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步步緊逼

這陸家莊莊主的宅子極有意思,大門打不開,據說是陸家莊莊主自己釘上的,小丫頭搬來了一把梯子,叫展昭他們爬上去。

院子裏倒是相當的整潔,正當中一張老大的賭桌,石頭做成的,旁邊一圈兒石頭凳子,兩邊兩棵碩大的無花果樹,遮天蔽日的,很是氣派。

樹下站著個人,手裏拿著骰盅,正仰著臉看從牆上下來的眾人。

展昭他們自然也在打量他。這陸家莊的主人年紀不大,二十多歲,品貌也十分出眾。看起來有些像書生又有些痞氣,咧著嘴笑得一臉欠揍,手裏拿著骰盅耀武揚威,“誰跟老子賭?”

展昭他們自然沒人會接話,不然豈不成了認他做老子?這人張口就占人便宜,還真討人嫌。

最後從房上下來的是小四子,胖乎乎扒著梯子要往下爬,公孫托著他屁股怕他摔下來,被那陸莊主看到了,樂得直打顫,“哪裏來的小金豬?你們輸了幹脆將他給我吧,我缺個兒子。”

公孫嘴角抽了抽,想上去呼他巴掌,敢跟他搶兒子。

小四子下了地,拍拍手上的灰跑到前邊看熱鬧。

那陸莊主蹲下“嘖嘖”了兩聲,跟引小貓小狗似的勾他,小四子一張臉憋紅了,閉著眼睛仗著膽子罵人,“討厭你!”

公孫扶額頭。

身邊龐煜就納了悶了,公孫一嘴毒牙外加一條毒舌氣死過多少人啊,怎麽兒子就這麽呆呢!

包延拉著小四子躲到一旁,“咱們不理他啊!”

小四子扁著嘴,那陸莊主樂得前仰後合的,公孫就想給他丹田來兩根銀針!

展昭對他一拱手,“怎麽稱呼?”

“陸不敗!”

……

白玉堂突然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旁邊,似乎並不認同。

“唉,你笑什麽意思?老子真的是陸不敗。”

公孫打量了一下此人,發現他穿著講究,唯獨腦袋上那個發髻有些光禿禿,似乎少了什麽……現在一想,少的估計是一枚發簪。

陸不敗嘩啦嘩啦地搖著骰盅,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像是問——真要在這兒陪他玩,還是就開門見山直接問?

展昭雖然也很想教訓教訓這毒舌,不過還是算了,事情一大堆,如果能成功問出當年的什麽秘密,也省的再費周折。他們還要去趟龐煜介紹的什麽金霞滿堂,尋找那神神秘秘的土爪狸,問出木盒的秘密。

想到這裏,展昭從懷中摸出了一枚木頭發簪來,給陸不敗看了看,“這發簪認識麽?“

陸不敗剛才臉上還笑嘻嘻的,一眼瞅見那發簪後,愣了愣,隨即笑容消失了,驚訝地看著眾人。再隨後,陸不敗做出了一個眾人都沒想到的舉動……撒腿就跑!

等白玉堂展昭倆高手明白過來,陸不敗已經鑽進了房間,關門閉戶不見人了。

眾人不明白這算是個什麽狀況,愣了一會兒,小四子眨眨眼,“跑掉了!”

展昭和白玉堂趕緊追,龐煜嚷嚷,“唉,我說陸不敗你跑什麽?!”

房門果然鎖上了,白玉堂一腳踹了開來,展昭進屋翻找,沒找到陸不敗的人影,後窗戶倒是開著。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鐵定疑兵之計!從後窗戶跑他們肯定能聽到聲音。

眾人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地找陸不敗,院外圍牆上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丫鬟小廝,都交頭接耳。

“哎呀,莊主總算是要挨揍了吧!”

“也是該有人教訓教訓他了!”

“得罪人了啊!”

“展昭和白玉堂兜了一圈沒找見陸不敗,最後就發現石頭在刨桌子底下的一塊方磚。

眾人都一挑眉,龐煜和包延輕手輕腳將桌子搬開,隨後展昭二指一扣方磚,打開了隱藏著的地下室入口,果然……裏頭躲著抱著頭的陸不敗。

“出來。”展昭對他鉤鉤手指。

“我不!”陸不敗撇嘴,繼續抱著頭蹲著。

白玉堂皺眉,“問你點事情,又不打你罵你怕什麽?出來!”

