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陰謀的影子
白玉堂看到了那個身影就是一愣,又是那個鬼麵人,他在梅姨的院子上方,是想要幹嘛?
心中存疑,白玉堂也不聲張,悄悄跟了過去。
就見那鬼麵人往院中一躍,落到了平地,悄無聲息。
桌邊,梅姨正在繡東西,全神貫注的,沒注意身後有人。白玉堂上了院牆悄悄往下看,就見妹姨大冷天的坐在院子裏,正低頭縫什麽東西,眯著眼睛,手指頭凍得通紅,院中寒風陣陣,帶著冷冽的梅香,白玉堂皺起了眉頭。
而那鬼麵人已經悄悄落到了梅姨的身後,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匕首來,手起刀落……
“當啷”一聲。
匕首在砍到梅姨脖子的一瞬間,被一塊墨玉飛蝗石擊中了,齊根斷裂。
這聲響驚了那鬼麵人,也驚了梅姨,她猛地一回頭,看到鬼麵人的時候嚇了一跳。那鬼麵人也看到白玉堂了,可奇怪的是,他也不關三七二十一,抬手一掌拍向梅姨……白玉堂怎麽可能讓他下手,反手又是一枚墨玉飛蝗石,打中了他的手腕子。
白玉堂內力深厚,這墨玉飛蝗石雖然沒有尖利的刀刃,但在武林暗器榜上卻是能排上數一數二的名次。這小石頭上一旦灌注了內力則是無堅不摧,連堅韌的匕首都能打斷,更別說是活人的手腕子了。
那鬼麵人避閃不及,隻聽到“哢噠”一聲,手腕子的骨頭大概折了。隻是他此時也並不急著逃走,而是要一腳踹向梅姨的心窩子,這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白玉堂臉色一寒,立馬失去了耐心,對這心狠手辣的鬼麵人也是生出了殺心。和展昭不同,白玉堂一旦遇到十惡不赦之人,多半會生出殺意來,直接解決了了事。而展昭則會想法子活捉他,交給官府依法處置,這過程中難免捉弄人家一番,也不知道他是正義感過盛還是純粹地戲弄對方。
銀刀出鞘的寒光驚擾了那一心想要置梅姨於死地的鬼麵人。他現在有兩個選擇,繼續踹向梅姨,那麽自身非死不可,且有可能被砍成兩截,放棄逃跑,則有可能躲過一劫。
立刻,他一個變招就地一滾,咕嚕嚕滾出老遠。
白玉堂落到梅姨身前,見她沒事,抬手橫刀就掃向鬼麵人……疾風夾雜著刀刃帶出的勁道,隻聽到“刺啦”一聲,那鬼麵人跑的慢了幾步,胳膊上被一陣刀風掃到,出現了一個大口子。
他疼得叫了一聲,甩出一枚硫磺煙霧彈來,隨即縱身一躍。
白玉堂見硫磺味道刺鼻,拉著梅姨退後了幾步,等煙霧散去,那鬼麵人也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窮寇莫追,白玉堂也怕是什麽調虎離山之計,便隨他去了。這裏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附近的守衛。最近人手不夠,因此疏於防範了,見這裏沒事也是鬆了口氣,白玉堂吩咐眾人,“跟大哥說一聲,多調些人手來。還有,給我抓一個黑衣鬼麵人,他胳膊和手腕都有傷,應該跑不遠!”
“是!”守衛們立刻去辦事。
白玉堂回頭看身後怯生生的梅姨,見她嚇得直抖,問“沒事吧?”
“沒,欣兒功夫越發高了!”梅姨還是不忘誇白玉堂兩句,可臉色還是白白得。
白玉堂見她沒事便問,“你身邊的丫鬟呢?”
“哦,我讓小月去廚房看火了!”梅姨說,“娘燉了金桔紅豆沙,一會兒給你吃,豆沙細得很細哦。”
白玉堂愣了愣,感覺怪怪的,見她雙手通紅,又在石桌子邊坐下了準備繼續縫東西,就問,“怎麽不回屋裏去?”
“屋裏暗,娘看不見針腳。”梅姨邊說,邊繼續做針線活。
白玉堂好奇地湊過去看,“你在做什麽?”
