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乃意外連連

“走,我帶你去看看庫房,走之前怎麽著也該把東方未明的聘禮給打包了不是?”霍改起身,扯過床邊的外袍,將身子草草裹起。

“枉我千裏追妻,這熱茶還沒喝一口呢,你就打發我幹活兒了,是不是殘忍了點兒?”雨無正賴在**,可憐地捧著心口耍寶,那銀色的吊墜就垂在他的身前一晃一晃又一晃。

“少在這兒賣乖,要是那邊今晚上放人兼殺人滅口怎麽辦?”霍改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似乎有那麽一點……暴躁。

雨無正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盯住霍改:“你這樣的口氣會讓我忍不住覺得在你心裏你大哥比我重要很多啊。”

“我這不還有一輩子的時間留給你折騰麽……”霍改取了鑰匙,徑直往門口走去,帶著淡淡笑意的口吻,輕飄飄地消散在風中。

“這話我愛聽。”雨無正被順著毛安撫了一把,立馬乖乖跟上了。

庫房離霍改的臥房不遠,霍改白日裏就吩咐過他不點完那一堆珠寶堅決不睡,誰也不準跟著。下人們雖不齒於霍改的暴發戶兼守財奴嘴臉,卻也乖乖聽話,不去惹人嫌。便是那暗中護衛的人,也隻是遠遠地守著,他們還不想因為比自家主子先看到了當家主母穿著褻衣到處逛這種破理由而被處理掉。

開鎖。掀箱,那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萬分晃眼的幾大箱珠寶就這麽展示在了兩人眼前。

“哇哦,這東方未明恐怕是愛慘你了。”雨無正吹了個口哨,一想到自己之前養傷住的房子還是霍改墊的錢,雨無正心裏就一陣膈應。

“他愛我又如何,重點是我愛不愛他。”霍改哂然一笑,無情又彪悍:“是跟我想上的人夜夜歡好,還是被想上我的人反複操弄,這很好選擇不是麽?”

縱然雨無正是個豪放漢子,聽聞霍改這直白的自我剖析,也不由得紅了耳根:親愛的,你告白就不能稍微含蓄點兒麽?這年頭讀書人都這麽流氓了,叫我們這真流氓要如何自處?

“趕緊動手啊,這兒還一屋子東西呢。”完全沒有意識到雨無正已經上趕著自我代入了,霍改看著雨無正那呆愣的模樣,不耐催促。

“哦……好。”

雨無正終於回魂,無比嫻熟地先抽了一匹錦緞鋪在地上,然後抬起一口金箱,斜抵著緞麵,輕輕一抖。“嘩啦”庫房裏響起小小的雜音,那一箱子的元寶就這樣幹淨利落地在緞麵上堆成了小山。信手一扯,錦緞破開,撈起兩頭,幾番纏結,一個碩大的包裹就出爐了。

“果然術業有專攻。”霍改由衷讚歎。

眨眼間,職業打劫人士雨無正已經又打包好了一箱金磚,一箱銀瓦。

抬手將三個碩大的包裹通通捆背上,雨無正扭頭衝霍改笑笑:“一炷香之後回來。”說罷,火速消失在夜色中。

等雨無正回來,霍改已經拿布墊著堆了一座珍珠山、一座貓眼石山,一座軟玉山。

“學得真快,不愧是我的賢內助。”雨無正調笑,心情很好。心上人幫著自己坑情敵神馬的,最有愛了~

“打包吧。”霍改眼都不抬。

“這添妝的東西都帶走了,置備出嫁行頭時,不會被發現麽?”雨無正蹲到霍改身旁,低聲提醒。

霍改掀開放在角落裏的三個箱子,雨無正閉嘴了。結婚的行頭都在那裏麵妥妥帖帖地擱著呢,縱然在黑暗中也看得出那堆東西有多麽華美奢靡。

雨無正眼神閃爍了一下,忽然有些不自在,跟東方未明比起來,自己能給萬仞侖什麽呢——風餐露宿?仕途無望?還是四處漂泊?雖然自己並非真的一文不名,但那點錢財,恐怕連那套嫁衣的一個袖子都買不起吧……

“愣著幹嘛,想消極怠工麽?”霍改走回雨無正身邊,將布的一端塞入雨無正手中。

雨無正捏著布忽而覺得手中物無比燙手,一瞬間,他很想丟下這堆價值連城寶貝,抱著著霍改縱身離去,離得越遠越好。“小侖,你覺得我這麽不勞而獲真的好嗎?”