“就不!”陸不敗還耍橫,“有能耐你下來!”

展昭和白玉堂皺眉,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展昭要伸手抓他,被白玉堂攔住了,白玉堂輕輕一擺手,示意自己有辦法。就見他低頭對裏頭躲著的陸不敗道,“我打賭你不敢上來!”

陸不敗愣了愣,仰起臉,“賭什麽?”

白玉堂一聳肩,“一千兩怎麽樣?”

“好!”陸不敗一蹦上來了,瞪眼伸手,“一千兩拿來!”

展昭一踹那石板,將地下室的入口給關上了,陸不敗低頭看了看,立刻苦了臉色。

再想跑,龐煜把門堵上了,包延和公孫也帶著小四子走了進來,公孫不解,“我們不過問你些事情,你跑什麽?”

陸不敗一瞪白玉堂,伸手,“你小子行啊,來,一千兩,認賭服輸!”

展昭在一旁有些著急,心說白玉堂不會真的老實巴交給他一千兩吧?雖然有錢也不能這麽花啊,出去救濟貧民更好!

白玉堂不慌不忙,伸手從桌上拿來紙筆,寫了“一千兩”三個字,直接遞給了陸不敗。

“一……”陸不敗拿著那張紙幹瞪眼。

白玉堂一笑,“收好你的一千兩,我可沒說是一千兩銀子,而是一千兩仨字。”

“噗……”已經偷偷溜到門口扒窗戶偷聽的陸家莊下人們難得見陸不敗吃癟,樂得什麽似的,一個勁笑。

展昭見這人痞力痞氣的,也不跟他客套了,摸出了腰牌給他看,“我是開封府的展昭。”接著,又挨個給他介紹了一下其他幾人,“想問你關於發簪的事情,你一見著發簪就跑,看來是知道來曆的。”

陸不敗頹然地坐下,似乎有點喪氣,“真是的,上一輩我爹那會兒你們不找,這會兒偏偏來找我,我還以為這事情起碼得輪到我孫子的孫子,沒想到這麽快就發生了啊……要了親命了!”

展昭將木簪放在他眼前,“事關重大,你還是說吧。”

“嘖。”陸不敗苦著臉,“我爺爺呢,死前是跟我說過些事情,關於太祖當年跟他的一個約定。不過呢,他說不到萬不得已天下大亂千萬不能說出來。”說著,他仰起臉看眾人,“這眼麽前天下太平啊,也沒有萬不得已天下大亂吧?”

他的話說完,門口下人們都麵麵相覷,展昭覺得在這兒說不太好,“走,我帶你回開封見包大人府說去。”

“我才不去!”陸不敗眼皮子一抖,“生不入公門死不入地獄!”

“你瞎緊張什麽?”展昭皺眉,這陸不敗瘋瘋癲癲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包大人就隨便問你幾句!又不要你坐監。”

“我才不去呢,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嚴刑拷問?!”

展昭拿他有些沒轍了,回頭看白玉堂,像是問——你還有沒有對付這人的招?沒有幹脆打暈他算了。

白玉堂略想了想,“讓包大人下令所有賭場不準拒絕你入內怎麽樣?”

門口眾位下人都暗暗挑大拇指,心說這位白衣飄飄帥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大美男真是太聰明了!這招絕對對症下藥。

陸不果然受用,一拍胸脯一點頭,“行!”

展昭笑著搖頭往外請他,“走吧。”

到了門口,丫鬟小玉已經把展昭他們要的雞和雞蛋都準備好了,裝車讓陸不敗趕著一起往開封府去。

路上,展昭對陸不敗有些好奇,“你本名真叫陸不敗?”

“沒啊,我叫陸生,念差了叫陸勝,可不就是不敗麽!”陸生還挺得意,“所以取個別名就叫不敗了,多吉利!”

小四子坐在石頭背上,好奇地看著這邊的大人講話,石頭原本走得挺安靜的,可突然……它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展昭和白玉堂也一把拽住了馬韁繩,伸手對身後龐煜和公孫示意——別再走了,有情況。

陸生左右看了看,不解,“怎麽了?”

