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印堂發黑,凶兆

展昭白玉堂等登船去了鬆江府,一起去找那公孫所說高人,詢問關於招魂術事情。

展昭很好奇,問公孫,“什麽高人啊?”

“我之前在附近買藥時候,碰到了一個算命假瞎子,想騙錢。”公孫笑著回答,“可是攀談了一陣,這可是個真活神仙,學識淵博。”

“那麽神還騙錢?”趙普不太相信這些。

“騙錢瞎子……”白玉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畢竟是本地人,了解情況多一些。展昭見他神色,就問,“什麽人啊?有印象?”

白玉堂臉上神情似乎有些尷尬又有些為難,半晌才說,“我不去了,你們自個兒去找吧。”說完,轉身就要走了。

“唉。”展昭趕緊拽住他,“怎麽了?”

“沒……”白玉堂搖頭,那神情可不是沒事,而是打死不說樣子。

展昭等人都狐疑——怎麽了這是?

“我去前頭找個酒樓坐坐,你們去吧。”白玉堂擺擺手,“快去快回。”說完還要走。

展昭拽住他不放,“你認識他啊?”

“貓……”白玉堂要將手抽回來,“大街上,別拉拉扯扯。”

“那你說,那老頭兒是誰?”展昭好奇心吊起來了,死拽著不放。

“&那老頭是我克星。”白玉堂挨不住展昭逼問,隻好老實回答,“我最煩見他。”

“哦?”眾人一聽到“克星”兩個字,都驚詫不已,誰那麽大能耐,竟然能“克”了白玉堂。

“莫非……那老頭是白兄什麽人?”公孫詢問。

“是我小時候文夫子。”白玉堂問,“他是不是姓梨,叫梨遠清?”

“嗯,大家都叫他梨老瘋兒。”公孫琢磨了一下滋味,“梨遠清啊,好儒雅名字,怎麽瘋瘋癲癲啊?”

“他年輕那會兒據說還中過狀元,挺正常一人,也不是這般不靠譜。”白玉堂搖頭,“據說後來研究巫術走火入魔,來了這地方隱居整日犯渾。我幼時大哥也不知道怎麽想,請了他來當夫子,折騰得我有些出怵頭,反正一見他就頭疼……你們去吧。”

“不行。”展昭抓住他手腕子往前走,“你小時候文夫子,那可不就是你啟蒙恩師麽?多近關係啊,你去問他還有不說理兒?”

“別。”白玉堂趕緊擺手,“去不得……唉!”

白玉堂想反抗,展昭拽著他胳膊走,不讓他逃走。路上還買了一壇子好酒和一些下酒菜,準備去拍那位前輩馬屁,能做白玉堂啟蒙恩師,必然是了不得人。

公孫又問了白玉堂,“他既然是你恩師,沒跟你說過關於巫術事兒?”

白玉堂連連搖頭,“我小時候盡缺課了,他教五行陣法什麽,還有機關埋伏,還挺管用。

展昭總算鬧明白白玉堂那些稀奇古怪能耐是從哪兒來了,原來有這麽一位高人在指點啊。

眾人兜兜轉轉,進入了一條狹長小巷子裏頭。

長長巷子兩邊都有人家,大門緊閉,有還上了大鎖,門口有落葉和積灰,顯然是很久無人走動了。

最裏頭那一所宅子,漆黑大門正對著巷子口,門正上方還掛著一麵銅鏡。

此時日頭偏西,陽光那麽一照……那鏡子晃眼睛,鬧得眾人都沒法睜眼。

“我天……”公孫忍不住嚷嚷了起來,“誰正對著大街掛照妖鏡啊,這井裏頭房子本來就是大凶,他還在那兒掛鏡子,是生怕白毛兒們晚上不去敲他家門是不是啊?”

“爹爹,白貓為什麽敲門?”小四子沒聽明白,不曉得白毛是說鬼呢。

公孫讓他和蕭良手拉手走在身後……說正經,這梨老瘋兒確是大才,那真是學富五車,比包大人都不差。隻可惜這人太瘋癲了些,不知道該說他窺探天機超脫俗世了呢,還是該說他就是有毛病。

好容易到了大門口,公孫拍了一下門。

他第二下手還沒挨上門板,門就嘩啦一聲打開了。

眾人驚了一嚇,敢情在門口等著呢?