“怎麽會是不勞而獲?拿了這批錢財可是要背上被東方未明追殺到天涯海角的代價……”霍改話音未落,倏地皺了眉,開口:“是我不對,妄自替你做了選擇。這些東西,你若真不想拿,就不拿吧。”

雨無正實在扛不住霍改那暗藏內疚的口氣,故作爽朗,開口笑道:“我雨無正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會怕他追殺?況且,難不成我一分不動帶了你走,他就不追殺了?這小子敢拿你大哥逼婚,就該當出這麽回血。”

“沒錯,這是他該付的代價。”霍改垂了眼,笑容莫測。

“既是算作他的賠罪錢,這些東西我們分給你大哥五成如何?”雨無正笑吟吟地建議道。

霍改迅速回道:“不必,你將那吊墜還給萬思齊即可。告訴他,從此以後我與他再無關係,永不相見。”

“你們……”雨無正皺了眉。

“劃清界限,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都是好事。”霍改眼眸略微一晃,咽下一聲輕歎。

雨無正想到眼下的情況,揣摩了一下霍改那左右為難的苦逼心態,不再多話,利索地收拾好包袱閃人了。

五趟之後,儼然已將倉庫裏能搬的東西搬了個幹淨。

“好了,帶上這些布料,你可以走了。”霍改指了指那鞠躬盡瘁的一箱布料,揮揮手,直接趕人。

雨無正將布匹捆好,忽而湊上前,輕輕托起霍改的臉,在頰邊留下輕輕一吻,溫熱的吐息在霍改的麵龐上流連:“別擔心,有我在,你大哥不會有事的。乖乖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帶你走。”

“好。”霍改笑容甜美,回了雨無正一個緊緊的擁抱,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也一路小心,我等你。”

被猛然抱住的雨無正愣了愣,他本尋思著這久別重逢,月下離別,怎麽都該來個深情吻別才合適。不想萬仞侖竟是直愣愣地抱住了自己,就現在這造型,撐死也就能親下耳朵。深情吻別看來是沒戲了,總不能把人掰開了再親一回吧?

雨無正釋然一笑,收攏雙臂,抱緊了霍改。罷了……這樣也不錯,反正也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麽?

月色黯淡,星光倒是正好,霍改看著那熟悉的黑影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夜色中,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嗬欠。最後一枚棋子安放完畢,自己可以抱著被子等收網了。

霍改手指輪轉,一根菊簪在指縫間閃爍生輝:“萬仞侖你拿爺當小攻們的拔河繩用是吧?一個一個地套上手然後牽扯來牽扯去很的有意思是不是?難道你不知道爺是屬草繩的麽,草繩可是很不禁扯的呐。”

“隻要‘嘭’的一聲……”霍改捏著菊簪的兩端,笑容冰冷,言語溫柔:“草繩斷掉,拔河的小攻們就全滾一邊去了。隻希望,到時候你和雨無正不要被小明追殺得太慘喲~”

七日後,大婚。

天未大亮,霍改已是被人給喊了起來,他今日要做的事很多,比如洗澡,比如梳妝,比如換衣,比如等著嫁人。

整個房間靜得嚇人,全是讓霍改給嚇的。霍改擺著張你欠我錢的死人臉不停地往外放著冷氣。都到這時候了,東方未明放人的消息竟還沒傳來!不見兔子不撒鷹到這地步也太無恥了點兒吧!他難不成非要看到兔子穿著比基尼在他眼前跳草裙舞才放心嗎?!

號稱坤城福氣最全最旺的喜婆恭恭敬敬地跪坐在霍改身後,小心翼翼地捧了霍改的一縷青絲,接過丫鬟遞來的玉梳,戰戰兢兢地將那烏發一梳到底,鼓起勇氣開口唱道:“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閉嘴!男男生子是爺的雷,你這是想嚇得我悔婚怎麽地?”霍改磨牙。

喜婆立馬閉嘴,這位爺要真悔婚了,她估計就隻能給自己唱哀樂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攔住他們,別讓這幫狗腿子衝撞了公子!”

“刺史府的人你們也敢攔,好大的膽子!”

劈裏啪啦,稀裏嘩啦……

霍改慌忙起身,往門口看去:擦!這陳柏舟不會來搶親了吧?

正探頭探腦呢,陳柏舟已是在衙役的護送下破門而入:“小侖!”

“幹啥?”霍改淡定回應。

陳柏舟情深深臉悶悶地望向霍改,朗聲道:“萬思齊落到東方未明手上的證據已經全部處理掉了,萬思齊他人剛剛也已經出獄,東方未明現在已再無把柄可要挾於你。隻要你開口,我這就帶你走。”

過河拆橋也請不要這麽明目張膽好麽?陳柏舟你的君子形象已經碎成渣了啊有木有?霍改的心弦終於鬆了鬆,立時綻放出一個溫柔明媚的笑容,頷首道:“哦,謝謝你特地來通知一聲,現在你可以走了。”

“啊?!”陳柏舟反應無能。

“不,你先別忙走。”霍改又道。

陳柏舟瞬間振奮,房中下人瞬間一級戰備。

“勞煩你將起司還有貪狼帶走,你幫我轉手交給萬思齊一下。東方那家夥不喜歡養小動物,隻能物歸原主了。”霍改無奈地笑笑。

“你真要嫁給他?”陳柏舟不可置信地高聲道。

“不嫁給他難道嫁給你?”輕笑一聲,霍改扭身坐回妝台前,衝那喜婆冷冷吩咐道:“接著唱!”

喜婆頂著刺史大人那殺人的目光恨不能立馬顏麵淚奔而去,古往今來所有的紅顏禍水跟眼前這位比起來都弱爆了有木有!