梅姨仰起臉看看白玉堂,伸手戳戳他單薄的白衣,“你看你那麽冷還穿那麽少,我給你衣服裏縫一層羊毛裏子。”
白玉堂有些傻眼,他內力深厚,嚴冬臘月著單衣也不見得會冷,想要說別縫了,可見梅姨專心致誌的,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欣兒,什麽時候,娘煮頓飯給你吃吧?”梅姨笑著說,“娘做飯可好吃了,就是這麽些年沒有做了,不曉得手藝怎麽樣了,娘做的魚最好吃了。”
“是麽。”白玉堂不知道為何脫口而出,“那貓最愛吃魚。”
“欣兒真是乖。”梅姨有些出神,低聲說,“哈有那麽多好朋友。”
白玉堂莫名就覺得她說話的神情滿是有仇,寒風又大了些,院子裏頭那陣梅花香倒是越來越弄了。
“你忙去吧。”梅姨見白玉堂站在一旁,就擺擺手,“早點忙完早點睡。”
白玉堂想了想,對她招招手,“你來。”
梅姨不解,捧著衣服跟白玉堂走了。
穿過花園,白玉堂帶著梅姨到了自己的院門口,推開臥房的門讓她進去,“這屋子亮。”
“是哦。”梅姨也覺得和外頭差不多亮堂,而且這屋子設計巧妙,窗戶都開著,卻是一點冷風都吹不到,房間又高,裝飾雅致。
“這是欣兒的房間?”
“嗯。”白玉堂點了點頭。
“誰蓋的呀?真聰明。”
白玉堂自小就喜歡建築橋梁之類,院中陳設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也有不少人誇過他,不過到目前為止,誇讚之詞讓他聽了真心高興的,可能隻有展昭,和梅姨這兩個人。
白玉堂讓白福拿了兩個炭盆來點上,這玩意他是從來不需要的,所以屋中也沒有。
梅姨在桌邊坐了,不一會兒,屋子就暖和了起來,白玉堂拿了塊羊毛毯子給她蓋在腿上,囑咐別太累,就出門了。
關上門,白玉堂繼續去找韓彰要地圖,匆匆往書房去。
梅姨梅姨坐在屋中繡衣裳,繡了很久很久,才將手緩緩放下,抬眼看窗外……就見院中落梅隨風飄搖,屋裏卻是暖融融的。緩緩低頭,兩滴淚水無征兆地落到了手背上,趕緊伸手拭去。
此時,白福在外頭掃院子,邊問梅姨餓不餓之類的,他對梅姨挺有好感的,一來做娘的不容易,兒來,她是真心關心白玉堂吧。
問了話卻聽不到回答,白福看從窗戶外麵望進屋裏,一驚——隻見梅姨一臉憂愁,拿著針線活坐在桌邊黯然垂淚。白福立馬心軟了,以為她傷心白玉堂不肯叫她一聲娘,急忙跑進去說,“梅姨啊,你別介意,我家少爺心地很好,沒有壞心的。”
梅姨抬眼看他。
“他人呢是看起來冷冰冰的,不過真的是行俠仗義的大俠來的!”白福拍胸口,“你別看他這樣,其實很靦腆的,從小到大都不愛說話,性子沒展大人那麽討喜。可他對你絕對是好的,你別急,給他些時間適應適應。”
梅姨看了白福好一會兒,淺淺地笑了,笑容裏頭帶著一絲白福看不懂的無奈,點點頭,“我懂的,他是好人。”
白福聽著梅姨這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是指五爺麽?沒叫欣兒啊……這梅姨,總給人感覺似乎有很多心事似的。而且時而瘋傻,時而又似乎不是,隻是太思念兒子成狂了。
……
白玉堂急匆匆拿著地圖到書房,展昭已經在屋子門口等了,小四子在院子裏轉圈圈,見他來了,趕忙說,“白白好慢。”
“這麽久?”展昭也擔心了一陣子。
白玉堂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展昭吃驚,拽了他衣袖上下看,“你沒事吧?”
