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醉生夢死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了海龍幫求救信號,雖然知道現在趕過去肯定來不及,但還是得去看一眼!

兩人欲走,老爺子就喊開了,什麽自作孽不可活啊、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報應不爽。

展昭和白玉堂聽了老爺子一晚上醉話了,也分不清他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但是想到剛剛那個鬼麵人,又不能放著他不管,於是兩人就伸手將他一把提起來,帶著往遠處渡頭跑了。

老頭兒這回倒是還挺老實,沒吵也沒鬧,由著展昭和白玉堂將他拉到了渡頭。

此時,岸上聚集了不少人,白玉堂和展昭到了高處遠遠望過去,也是驚了一嚇——因為整個海龍幫水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將海麵染得一片血紅。

山寨裏頭滿是哭嚎之聲,鬆江府衙門已經派出了水龍船救火。周圍其他島上也都派出船隻來救援……無奈火勢太凶猛,諸人無法靠近,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整個海龍幫被燒成灰燼。

也幸虧是在海上,身上著了火,實在沒處躲就跳進海裏,因此有一大批傷員在水中呼救,官府和江湖人都忙著救火,陷空島也派出了好多船,展昭和白玉堂離得太遠,無奈有心無力。

“怎麽會這樣?!”展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為什麽在水上還會著火?”

白玉堂點了點頭,“貓兒,問到點子上了。”

“啊?”展昭不解。

“沒有火油助燃,根本不可能著起來!”白玉堂臉上神色也不善,低聲在展昭耳邊說,“所以,一定是有人放火。”

展昭吃驚外加胸中憤慨,他雖然平日總也歡歡喜喜,但心中可是嫉惡如仇。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放火燒了海龍幫,那實在是喪心病狂!水寨裏還有老弱病殘,這樣痛下殺手,除非是有深仇大恨。另外,海龍幫裏頭高手眾多也守衛森嚴,不是誰都可以進去啊。

“嘿嘿……”

這時候,身後梨老瘋兒忽然又笑了起來,還搖著頭邊笑邊歎息。

白玉堂到了他身邊,問,“師父,你笑什麽?”

“澤琰啊,聽過醉生夢死麽?”梨老瘋兒臉上帶著笑容問。

白玉堂微微皺眉,不解地看展昭,展昭不明白這醉生夢死是大家經常說那個醉生夢死啊,還是什麽稀罕玩意兒。兩人一個點頭一個搖頭,看著梨老瘋兒,隻求他別再賣關子了,快說吧。

“唉……”梨老瘋兒望著遠處熊熊烈焰,幽幽地說道,“這大海呢,就像是那個能讓你醉生夢死人了,愛有多深呢,恨也就有多深……”

展昭和白玉堂麵麵相覷,覺得這話實在是深奧了點,首先醉生夢死這四個字,就很難有人能真正說明白了……莫非老爺子暗示這是一種情怨?

這一場離奇大火,足足少了一整夜,直將整個海龍幫都燒透燒沒了,才最終停了下來。

清晨海上起了薄霧,焦黑廢墟架在灰蒙蒙水麵上,看起來說不出淒涼。寨中活人已經都被救出來了,來不及逃出來,可想而知是多麽淒慘。也不知道是多麽命運不濟,受這烈焰之劫,隻求能往生極樂,來世平安。

岸邊還有不少海龍幫在鬆江府親人,渡頭一片哭聲淒淒慘慘,展昭來了白玉堂,帶著梨老瘋兒到遠處登船……他見不得這個,見了難受。

天光大亮時候,總算是等來了陷空島大船,船頭站是紫影,對著兩人招手。原來島上收容了大量傷員,早就忙得一團糟,要不是小四子還惦記著兩人在鬆江府沒回來,他們還真不記得來接。

展昭和白玉堂都感慨,還真是沒白疼那小家夥呀!

將梨老瘋兒也扶上船,老頭原本不同意,想回家,但是白玉堂始終不放心,就將他硬拉上船了。

上了島,才明白紫影說一團糟是什麽意思……

隻見陷空島上到處都是人,看穿著都是海龍幫,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沒受傷都在幫著陷空島人治療傷了同門,傷員則是有哭有歎,景象混亂且悲戚。

閔秀秀和公孫帶著一大幫子鬆江府送過來郎中,給傷員發藥治病。嚴重都抬進去上藥清創,傷輕,就讓擦些燙傷膏。這活兒就是小四子負責了,蕭良捧著一大籃子燙傷藥在一旁跟,小四子有模有樣地給人治病。

好容易找到了團團轉盧方,白玉堂上前就問,“大哥,這是怎麽了?”

“唉,別提了!”盧方搖頭歎息,“海龍幫算是沒了!”

“我看見了!”白玉堂點頭,“不過……那火怎麽著起來?”

“這不知道啊!”盧方也顯得很茫然,“我們都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等看到求救信號身後,海龍幫整個都著了!”

“不可能自己燒起來!”蔣平道,“還有,這火蹊蹺,怎麽可能撲不滅?!”

