻這窮鄉僻壤消息落後了許多,就是不知道那女娃娃若是知道最疼愛她的太後崩了,該會如何。

再想陳良那老狐狸最是護短,如今孫女受了這麽大的委屈,竟然一聲不吭,實在是反常。這麽想劉士誠又覺得張況這塊不解風情的木頭有些可憐,忙給張況夾了一筷子菜,“張大人,這一路上多虧了你照顧了,否則我這老骨頭早該散了架了。”

張況素來不喜與人親近,這一路上與劉士誠劉學士統共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哪裏來的關心,再看那雙笑眯眯的眼睛,隻覺得耳邊冷風嗖嗖的,悶哼著應了一聲卻是飛快扒拉了幾口。

旁邊的人越來越多,陳拂香歎了一口氣,錯出了人群,隻可惜她大病初愈,險些被這群好事的村民給踩在腳下,好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扶住了她。

“多謝,多謝!”陳拂香對著來人展顏一笑,這是祖父說得,越是緊張越是不知如何就越是要笑,要笑的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樣。

“哼!”那人抓著陳拂香三拐兩拐的就進了一戶人家,猛然停下來,陳拂香抬頭看向對麵的人不禁一愣,竟是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穿的淡青色的布衣,卻是貴氣逼人,連自己那太後姑姑都差對方一截。陳拂香有些訝異,這窮鄉僻壤裏何時出了這麽一位能者,“老人家?”

“我這缸裏還有些水,小姑娘你都拿去吧……”

陳拂香一喜撲了過去,“這……這是天泉水?這……”給了塵那老尼未免有些太浪費了吧。

“不過是去年冬日的雪水!要我說還沒有那山泉水來的清澈,你要是真的過意不去,就將你脖子裏戴的那東西給我瞧瞧。”

陳拂香大吃了一驚,“您……您怎麽知道,我脖子上戴著東西。”那吊墜不知道是陳家傳了多少年的,可陳拂香一出生,老爺子就把東西給了陳拂香,便是太後姑母想要,老爺子都沒給呢。

陳拂香有些為難,卻還是將那吊墜摘了下來,遞了過去,那是一塊水藍色的寶石,如同一滴欲落的水滴,圓潤而剔透。

陳拂香將缸裏的水淘到大木桶裏,沒敢淘太滿,雖然這活兒她沒少做,可是這幾日大病了一場,身子遠遠不如前些時日了。在回首看著那老人家對這墜子好似一副失散多年的親人模樣,陳拂香又覺得好奇,“老人家,您知道這墜子的來曆?”

“知道……知道……”一連串的疊詞從對方的嘴裏顫抖的吐出來,“這墜子名‘溯回’,乃是世間女子的執念與眼淚所化,可是再世之人,我勸你莫要讓仇恨迷了眼,還須珍惜眼前人才是。”

陳拂香握著‘溯回’的手抖了抖,再世之人,陳拂香沒想到竟會被對方一眼看破,正想多問些什麽,卻是被那人從門裏推了出來,隨著丟出來的還有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陳拂香提著水桶晃**了幾下,彎腰將那小冊子放在了袖子裏。

剛想再敲那老太太的門,就見身邊多出一個人來,正是淨慧,“師太,您怎麽來了?”雖然平日與淨慧沒少對著幹,陳拂香卻還是擺出了一副謙和的樣子來。

淨慧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陳拂香一眼,從今天中午起這位就有些不對勁,莫非是知道京城裏來人了?再細看陳拂香,果然第一美人的名頭名不虛傳,上頭那位讓好好的‘對待’這位,最好折了這花容月貌,可如今一年過去了,陳氏的肌膚粗糙了不少,可那底子還是在那的,況且慈靜庵也是要名聲的,這件事也隻能慢刀子磨,若是陳氏一夜之間毀了容,恐怕迎接整個慈靜庵的就是一場災難。

“沒事少在這集市上瞎逛,萬一碰上個壞人怎麽辦!”淨慧努力想要表現的謙和一些,卻還是無法掩蓋口氣中那絲絲厭惡,“京城裏來了貴客,呆會兒該說什麽,你可要想好了……否則到時候怎麽連累了身邊的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