門後,一個胖乎乎老頭探出頭來。這老頭少說十歲了,滿頭銀發,圓臉,紅潤有神。趙普看了一眼,莫名想到……小四子老了估計就這樣子,讓自己想法驚出一身汗來。

“呦,公孫老弟,就算著今天你會來找我!”老頭抬頭踅摸,“今天我好徒弟還會帶著心上人來見我,在哪兒呢?”

白玉堂聽得真切,站在後頭扶額,展昭也萬萬沒想到老頭冒出這麽一句來……要知道,這兒唯一能跟白玉堂心上人扯上一點兒關係也就是自己了,立馬鬧了個大紅臉。

老頭打量了眾人一番後,視線落在了展昭身上,眯著眼睛看了看,“哎呦……”

展昭不明白他";哎呦";什麽,是認識自己?還是腰疼?

老頭卻是盯著展昭看了良久,嘖嘖兩聲,“印堂發黑,大凶!”

話沒說完,白玉堂將手裏食盒對著他臉就砸了過去。

“小心點兒啊!”老頭伸手接了食盒,白玉堂原本也沒使多大勁兒,總不好真砸死了他,隻是氣他胡說八道觸黴頭!

“我說真,你小子也不比他好哪兒去!”老頭不滿地瞪了白玉堂一眼,隨即將食盒遞給了一旁仰著臉傻看小四子,“幫老頭兒我拿著些。”說完,打開了大門,“都進來進來,我正請客呢。”

眾人麵麵相覷,老頭兒家裏有客人不成?

可是到了院子裏頭,立馬倒抽口涼氣——老頭兒是請客呢!

就見院子裏頭一張圓桌麵兒,十六張凳子。桌上凳子上大概蹲了有上百隻貓。什麽貓都有,黑白、三花虎紋,正啃死老鼠呢……那場麵別提多詭異了。

眾人下意識地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汗毛都豎起來了……貓這種東西,一兩隻還能招架,一多起來,怎麽看怎麽不吉利。

“噓……別打擾他們,小心咬人,咱們到屋裏頭說去!”老頭招招手,帶著眾人進了一旁屋子。

屋子裏頭倒是沒有貓了,卻有很多稀奇古怪東西。什麽鴆鳥羽毛、幹枯黑蝙蝠、木刻八卦、布做人偶……在牆角落裏,還有一副站著枯骨。

白玉堂望了望天,老爺子這幾年病更重了。

“來,乖徒弟,這個喝了。”老頭拿了個杯子,從一旁銅壺裏頭,倒出了一杯紅色血漿似東西,遞給白玉堂。

白玉堂堅決搖頭,打死都不會喝!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死板啊。”老頭也沒勉強他,將碗拿回來,自己喝了。

趙普看了看四周,覺得這老頭架勢有些像是西域那種妖僧。

“老爺子,有事兒問你。”展昭說話。

老頭嘿嘿嘿地笑了兩聲,轉眼看他,“問貓?”

展昭愣了愣,睜大了眼睛看老頭,“貓……”

“嗯嗯!”老頭點點頭,“有貓患!”

白玉堂忽然笑了,點點頭,“是有貓患,那貓可大……”

剛說完,被身邊展昭悄悄掐了一把。

老頭又看了白玉堂一眼,“嗯……倒是長大了些。”說著,翻箱倒櫃拿出了一個羊皮卷兒來,遞給了白玉堂,“拿著拿著。”

“這什麽?”白玉堂覺得莫名,打開一看,就見羊皮上用極細筆觸畫了一副地圖。隻是上頭文字、圖案,都極怪異,他從來沒見過。圖畫正當中還有一個紅色章紋,像是印上去,裏頭密密麻麻紋路,類似一個人掌紋。

“見麵禮,給你心上人。”老頭嘿嘿笑了笑,白玉堂歎氣,要將卷軸還給他,老頭不解,神神叨叨地說,“你收著收著,好東西啊好東西!”

