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麵乃單方傾覆

“我記得你很怕癢,怎麽,現在不怕了,還很享受?”

東方未明的唇齒間吐出似問非問的詞句,空氣在一瞬間,似乎凝滯了。他的長眉舒展,如暮春招搖的柳枝;他的唇角輕挑,勾起弦月般的曖昧弧度;他的鳳眼眯起……

眼角上揚,是歡愉——你,終是陷落在我掌心。

眼眸輕忽,是失望——你,不過如此。

眼睫垂下,是輕蔑——你,已當不得我正眼相待。

霍改瞬間覺得有一盆涼水兜頭淋下,徹骨寒涼。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犯了個錯,大錯。

難怪東方未明敢冒著和自己翻臉的風險強占便宜,難怪東方未明現下會露出這種勝利者般的眼神,是自己先露了破綻,東方未明不過是在驗證推斷。

之前自己遇襲,自己在東方未明趕到後,為了試探東方未明和借機勾搭解開咒印沒有多想就選擇了作出一副全心依賴、毫無防備的樣子任由東方未明抱住。卻忘了,這樣的反應,即使用剛脫險境,精神不穩來解釋,也是相當牽強的。

更何況,自己能獨身解決掉一個大漢,還在人來之前一直保持著,手持武器壓在雙手盡廢的對手身上防止意外的狀態,本身就說明了,自己不會是一個脆弱的小書生。

那麽自己那依賴的表現,就隻有兩個解釋。

一是,自己心底已經將東方未明視為了可信可親的重要存在,那種種疏離不過是故作姿態,他的勾搭已然基本成功。

二是,自己對東方未明別有用心,在借機親近。他真正想要勾搭到的那個癡情書生從未真正存在。

不管是哪種解釋,都足以讓東方未明重新評估自己的價值。所以東方未明會接著抹藥的機會肆意挑逗,而自己的反應……不言而喻。更何況,第一次身體接觸時,自己為了避免東方未明動手還拿過怕癢做借口,而這回,卻是全無不適,這算是默許抑或……邀請?身體的屈服是心靈的背叛,紅杏出牆。

當疏離變作忸怩,當癡情變作借口,當無心風華變作刻意引誘,當高不可攀變作欲擒故縱。自己這個玩具,於東方未明,還剩下多少價值可言?

這是一場假麵舞會,兩個風采卓然形貌明麗的騙子在無人的舞池裏貼身相擁,華麗的舞步誘導彼此的步伐,溫暖的掌心牽引彼此的旋舞,甜蜜的耳語哄騙彼此的靈魂,炙熱的眼神追隨彼此的假麵。

四肢糾纏,身體緊靠,於是,每一個小動作都難以逃脫對方的察覺,每一拍心跳都無法躲過對方的窺視。不可妄動,一動便錯;不可妄語,一說便破。

貝殼縱然擱淺於陸,那也鐫刻著海的影子,無論內裏的珍珠是黑是白,有些東西,總是無可抹煞。比如……身體對□的趨之若鶩。再比如……殘魂對東方未明的苦苦癡戀。

霍改一步踏錯,於是失了節拍,落了節奏,隻能被對方帶動著反身、旋轉、折腰。華麗到目眩神迷的旋舞之後,被先揭開假麵的他要麵對的,便是如今這被動至極的局麵,和一個隨時可能因為無趣而抽身而去的舞伴。

東方未明捏著霍改的手,搭上了褲帶,笑容輕佻,眸光冰冷。他貼在霍改耳邊輕輕吹氣:“來,把褲子脫掉,我們接著擦腿。”

霍改的耳朵紅得幾乎要滴血,僵硬著身子別開臉,目光閃爍不定。

“別怕,我會讓你舒服的。”?東方未明微薄的嘴唇在暮色的渲染下漫著華貴的淡金,和唇的鮮紅交織出幾近妖豔的色澤。張開的嘴唇裏隱約露出粉色舌尖,在齒轅上緩緩遊弋,有一種危險的煽引感。

說話間,東方未明又靠近了幾分,他的手越加放肆,形狀優美的大手覆在白嫩的小手之上,引領著單薄的手掌從腰際一路下滑,停駐於隱秘地帶。

掌下的物事即使隔著布料也能感覺到那滾燙的熱度,有人在自己耳邊低喘著**:“脫了吧,我幫你。”

東方未明已露骨至斯,霍改名為貞操危機的天線筆直豎起,冷汗唰地浸透了整個後背,犯錯的後果比自己想的還要嚴重得多。

小孩子是沒有耐心的物種,東方未明不會貪求殺得對方片甲不留的全勝。有時候戰役的勝利在他眼中便是戰爭的勝利。東方未明不會有耐心玩一場曠日持久的攻防戰。

身體占有於東方未明而言就像是正餐後的甜點,正餐入肚,心已失守的自己已經沒有了讓東方未明鄭重對待的價值。打算從這場遊戲中抽身走人的東方未明可不會再對自己客氣,拒絕會被東方未明看作欲拒還迎,反抗會被東方未明認作故作清高,等待自己的隻會是吃幹抹淨之後被棄如敝履。

必須立馬找到應對之法……不然,**不保。

要怎麽做,才能讓東方未明回心轉意?

要怎麽做,才能單憑己身力挽狂瀾?

要怎麽做,才能讓即將結束的舞曲重回高.潮?