“你應該謝謝我們早些來找你。”白玉堂淡淡說,“也許想要殺你滅口的人已經上門了。”

陸生愣了愣,隨即臉一白,撥轉馬頭就跑。

“唉!”龐煜拽住他馬韁繩,“你怕什麽,展昭和白玉堂在這兒呢!”

“我不是怕這兒!”陸生急得直跺馬凳子,“我家裏還好幾十個小夥丫鬟呢,還有幾千隻雞!”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不至於會去陸家莊殺人滅口吧?

不過眾人此時倒是也對陸生生出了幾分好感來。這人的無恥無賴也隻是裝假的而已,關鍵時刻見本性,此人心地良善。

這時,陸生已經拽開了馬韁繩,飛快地往回趕,展昭等人隻好追上。到了陸家莊門口,果然就聽到院子裏邊一陣大亂,雞飛狗跳的。

大門敞開,丫鬟小玉帶著一夥人拿著擀麵杖跑出來,見著陸生就大喊,“莊主,有人闖進雞舍啦!”

展昭和白玉堂就想進去救那些陸生的雇工,陸生抬手阻止,“騙進雞舍了就沒事了,等著吧。”

果然,沒一會兒就見雞舍裏平靜了下來,那幾十個工人都沒事,陸生得意地對展昭笑了笑,“我在裏頭裝了機關了,厲害……”

孰料他的“吧”字沒出口,就感覺迎麵惡風不善。

白玉堂一抬手,一枚墨玉飛蝗石打掉了一枚已經飛到了陸生眼前就快碰著眉心的飛刀。

“啪”一聲,鏢落到了地上,藍幽幽的光表明鏢上有毒……看來是有人要陸生的性命。

展昭一揮手,龐煜帶著公孫小四子他們退到了角落的位置,隱蔽到馬車後邊,那幫下人們也拿著工具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展昭翻身下馬,“出來吧。”

沒一會兒,眼前四條黑影落下,擋住了去路,黑衣人各自手中握著兩把彎刀……這可不是常見的兵器。

“彎刀門的?”展昭略感驚訝……彎刀門是個很神秘的門派,裏邊的弟子基本都做些殺人的勾當,是個十分有名的殺手組織。然而這幫人甚少到中原一帶走動,更有流傳說彎刀門實際是西域的門派,所以才會都使用彎刀。

彎刀是十八般兵刃中比較難以駕馭的一種兵器,然而殺傷力很大,襲擊範圍十分廣,基本刀刀致命,遠近都得意。

白玉堂在馬上皺眉,“彎刀門的人,為什麽會來殺一個養雞的?”

“剛才跟蹤我們的人叫你們來的麽?”展昭腦筋轉得極快,“剛才那幫人看行動應該是受過訓練的兵士,跟蹤一點兒沒經驗,卻不像是江湖人,莫非雇傭你們的是什麽官府中人?”

幾個黑衣人並不答話,看他們眼神空洞殺氣十足,像是已經被訓練成了完全的殺人機器。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再多說了,交換了個眼色——一人兩個,抓活的!

同時,就見那四個殺手騰身而起,舉刀就向展昭和白玉堂襲擊過來。白玉堂抽刀,展昭舉劍,兩人回擊並且護住身後眾人,很快兩廂便打到一處。

一時間隻有刀光閃爍,還有不斷傳來的金屬撞擊聲音,也看不清楚是誰打誰,驚得龐煜直抹汗,那些丫鬟下人們拍著手叫好。

陸生也暗暗咋舌,白玉堂和展昭果然名不虛傳,看來,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投靠包拯,估計是最好的法子。

展昭和白玉堂稍稍花了些功夫,將那幾個黑衣人生擒活捉了,白玉堂拋出了一枚響箭……這響箭種類各有不同,這次丟上去的是個藍色的。藍色就表明危險已經解除,不需要人支援,但是還需要人手幫忙打掃或者帶什麽東西回去。因此沒一會兒,開封府就來了不少衙役,將黑衣人全部押送回府。展昭拆開了其中幾人的麵具看,發現這些人麵部僵硬,而且也看不出是不是外族,莫非其中有什麽古怪?