趙普輕輕拍了一下公孫,示意他——快問吧,和老頭果真瘋瘋癲癲,一會兒留下咱跟門口那群貓一處吃飯,那就麻煩了。

公孫也覺得是這麽回事兒,就問老頭,“老爺子,想問你個事兒。”

“嗯?”老頭又開始忙忙叨叨給眾人找凳子坐,邊問公孫,“問什麽?”

“招魂術,你了解多少?”公孫問。

老頭抬眼看他,“招魂……嘿嘿,我還以為你們來問海上那妖城事兒呢。”

“妖城?”眾人都一皺眉。

白玉堂問,“那憑空多出來島嶼,真是妖城?”

“什麽憑空多出來……”老頭嘖嘖兩聲連連搖頭,“你這孩子,小時候讓你好好學你不學,害得我衣缽沒人傳承,看到了吧?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白玉堂這氣,老頭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老爺子,我們接著說妖城事兒。”公孫見他又要往遠處扯,趕緊拉回來,話題,“那鬼船和妖城有關係麽?妖城傳說,詳細……老爺子知道?”

“嗯……”老頭對眾人招招手,到了桌邊坐下,伸手輕輕擋住嘴巴,用極低極低聲音說,“那個妖城啊……不是偶然出現,最近啊,要出大事情!”

眾人聽了都皺眉,問老頭,“出什麽大事?”

“那些人啊,他們要找東西!”老頭身子莫名扭了兩下,嘿嘿笑笑,展昭下意識地看了白玉堂一眼——真挺不正常。

“你們知不知道,妖城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呀?”老頭神神秘秘問。

眾人都搖頭,心說你倒是快說啊,急死了!

“那妖城啊,年代可久遠了!”老頭說,“在大海上,還有沙漠裏頭,這千百年前,可是潛伏著一支大軍!”

“哈?”趙普聽著都新鮮,“大海上、沙漠裏,那都不是人待地方,上哪兒潛伏大軍去?”

“見識短就是見視短呀!”老頭眼睛忽然睜得老大,“你們是因為從小就出生在這富庶之地,因此覺得那種荒蕪之地無法居住麽!可如果從小就生在水上或者大漠,不也能長大?還會有些特殊能為呢!”

眾人聽了,點點頭,這倒也是。

“在那時候,有一陣子,海上盜匪橫行!”老頭站起來,從一旁櫃子裏頭,翻找出來了幾卷古書來,走到眾人麵前,翻出幾幅圖畫,給幾人看,“這個,就是傳說中妖城!”

白玉堂等看那所謂妖城,格局、建築風格,就像是普通小島上村落。

“沒什麽不對啊。”白玉堂道,“直接就說是海上那些廢棄島嶼不就行了麽?幹嘛說成是妖城?”

“嘿嘿……你們以為妖城有很多個麽?就一個!”老頭神神秘秘地說,“最最最早時候,海上很遠地方有一座大島嶼。島上有一個家,之都城,就叫妖城!”

眾人麵麵相覷。

趙普笑了,“老爺子,你不是糊弄我們把?這海上有如此大一個海島家,還有都城,為什麽我們一點兒都沒聽說過?”

“不能說!”老頭食指豎在嘴前,驚慌狀,“那個是秘密,不能說,當時帝王下令,封鎖消息!”

“為何?”展昭等人都不解。

“妖魔橫行,嚇怕啦!嚇怕啦!”老爺子皺著鼻子搖頭連連。

“不是妖族吃人部下陷阱麽?”眾人都想到了盧方之前說,妖城傳說。

“哦,那個是後來了,那些散落妖城子民漂流在水上,自己弄起來地方。”老頭說著,伸手指了指天,“原本曾經要打一場打仗,那妖城若是攻占了漢地,也就不會有我們這些子孫後代了!還好老天爺有眼啊,風嘯海抬頭,雨打妖城碎!否則啊,亡就是我們!是我們!”

展昭等越聽越疑惑,隻是那句“風嘯海抬頭,雨打妖城碎!”莫不是說,因為海嘯和暴雨,讓原本強大妖城覆滅了?是天災?

公孫開始翻看那些古卷,趙普在一旁同看,展昭則是好奇地問老頭,“老爺子,你剛剛說,貓患?你見過紅色眼珠子貓麽?“

老頭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哦……那個啊!紅色眼珠子……”

白玉堂聽他說話覺得累,催促,“老爺子,認真問你呢,認真點兒回答行麽?”