白玉堂和展昭都點頭,追問,“損失怎麽樣?!”

“損失大了。”韓彰大概是去火場救人了,滿臉黑灰在一旁洗臉,“幾個老龍王都死了,就剩下個公子曹昕,還是老三從火場裏頭背出來……在後院坐著呢,來不及問話。他像是嚇傻了,這裏人手不夠,雷清朗陪著呢。

“曹昕救出來了?”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問,“他身邊跟著一隻貓沒?”

盧方愣了愣,就聽一旁過來喝口茶徐慶喊了一嗓子,“有!”

“黑貓?”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問。

“啊!”徐慶點頭,“那黑貓一直趴在曹昕頭上,要不是它叫住我,我還真找不著曹昕,那畜生夠靈。”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別過盧方和徐慶,匆匆往後院去了,說不定曹昕知道起火原因。

展昭想找梨老瘋兒一塊,可老頭已經在後頭忙著救人了,白玉堂拉了他一把,“沒事,他醫術好著呢,留在這兒比較有用。”

展昭有些擔心他瘋瘋癲癲會不會給別人亂治病,白玉堂可是笑了,搖頭往裏走,“傻貓,你當他真瘋啊,他明白著呢!”

展昭意外,“這麽說他一直裝瘋賣傻麽?”

……

兩人到了後院客房,就見石頭和剪子趴在院子裏正打盹呢,看見兩人,晃了晃尾巴上來蹭。

展昭和白玉堂也沒工夫搭理它倆,拍拍腦袋,就往房間裏看……果然,隻見房門開著,曹昕傻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懷裏摟著那隻黑貓。

雷清朗坐在一旁陪著他,桌上有熱茶和點心,但是都沒動過,曹昕胳膊上纏著繃帶,看來也受了傷。

“啊!展兄白兄。”雷清朗看到了兩人,趕緊站起來迎。

展昭和白玉堂都對他點了點頭,進去看曹昕情況。

展昭剛想問問,卻見曹昕謔地抬起頭,手大概一緊,把那黑貓弄疼了。這貓喵嗚一聲跳了下來,落到一旁輕輕地舔舔爪子,躍上桌子叼了塊糕點吃。

曹昕沒去管貓,伸手一把拉住展昭和白玉堂兩人。

白玉堂讓他嚇了一跳,盯著他看。

“我看見了!”曹昕眼裏含淚嚷嚷起來,“是個女人!”

“什麽?”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女人?”

“對啊!放火那個是個女人!”曹昕雙手拉著兩人胳膊,“她在海上緩緩走過來,手裏拿著個燭台。先是一陣香風過來,然後她將燭台往地上一扔……就‘轟’一聲!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啊!”

白玉堂聽到這裏也是皺眉,“你是說你看到是個女人放火?什麽女人?”

“我不認識她!以前沒見過”曹昕搖頭,“第一次看到,年紀,大概二十多不到三十歲,很漂亮很漂亮,穿著一件黑色長裙,上麵有紅色牡丹花圖案。他手裏舉著個燭台,就跟走平地似,嫋嫋婷婷地從海上來了!我看到了!”

白玉堂皺眉,一個女人從海上“走”過來?

展昭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說,她坐船從海上來,還是……”

“不是!”曹昕連連搖頭,“她是就這樣走來,從很遠很遠海上!”

展昭和白玉堂聽完,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雷清朗在一旁聽著也覺得不可思議,“人怎麽可能在水上走路?莫非是功夫奇高?”

白玉堂和展昭可清楚,功夫再高,有水上飛可沒聽說過有水上走!

想到這裏,兩人忽然注意到曹昕整個人精神狀態似乎都不怎麽好。

展昭試探著問,“曹昕,昨晚看到那個女人時候,你在做什麽啊?”

“我……”曹昕想了想,搖搖頭,“我,我在水寨壩上喝酒。”

白玉堂聽後,問,“那你喝了多少?”

“我沒喝醉!”曹昕激動了起來,看到了一旁桌上正吃點心黑貓,立刻撲過去,“小黑,你也看見了是不是?!昨晚還是你發現呢!”

“你說是黑貓發現了女人?”雷清朗可不知道太多細節,隻是在他看來,這個曹昕應該是個失心瘋或是個醉鬼……那他剛剛說女人,還可信不可信呢?!

“曹昕,你納命來!”

正這時候,外頭一個高大男子闖了進來,手裏拿著刀,撲過來就砍曹昕,“是你放火,我要給海龍幫清理門戶!”

說話間,刀就過來了。

雷清朗驚得抱著頭躲到一旁去了,展昭一把拉過曹昕,避開了那人剁下來一刀。那人舉刀還要砍,白玉堂踏上一步,也沒擋他,隻是冷聲問他,“吳剛,你當我陷空島什麽地方?”

那人身子一頓,看著白玉堂,猶豫良久終是放下了刀,皺眉,“五爺,是這小子放火燒了水寨,那是個醉鬼!他爹死了之後他就瘋了!我們好些兄弟看到他離最先起火地方最近!”