送陸生回到了開封府,這麽巧,包大人剛好進宮辦事去了,還沒回來。展昭和白玉堂將人安排給了影衛們看守,陸生就跟公孫下棋象棋來了,據說這他也要賭。

展昭和白玉堂見時候還早,就想出門再找找那金霞滿堂的首飾盒店麵。誰知道好容易趕到了店門口,管事的說他家主人跑外地進貨去了,可能這幾天就回來,鬧得展昭和白玉堂白跑了一趟。

往回走的時候,展昭想去附近的木器、石器甚至是玉器鋪子再打聽打聽,看有沒有土爪狸這個人,白玉堂自然是陪著。

隻是,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吧,展昭和白玉堂在熱鬧的街市裏走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迎麵就遇上了也在逛街的趙琮,他一身便裝行色匆匆,身後跟著的是枯葉……那張陰陽臉也遮著蒙麵的紗巾,似乎是不想引人注目。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狹路相逢。

白玉堂無奈一笑,這裏是開封龍蛇最混雜的一個地方,他趙琮是堂堂的小王爺,上這兒來做什麽?

正想著,趙琮已經到了他倆眼前了。

“展兄白兄,這麽巧?”趙琮一臉熱情,但是眼裏卻似乎還有一些意外,還有點困擾。

這可給展昭和白玉堂提了個醒。

原本他倆以為趙琮有什麽事,故意在這裏狹路相逢,但如今一看滿不是那麽回事!應該是趙琮要去辦什麽事,不想讓人知道,卻不料在這裏偶遇了他倆。

展昭嘴角微微翹起,身邊白玉堂心領神會,這貓估計要興奮了,自己送上門的鴨子,哪裏有不煮的道理!

隻見展昭笑眯眯回答趙琮,“是啊小王爺,這麽巧?你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哦……阿葉帶我來的,這裏還挺熱鬧的,我以前可沒來過,所以四處遊玩一下。”趙琮回答得也算滴水不漏,但太過刻意掩蓋,就越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你這位侍衛不是開封人士吧?”展昭問得隨意。

“不是,阿葉,你之前還和展大人有些誤會,趕緊解釋清楚。”

枯葉臉上有似笑非笑的神情,反正遮得就剩一隻眼睛了,也看不清楚他表情,不過還是勉強跟展昭拱了拱手。

展昭則是大方地笑了一聲,“唉,是一場誤會麽,正好我有空,不如做東,帶你們遊開封?”

“那怎麽敢當……”趙琮眼中又閃過的一絲疑惑讓展昭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堅持,“小王爺有什麽不方便麽?”

“沒啊。”趙琮趕緊搖頭,“展大人多慮了,這邊走,我們去吃點東西。”

“正好餓了,王爺有什麽提議?”

“不如前邊的朱記餛飩吧?”趙琮笑得開心,“我在外這麽多年了,好久沒吃到美味的餛飩了。”

“王爺沒來過,就已經聽過朱記餛飩的大名了啊?”展昭似有意思無疑,“看來這店真的是名滿開封了。”

趙琮見展昭字字挑剔顯然是有備而來,知道今日必定要被他糾纏誤了大事,但又不能急著擺脫,反而會引起懷疑,隻好跟他一起走,邊尋思著怎樣脫身。

身後,白玉堂忽然聽到枯葉湊過來說了一聲,“你家展昭似乎把你疏遠了。”

白玉堂冷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趙琮,“你的飼主那種才叫疏遠,或者說,完全沒把你放在眼裏。”說完,抬腳邁步往前走。枯葉微眯著眼睛,心說好你個白玉堂,連冤帶損還拐著彎罵他是趙琮養的狗。

“白玉堂,展昭還不是跟我一樣給公家賣命?我隻是暫時的,他卻是死心塌地長長久久!”枯葉咬牙切齒說著,邊冷笑,“我是狗的話他是貓,沒差多少吧?”

白玉堂有些驚訝地看他,“趙琮封了你狗的稱號了麽?我可沒說你是,你別侮辱狗。”

枯葉臉色發青。

走在前邊的展昭實則聽得清楚,有些想笑。

“趙琮可不是包大人,包大人重情重義的,不會卸磨殺驢。”白玉堂低低的聲音提醒了一下他,“不過,你當然也比不上我家貓落下的一根貓毛。”說完,撇下臉色鐵青的枯葉,走去前邊聽展昭對付趙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