白玉堂失笑,“你應該去問他。”
展昭忍笑,這人還真是傲慢,接了他手裏的地圖,和公孫一起,按照月琉璃上的圖案畫了起來。
趙普背著手靠在門邊,問白玉堂,“那鬼麵人什麽特征,我讓影衛門回來搜島。”
“嗯……”白玉堂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有什麽想不通。
“怎麽了白大哥?”簫良在一旁,仰著臉看白玉堂,他之前跟白玉堂學了點輕功,不過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正巧白玉堂的功夫和趙普的差別很大,趙普也不敢隨便指點他,讓他逮著機會問問白玉堂。因此簫良一直在他身邊轉悠,不過逮不著機會問。
“哦。”白玉堂蹙眉回答,“我覺得,這鬼麵和上次我看到的鬼麵人,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你是說,有人假扮?或者鬼麵人不止一個?”趙普讓一直跟在身邊的灰影將所有的影衛都叫回來。
“戴著麵具,看背影的確很像同一個人,但是交了手,又覺得沒上次的強,難道有所保留?”
這時候,幾個影衛都跑回來了,特別是幾個女影衛,聽說梅姨被襲擊了,今天負責照顧梅姨的緋影直吐舌頭,幸虧白玉堂發現了,不然豈不是誤了大事。
“怎麽不好好看著人?”趙普不悅。
“王爺……”緋影趕緊領罪,黛影給說情,說是梅姨人挺好的,大家都不拿她當賊防,見有家丁,那邊人手少,她們就都幫忙去了,甘願令罰。
畢竟是軍旅出身的,趙普治軍嚴厲,影衛門也知道問題嚴重。
白玉堂自然不能讓趙普處罰幾個影衛,就擺擺手,“是島上家丁沒看緊,不怪她們。”
幾個影衛都是姑娘,麵麵相覷,都覺得吃驚——白五爺原來就冷了一張臉啊!真吃虧了啊,人挺好的,竟然給她們求情,有幾個沒心上人的,不免都對他有好感了幾分。
展昭在屋中看得真切,無奈地搖頭,身邊公孫拽拽他袖子,示意他——專注啊,專注!
小四子見趙普凶幾個影衛姐姐,趕緊過去抱大腿,“九九,不要罵姐姐麽。”
趙普望天,得,一點兒王爺威嚴都沒有了,於是便囑咐她們好好盯著,下不為例,便讓她們都散了,去島上找人。
等人都走了,趙普和白玉堂在門口等著展昭和公孫畫圖,簫良逮著機會,就找白玉堂問招式。白玉堂左右無事,就在院子裏教起他來。
展昭邊告訴公孫怎麽畫,邊餘光瞥見院子裏一大一小正練功呢,就盯著看。
公孫見他不專心,隻好時不時地提醒他回神!
很快,一張圖都畫完了,陷空島其他的幾位當家的也都來了,看到了這張圖紙,都嘖嘖稱奇。
“我說,展小貓,你沒畫錯吧?”徐慶在一旁開展昭的玩笑,“這要是錯了一個點兒我們可都得喂魚啊。”
“錯不了,三哥。”展昭這人識逗,別人逗他他就反著逗人,反正怎麽逗都不惱,笑嘻嘻回徐慶,“我和公孫畫了兩幅,對上一個點兒都不差的才給你們看!”
“那好那好!”蔣平踹了徐慶一腳,“展兄弟那麽精細個人,你以為是你啊提筆忘字?!”
徐慶撇撇嘴,轉眼,就看到盧方和韓彰認真研究圖紙和行船路線,而一旁白玉堂則教完了徐良,靠在門框邊發呆,臉色有些白。
徐慶皺了皺眉頭,這老五好像精神不太好啊,剛想走過去,展昭已經從他身邊閃過,湊到了白玉堂身邊,徐慶微微一笑……回頭繼續說正經事。
展昭見白玉堂似乎沒什麽心思,手指輕輕按著太陽穴,就問,“你怎麽了?”
“嗯?”白玉堂一個晃神回過頭看他,搖了搖頭,剛剛他似乎覺得一陣頭痛,不過現在又好了。
展昭湊近他,“不舒服啊?”
白玉堂搖了搖頭,想了想,“貓兒,今晚我上你那兒睡。”
……
白玉堂是脫口而出,聲音不高卻也不低,眾人聽得真切,都突然安靜了下來,回頭看他倆。
展昭尷尬,小四子攥緊了小拳頭,一臉的緊張——終於?!