老頭伸手輕輕一擺,指了指展昭眼睛,“金眸、銀眸、紫眸、黑眸、赤眸、灰眸、珀眸、青眸……八眸亂世,哈哈哈。”

展昭皺起眉,不知道他說什麽。

趙普轉過眼,一聽到灰眸,想起小時候皇家常說,最忌諱不一樣眼睛眸子,因為要亡。

“你說仔細些!”白玉堂抓住老頭兒胳膊,讓他說句完整,能理解人話,來解釋一下展昭眼睛問題。

“哎呀哎呀,暴躁娃!”老頭瞪了白玉堂一眼,伸手指了展昭額頭,對白玉堂說,“看好了看好了,真是印堂發黑啊,看好他,小心叫人搶了去。”

白玉堂聽得雲裏霧裏,莫非是說展昭有凶兆?他雖然不太喜歡這老頭神神叨叨。但自幼給他學過些東西,他算命看風水是準,吉凶禍福預測也是準!不免就有些擔心展昭。

老頭兒說完,打了個哈欠,跑去一旁拿起那銅壺,到了門口,朝門前水槽裏頭倒……銅壺裏頭血色醬汁都倒了出來,那些野貓就過來舔舐。

眾人看得皺眉,野貓離開地方滿地死魚死鼠,叫人惡心反胃。小四子扒著蕭良小聲說,“小良子,這老爺爺好古怪哦!”

趙普輕輕一碰還在發呆展昭和白玉堂,示意他們——看那水槽!

兩人轉眼望過去,都是一皺眉,隻見那水槽呈現古怪棕黑色,與那日在鬼船上看到一摸一樣。

“老爺子,那是什麽?”

展昭忽然看到了貼在院門背麵一張破舊年畫。就見那年畫上頭畫著一個多手黑色神魔——樣子,就和那日鬼船上,神龕裏頭供奉那尊神像一模一樣。

“問啥?”老頭慢悠悠轉回頭去,順著展昭視線,又望向院門。

“那是什麽神像?”展昭問他。

老爺子盯著看了良久,嘿嘿一樂,“那個才不是神呢!”

眾人都看著他,等他說出是什麽。

老頭一臉興奮地說,“那就是傳說中,妖城之祖!”

這之後,老爺子依然是滿嘴胡話,問他什麽,他給答案都是似是而非,似乎是藏著玄機又似乎狗屁不通,也不知道他是裝瘋,還是真瘋。

最後,老頭兒拉著白玉堂,非要他請吃喜酒。

白玉堂受不了了,招呼眾人趕緊走吧。

公孫捧了好幾卷宗關於妖城資料帶回去看,也算收獲頗豐。

趙普發現他已經看書入迷,完全聽不到周圍說什麽了,就在前頭小心翼翼拉著他,不讓他走路時候打絆或者撞牆。

展昭走在最後麵,臨出門時,有意放慢了腳步,輕聲問那老頭,“老爺子……你知道展皓這個人麽?”

老頭一聽到“展皓”二字,立馬臉色發白,邊擺手邊往後退,大喊,“了不得、了不得!”說完,關門跑了!

展昭莫名其妙,原本以為來這兒能撥雲見日,沒想到更加迷霧重重了。

出了門往巷子外走,白玉堂就走在展昭身旁,盯著他腦門看。

展昭知道他在意“印堂發黑,大凶”說法,伸手捂著額搖搖頭,“你別聽他瞎說,我……”

“危險!”

話沒說完,忽然就聽蕭良喊了一嗓子。

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將展昭拉到了身邊……

隨即,“哐啷”一聲。

就見一旁牆頭,二層樓上窗戶口放著一個大花盆掉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展昭剛剛站著地方。黃瓷花盆摔了個稀爛,裏頭泥吧結結實實塞了滿滿一盆,盆內種是一株鐵杆海棠。

眾人都呆住了。

再仰臉看,二樓窗戶緊閉著,沒人……花盆顯然是自己掉下來。

“呀!”小四子叫了一聲,“好險!”

展昭也張了張嘴,伸手摸一把額頭,心說——不會真那麽邪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