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非之地不可留

車禍結束,整個空氣仿佛凝固了,定格在三輛車上,M6撞在一輛白色車的尾部,白色車撞在一輛黑色車的頭部,司機好像都沒問題,紛紛從車上下來,觀察著自己的車,車損還不是太嚴重,那兩個司機看向開M6的:“小兄弟,有急事呀。”

趁他們說話的功夫,周克強和嶽耀東穿過這些車,已經找到徐明,他正在幾個車圍成的空隙中央,坐在了地上,嶽耀東過去拉他:“你沒事吧,徐明。”徐明跳起身:“沒事。”

周克強上下打量一下徐明,確實沒事,虛驚一場,責怪道:“你也是沒車的時候過啊。”

徐明撓撓腦袋:“真是邪門兒,我過的時候,兩邊車輛都看過了,沒車呀,就那輛。”說完他指了指其中一輛車:“它是最靠前的,還距離我大約100米呢,怎麽就突然聚這麽多車了呢?”

周克強說:“別說其他的了,給交警支隊打個電話,就說這裏出了車禍,讓他們過來解決。”

徐明開始打電話,開M6的那個年輕人忽然和那兩個司機吵起來:“誰說我加速了,我本來想減速的,遠遠地我就看見這裏車有點紮堆兒,以為出車禍了,就想慢點開,誰知道,這隻腳,鬼使神差,踩油門兒上了,我到現在還沒明白怎麽回事。”

他的一番話說出來,司機們忽然了然,有一個好像很明白其中奧妙,走過去拍拍那個年輕人的肩膀:“兄弟,說得好,鬼使神差,就是這樣,這位警察,他不知道這時候,不應該過馬路嗎?這麽多的車?這位兄弟,不知道減速嗎?可是,他這隻腳。”

說著,他還彎腰拍了拍那個年輕人的腿:“他就踩油門上了。他們是這樣想的嗎?不是,但是,他們做了,這叫什麽,這叫鬼使神差。大家互相體諒一下吧,這種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行動,是自己控製不了的。”

這個人就像演說家一樣,站在車輛之間,揮舞著雙手,在那裏振振有詞。

一個司機問:“他是幹什麽的?”

另一個搖搖頭。於是,這個司機問身邊的另一個,那個人也搖搖頭,忽然一個人說:“我知道這個人是幹什麽的。”

這個司機問:“幹什麽的?”

那個人說:“賣保險的,你聽他現在在說什麽。”

那個司機剛想靜下來聽聽,忽然有一個人說:“交警來了。趕快解決事吧。”

“嘀—咚,嘀—咚”警車笛聲長鳴,直奔事故現場,然後把車停在路邊,下來兩個警察,徐明認識,一個是王新龍,另一個是常冠軍。

他們走過來,首先和周克強他們打過招呼,徐明這次臭大了,居然自己橫穿馬路,造成如此大的事故,他首先承擔了自己的責任。

這時,那個演說家跑到徐明麵前,堆著笑臉說:“這位兄弟,很多事情說不清,道不明,不知什麽時候,這死神啊他就從天而降。”

這個人邊說邊做著手勢,指天指地:“盡管是不速之客,但是我們確實無可奈何,今天我給兄弟指條明路,買上一份人壽保險,保你死無後顧之憂,家人感恩戴德;買上一份意外傷害險,假如死神擦肩而過,蹭破了身上的嫩皮嫩肉,就會有人給你買單,多好的事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藍藍的天空下金子。”

這個人就像突發靈感的詩人,陶醉在自己的宣傳裏。

徐明看著他往自己手裏塞的保險宣傳單,慢悠悠的說道:“這位先生,我讓你失望了,我大哥是賣平安保險的,我大姐是賣人壽保險的,我弟弟是賣民生保險的,我妹妹是賣太平洋保險的,喂,喂,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麽走了,你想問你,我是支持你呢,還是支持我的家人?”

那個人已經走向其他人,兜售保險去了,周克強說:“你逗他幹什麽,他們工作也不容易。”

徐明說:“這種人見縫插針,不分場合,不分時候,沒看我心情降到冰點了,還這兒跟我嘚啵得的賣保險。”

嶽耀東說:“大隊長,這裏這麽亂,要不咱們改天再過來。”

周克強看看王新龍他們正在那裏做筆錄,照相什麽的,說:“好吧,今天就先到這裏,順便回去我把車補點氣。”

他們離開現場,徐明對王新龍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喊道:“新龍,有事微我。”王新龍抬抬手,表示明白。

徐明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這時候,周克強和嶽耀東也已經到了車前,周克強說:“你開車吧,我喝了酒。”說著,上前,用腳踹了一下車軲轆:“耀東,你看,這車氣泄露的夠快的,咱們走不了了。”

耀東本來已經上了車,坐到了駕駛座上,聽周克強這麽一說,從車裏下來,關上車門。

周克強說:“你瞧。”說著,他又踹了兩腳。

嶽耀東走過去,也踹了兩腳。可不是,車胎軟塌塌的,明顯的車身有點偏斜,的確不能走。

嶽耀東說:“我把備胎換上。”

徐明見他們遲遲不走,已經從車上下來,問道:“怎麽了?”