“我沒有!”曹昕喊了起來,“你別冤枉我,是那個女人!”

“女人?!”吳剛似乎是愣住了,“什麽女人?”

“很漂亮,頭上戴著支鳳尾釵,形狀和咱們海龍幫屋頂差不多。”曹昕急急爭辯。

“什麽?”吳剛張大了嘴巴盯著曹昕,臉上神色變化,讓展昭和白玉堂看出了些門道來。

展昭扶著曹昕先坐好,偷眼打量吳剛。

這人在江湖上並沒有太大名氣,是海龍幫一個副幫主……看來海龍幫真是損失慘重,不然也不會一個副幫主出來主持大局。真沒想到,堂堂海上一霸就這樣輕易消失了,而那個神秘女人就更撲朔迷離了,聽著,感覺是更像鬼而不像人!

展昭站在一旁想心思,白玉堂則問吳剛,“你對那女人有印象?”

吳剛想了想,問曹昕,“是個……穿黑色花裙女子?”

“是啊!”曹昕點頭。

“長什麽樣子?”曹昕聲音有些發顫。

“頭發不長,紮了個髻綁在旁邊,臉上很白皙,柳眉大眼,嘴唇紅潤下巴上還有米粒大小一顆痣,很有風韻那種感覺……”

曹昕還在描述,就見吳剛驚恐地睜大了一雙眼睛,一屁股坐在**,“是她……真是她!”

“她是誰?”展昭和白玉堂同問,心說莫不是尋仇來?怎麽吳剛如此緊張。

“冤孽!冤孽啊!”吳剛邊說邊頓足捶胸地哭嚎了起來,“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白玉堂和展昭都望了望天——得!跟梨老瘋兒昨晚上胡言亂語搭上了,是冤仇報應!莫不是那整個河幫曾經做過什麽對不起一個姑娘事情,然後人家現在來尋仇了?

正這時候,就聽外頭甜絲絲有人喊了一嗓子,“喵喵!”

“唉!”展昭趕緊答應一聲,一晚上沒聽著小四子聲音了,轉回身將跑到近前他抱了起來,問,“怎麽?”

“爹爹和九九要坐船去河幫,問你們去不去。”說著,小四子挨住展昭耳朵說悄悄話,“爹爹說,有發現!”

展昭點了點頭,又看一旁白玉堂。

吳剛則似乎情緒已經緩和了一些,他站起來,似乎有些避忌雷清朗和曹昕,對展昭白玉堂指了指外麵,“我也要去看看河幫怎麽樣了,路上說吧。”

“我也去……”

曹昕想跟,但是吳剛擋住了他,道,“昕少爺,你先好好休息吧。”說完,和展昭他們一起走了。

展昭抱著小四子,跟白玉堂離開房間,石頭和剪子自然跟著走了,院子裏就隻剩下了雷清朗和曹昕。

雷清朗想了想,笑問,“曹賢弟,還記不記得那女人長相?”

“我……記得,她很特別!”

“這好辦。”雷清朗找來了紙筆,“不如曹賢弟給我描述一下,我畫出來?”

“呃……”曹昕見雷清朗一派書卷氣,估計他善丹青,便點點頭,好歹有點事情做。

往桌邊一站,曹昕左右看了看,忍不住皺眉——小黑又不見了。

白玉堂等上了船,就見公孫和趙普還有蔣平在船上呢。

赭影站在船頭,指揮前方駕著小船影衛們,在附近海域搜尋,找尋可能幸存者。

公孫坐在甲板桌邊,眼前彈開了一大個木頭箱子,裏頭好些古怪藥粉。

“來了?”趙普從展昭那兒接過小四子,讓他和蕭良去船艙裏頭玩兒去,邊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旁邊吳剛。

展昭將剛剛曹昕說見著女人事情說了一遍,趙普和公孫都不信,“在水裏走路女人?!”

展昭點頭。

“吳兄認識?”公孫問,“莫不是那女子與海龍幫有淵源?”

吳剛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那個不是人,是個魂魄!”

眾人聽了都一愣,連影衛們也忍不住回頭來看,臉上那似笑非笑神情,說明了眾人都不信。

“是真!”吳剛低下了頭,緩緩說,“她是昕少爺親娘。”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驚,那女人怎麽看也就二十多歲,曹昕都十幾了!怎麽可能不老?

“她應該十幾年前就死了!”吳剛有些激動,“不可能活著!不知道怎麽,魂魄被招來了。”

展昭和白玉堂聽到“魂魄被招來”這幾個字,下意識地心裏咯噔一下。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示意招魂鈴就在懷裏揣著呢,沒響過啊,不至於吧……

“就算她是鬼魂吧。”趙普問,“她為什麽要燒了河幫?”

“如果真是她話,那倒可以理解了。”吳剛笑得苦澀,“她是該滿腹怨恨。”

“什麽意思?”眾人都等他說。

吳剛長長歎了口氣,“她是整個河幫,都虧欠一個女人……報應啊,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