蔣平在一旁輕輕拍白玉堂的肩膀,“老五啊,這麽直接啊?”
“嗯?”白玉堂不解,看了看蔣平又看了看展昭,立馬明白過來,也是尷尬,忙解釋,“不是,梅姨在我那裏住著,我在貓兒那將就一晚吧。”
“哦……”眾人都泄氣,白激動了一場。
展昭也鬆了口氣,不過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白玉堂這人好幹淨,自己的東西都不喜歡叫人碰,竟然肯讓梅姨在房間裏住著,嗯,看來他對梅姨很尊敬啊……為什麽呢?是因為看到梅姨愛子心切麽?
正這時候,家將來報,說董曉蝶則派人來通知,說他們馬上要啟程了,問白玉堂和展昭上不上船。
盧方派人通知他,讓他等一天,他們明天才能準備好。
當晚,董曉蝶就帶著人到了島上。
“為什麽要等?”董曉蝶他們那船上還有很多江湖人,要那麽多人等必須有理由。
盧方想跟他應對幾句,但是又不能說穿,他向來講道理人也直厚,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麽說服眾人。
董曉蝶見盧方猶豫,心中生疑,正想問問,卻聽身後趙普突然說,“妖城之上機關重重,要準備充足才可上島,操之過急隻能全軍覆沒。各位願等則等,不願等可以先走。”
董曉蝶一皺眉。
這世上擺譜不讓人反感的估計也就是趙普的,畢竟身份在那兒。即便是想來討厭官府的江湖人,也不敢輕易質疑或者得罪趙普。另外,董曉蝶等見陷空島似乎準備充分,外加有趙普的人馬幫忙,必然勝算更大一些!畢竟有展昭白玉堂和趙普三個高手加起來,幾乎沒什麽辦不到的事了吧。
想到這裏,董曉蝶與隨行的江湖人對視了一眼,都決定在這裏留著,等陷空島上眾人一天。
……
“董曉蝶一定是有什麽心思!”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回房休息,就談起了明天合作的事情。
“那些江湖人都是見錢眼開貪得無厭。”白玉堂靠在窗邊淡淡地說,“明天別出什麽亂子才是。”
“這倒是!”展昭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才想起來忙了一天沒吃東西,轉眼問白玉堂,“你去不去吃東西啊?”
“嗯?”白玉堂還是覺得些微有些頭痛,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懶洋洋說,“不去了,不餓。”
“你真的沒事?”展昭有些擔心。白玉堂平日沒正經事做的時候也是這樣有些慵懶,不過今天仿佛沒什麽精神,明明早晨還好好的。
白玉堂搖了搖頭,靠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這樣吧,我去拿些吃的來吧,”展昭想去拿了吃的來跟白玉堂一起吃,就跑去後廚了。
廚房裏頭熱鬧得很,畢竟島上人多,現在又都是吃飯的時候,廚房裏忙得都轉不開身了。
展昭兜了一圈被擠了出來,還發現菜都不怎麽樣,住在島上就是這點不好,沒法出去買。
正在犯愁,就看到白福正好溜達過來,看到展昭,問,“展爺,還沒吃飯呐?”
“是啊。”展昭看到白福立馬想到了主意,過去說,“白福啊,白兄好像不太舒服,有沒有好吃的?”
“什麽?”白福一蹦三尺高,“五爺病啦?”
“也不算病啦,你也知道他挑食。”展昭笑眯眯說。
白福點頭,“這倒是,有辦法,我去給他燉個鴿子煲再抄個螃蟹,展大人給您也來一份吧?再燙一壺老酒,你倆吃一身汗睡一覺明早就痛快了,明兒個還得賣力氣呢!”
“好啊!麻煩了!”展昭立馬笑逐顏開,想著今天飽口福了,就跟著白福一起去開小灶,準備再找些好吃點的冷盤帶回去,最好再弄碗熱騰騰的牛肉麵。
白玉堂一人在屋中靠著,隻覺得有些昏沉,頭也越來越疼,察覺到自己可能要去找大嫂要些藥了,別是真的病了吧,這可真是破天荒。
歎了口氣站起來,剛到門口,就看到有人從院子外麵進來,是端著托盤的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