看那喜婆一臉想死的模樣愣在原地,霍改不耐催促道:“唱!”

奴家今兒唱完這歌還能有幸活著看到明兒的太陽麽?什麽時候喜婆變成高危行業了,嚶嚶嚶……喜婆咬著唇,深吸一口氣,捧起霍改那三千青絲,懷著慷慨赴死的心情,悲壯而歌:“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微不可聞的歌聲哆嗦著在喜慶的房間裏飄**,而陳柏舟的臉色也一路從黑到白,從白到青,從青到紫,從紫到藍……

“我懂了,你還是怨我。小侖,是我對不起你,祝你們……琴瑟在禦,祥開百世。”陳柏舟扯出一抹苦澀笑意,深深一揖,轉身離去,隻有那最後的鏗鏘之語不斷回響在房中——“若那東方未明敢對不起你,隻要你開口,我依舊帶你走。”

霍改捂了唇,悶笑聲從指縫間不斷泄出,笑得他弓起身子,不住咳嗽。

屋中人都緊張地盯著霍改,唯恐這位爺一時激動扭頭就跟刺史私奔去了。

霍改失笑搖頭,長歎出聲:“問世間情是何物……”

屋中眾人紛紛警覺地擋在霍改出門的路上,這位爺果然是要跑了嗎?

“神曰……廢物!”霍改嗤笑一聲,再抬頭時,已是麵若冰霜,無悲無喜。

屋中諸人長長舒了口氣,安全了!

陳柏舟的人呼啦啦地走了,東方未明又帶著人呼啦啦地來了,鑼鼓喧天,祝福之聲不絕於耳。

“我還以為要和那些癡心妄想之輩打上一架才能帶走你呢。”這是新婚之日,新郎對新娘說的第一句話。

“就你這種戰鬥力零點五的渣,爺一板磚就撂倒了,真要走用得著別人帶麽?”這是新婚之日,新娘對新郎說的第一句話。

圍觀的繡被閣走狗眾由衷感歎:主子,您牙口真好!

東方未明躬身相請:“上轎吧,我的娘子。”

“要叫夫君。”霍改當即賞了東方未明一個爆栗。

“上轎吧,我的夫君。”東方未明從善如流。

“乖~”霍改摸摸東方未明的頭,上轎坐好。

圍觀的繡被閣走狗眾由衷感歎:這年頭的大人物們都什麽破品味啊!

“夫君,你路上若無聊,且看著這個解解悶。”東方未明打簾外遞入一樣物事。

霍改打開一看,避火圖,頓時興致大起,這可都是活生生的素材啊素材:“咦?這本沒有你上次給我的那卷內容豐富啊。”

東方未明笑而不語:上回那卷上麵3P,4P什麽的齊全著呢,我能給你看麽?

就這麽看著小黃書混了一路,直到聽到外邊兒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唱喏“迎新人進門。”霍改這才驚覺已然抵達目的地。

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探入轎來,霍改握住,隨之下了轎。堵在門口的賓客齊刷刷地看向霍改,議論之聲轟然響起。

霍改一身紅衣,金冠束頂,卻是沒有披蓋頭的,一張臉就這麽直白地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霍改眯了眯眼,旋即便明白了東方未明的用意,這家夥這麽幹並不是因為體貼自己是男兒身,而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萬仞侖是他東方未明的,誰都別想動。

一想到之後這些麻煩都是萬仞侖的,霍改笑得越加如沐春風,幹幹脆脆地和東方未明拜了堂,進洞房去了。

鬧過洞房,東方未明回到大廳接受眾人祝福,霍改則轟走了所有下人,一個人在新房內坐好,等著雨無正來向自己匯報成果。

果然,待得人身稍遠,一道身影翻窗而來。

“喲,這新房有夠富麗堂皇的。”雨無正一進屋來便左顧右盼。

“事情辦得如何了?”霍改現在隻關心這個。

“也就那樣唄。”雨無正啃著顆花生,含糊著答應道。

霍改沉默片刻,終是問道:“東西交給他了麽?他可有說什麽?”

雨無正身形一頓,才緩緩道:“他……他什麽都沒說。”

“哦。”霍改想了想那家夥的冰山脾氣,失笑,這回他大概是真的氣慘了吧。

“我這就帶你走?”雨無正詢問道。

霍改摸了摸袖中的菊簪,笑道:“東方未明這才剛出去沒多久呢,且等他被人灌了兩杯後我們再走,這樣更穩妥。你先去外頭候著,我不喊你你別進來。”

“好。”雨無正幹脆答應道,翻身出了窗。

霍改痛痛快快地長舒一口氣,將窗子扣死,坐回**,掏出菊簪,扒開衣襟,對準了心口。

“一切終於……結束了!”霍改喜極而泣,不孝子孫們,相愛相殺去吧,爺不奉陪了!

手一揮,菊簪衝著心口穩穩紮下。

“嘭!”一聲雜音猛然炸響,霍改一個手抖,菊簪在衣服上劃下長長一刀口子,皮肉倒是半點兒沒事。

霍改看著剛剛打對麵那大立櫃裏跌出來的某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型生物,眼都直了——

“大哥!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