周克強說:“車氣沒多少了。”

徐明遞給周克強車鑰匙:“大隊長,幫我拿一下,我跟耀東一起把胎換上。

三個人開始忙乎,剛剛換下壞的輪胎,這時候,就聽見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鬼哭狼嚎的聲音:“誰呀,這是誰呀,誰害死了我媳婦?”

這聲音太過突兀,就好像平地裏放了一個炮仗,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是誰?你們說話呀,誰把我媳婦害死了?”聲音淒厲而無助。

嶽耀東和徐明已經站起身,從最初的驚愕中驚醒,看了看周克強,周克強說:“走,過去看看。”

三個人大踏步跑向事故現場,開始的時候,徐明還以為是撞車的其中一輛,裏麵有家屬,當時沒注意,現在發現了呢,跑過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是一個看熱鬧的路人,把車停在一邊,準備回去了,到了車上突然發現,自己的妻子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呼小叫的男人已經達到了瘋癲的地步:“這裏的,一個別走,都給我別走,這事不跟我說清楚,我跟大家沒完。”

那個男子的車門大開著,一個女子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頭偏斜著垂在一邊,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周克強走上前,想試一下女子的呼吸,那個男子就像瘋了一樣,一把把周克強推到一邊:“不要碰,你不要碰。”

徐明拉住他的胳膊,低低地說:“我們是警察。”

那個人“噔噔噔”退後幾步,目光呆滯,忽然“咕咚”一聲,跪到馬路上,“當當當”磕起頭來:“求求你們了,警察同誌,你們可得為我做主呀。我媳婦好好的坐在車裏,沒招誰,沒惹誰,她怎麽就死了呢?我家裏還有一個四歲的女兒,如果管我要媽媽,我可怎麽辦啊。”

男子因為磕頭,額頭破了一塊兒,說這些話的時候,淚流滿麵,用沾滿髒土的手這麽一抹,那麽一蹭,土和鮮血混在一塊,已經把臉弄得滿臉花。

嶽耀東把他扶起來:“你先說說,你是怎麽發現的?”

男子看看耀東:“你也是警察?”

嶽耀東點點頭,指指周克強:“他是我們的大隊長。”

男子就像聽到救星,一把掙脫開嶽耀東,衝向周克強:“大隊長,大隊長,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媳婦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我弄錯了,對,一定是弄錯了,她是病了,你們先讓讓,先讓讓,我要拉她去醫院,我要給她治病。”

說完,就像拔蘿卜一樣,一個一個從車前往外揪人。

圍觀的人群往後退了退,這時,那個賣保險的彎著腰,迅速的往在場的每一個人口袋裏塞宣傳單,一邊嘴裏念念有詞:“血淋淋的教訓啊,勝過千言萬語,為了自己,為了家人,買一份保險吧。”

圈外較遠的一個人,從口袋裏掏出來,看了兩眼,鄭重其事折疊好,放了進去。

這時候,那個男子已經坐進了車裏,溫柔的給妻子寄上安全帶,小聲說道:“你累了,你先睡會,我帶你回家。”

周克強對徐明說:“製止他,不要讓他破壞現場。”

徐明說:“他的妻子真的死了嗎?”

周克強嚴肅的點點頭。

徐明走上前去,伸頭說道:“這位大哥,你不想知道大嫂是怎麽死的嗎?你這一走,就破壞了現場。”

那個男子睚眥盡裂,好像要吃人一般:“誰說我媳婦死了,你媳婦才死了呢,滾,都給我滾。我告訴你們,有種的你們都不要走,我這就回去拿刀去,你們害死了我媳婦,我讓你們所有人都償命。”

周克強想了一下,忽然吩咐嶽耀東:“你上車,將他們拉到醫院,看醫生怎麽說。”

嶽耀東會意的點頭,於是,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大哥,我們先去醫院,你說的,萬一她還活著,我們在這裏大呼小叫,隻會浪費時間,不過,大嫂睡著了,開車一定小心一點。”

男子一聽,腳踩油門,把車開了起來,估計是嶽耀東的話起了作用,男子心無旁騖,手持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開車倒很平穩。

周克強見車走遠,對徐明說:“給在場各位做個筆錄,隨叫隨到。”

大家一邊按順序,到徐明這裏記錄,一邊暗自後悔:

是非之路不可留,又不是自己撞了車,看什麽熱鬧?這可好,熱鬧沒看成,惹自己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