“東方……別,別這樣。”霍改的聲音含糊不清,帶著黏膩鼻音,和曖昧的急喘,恰如床第間的撒嬌。

“不這樣,要怎樣?”東方未明又重重捏了一下,逼得霍改低哼出聲。

“東方,你喜歡我麽?”霍改用未被挾持另一隻手按住了東方未明作惡的爪子,像是固執地想要求一個答案。

東方未明輕笑一聲,抬眼看著霍改,千般纏綿,萬般深情。額心相抵,吐息交錯,完美得近乎妖異的嘴唇微微張合,吐出的語句溫柔癡纏:“我為你而神魂顛倒。”

霍改捏著東方未明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笑容苦澀:“怎麽辦,我也是。”

“郎有情,妾有意,正是恰好,你何必苦惱?”東方未明順勢在霍改的心口捏了一把,漫不經心地問。

“我心裏本該是裝著另一個人的……直到剛剛我險死還生,才發現,你早已占據我整個心神。我知道這樣不對,卻情不自禁,這樣水性楊花的我,你還喜歡麽?”霍改捂著心,一副我好無辜,我好可憐,我好為難的苦逼模樣。

東方未明捂唇,陰影下的的弧度譏誚而輕蔑,讓自己心心念念籌謀了這麽久的,竟然是這麽個拿著心上人當幌子的便宜倒貼貨,本以為會很好玩的,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到手了,真是無趣。

“如果你願許我一生一世,我想,即使讓我當一回水性楊花之人,我也甘之若飴。”霍改凝視著東方未明,就像一個準備和心上人私奔的傻妞。

一種莫名地憤怒在心底緩緩燃燒,拙劣的演技,赤.裸的企圖,東方未明覺得眼前這個愚蠢而虛榮的家夥正在將那些自己珍視的東西,一一敗壞殆盡。他怎麽能這樣,明明,明明自己是那麽……期待的。

“你會愛我一生一世麽,東方?”霍改捏著東方未明的手,似乎因為一直沒有得到答案而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我愛你,一生一世。”東方未明的嘴角揚起溫柔得宛若春江的笑容,輕輕承諾。

他要報複,他要騙得這蠢貨張開腿,在**任自己百般操弄,然後再將他狠狠地丟出繡被閣。他要讓他從雲端狠狠跌到泥地裏,作為他毀掉自己認定的對手——那個狡猾的優雅公子的代價。

霍改綻開如花笑顏,撒嬌道:“我的腿很疼,你幫我擦藥吧。等我傷好之前,你會一直親手照顧我對吧,東方?”

讓爺親手照顧,憑你也配?越來越不耐的東方未明這才意識到對方的腿還傷著,如果自己想報複成功,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把人給立馬辦了。也就是說,自己還得和這個貪婪的小東西虛與委蛇段時間。於是本來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糕了。

“我去替你看看藥好沒有,腿的話,你先自己擦著吧。”東方未明將藥罐放到床邊,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欠奉,起身往門口走去。

腰帶突然被人拽住,東方未明回頭,正看到霍改半個身子吊在床外,拽著自己腰帶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怎麽?”東方未明忍住把人一腳踹開的衝動,笑著問霍改。

“給我帶點蜜餞好麽,我怕苦。”霍改膩著嗓子懇求。

“好。”東方未明將腰帶上的手堅定不移地掰開,然後回轉,準備係好腰帶走人。一低頭,卻正看到眼前不遠處一個東西閃閃發亮,正是自己送出的那個熏球。

這個熏球是自己多年的珍藏,為了眼前這個人,卻是欣然送出,可惜,那些後招都用不上了,可惜,這個人,已經配不上這個寶貝了。

東方未明有些悵然地回頭,卻愣住了……

霍改似乎沒料到東方未明會突然回頭,也愣住了,麵上還帶著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就差沒在臉上寫著:總算逃過一劫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一瞬間,醍醐灌頂。東方未明幾乎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原來如此,任侖啊任侖,你果然沒叫我失望!他狡猾的優雅公子還在,一直都在!

霍改迅速收斂表情,又回複到那求撫摸,求包養,求戀愛的傻瓜狀態。

東方未明卻是一步一步走回床邊,居高臨下,看著霍改,眼裏像是燃著一團火,激烈而炙熱。一字一句,發自肺腑:“小侖,我真為你而神魂顛倒。”

東方未明俯□,捏住霍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他叼著那不安分的嘴唇,重重吮吸,他是如此地欣喜,禁不住越吮越深,舌尖舔碾過嘴唇上每一寸嬌豔的朱紅,牙齒廝磨過嘴唇上每一塊溫軟的嫩肉,不夠,還是不夠。喉嚨裏幹渴難耐,他真想把這個狡猾的小東西攪碎了咽下,以平複那焦灼的渴望。舌頭向更深處滑去,身體卻被猛然推開。

東方未明意猶未盡地舔舔唇,笑問:“怎麽,裝不下去了?”

霍改低著頭不理他,拳頭緊握,指節捏得發白。

東方未明坐回床邊,心情很好地翹著腿:“我差一點,就被你騙過去了。幸好蒼天有眼,讓我陰差陽錯地回了頭,不然……我就錯過了。”

霍改別過頭,閉著眼,心情同樣很好。是啊,你一點不差,又被我騙過去了。蒼天當然有眼,爺算計了半天,一手拉腰帶,一手滾熏球,就等著你回頭撞見“真相”,怎麽能讓你錯過。

如果如果掰回東方未明的想法已不可行,那就推著這個想法一路奔向極致,物極必反。在路的盡頭藏著的,就是轉機。愚蠢之人被忽悠,是因為輕信,聰明之人被忽悠,是因為多疑。最重要的砝碼依然緊握在霍改手裏,他真的不愛東方未明,從來不愛。所以,現在輪到他絕地大反攻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場算計和反算計我寫了整整一天,怕交代不清,怕情感不真,怕人物走形,反反複複,修修改改,最後出來了這個成品。也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歡,如果喜歡,請告訴我,以慰我陣亡的無數腦細胞。如果不喜歡,也請告訴我,我接著改。

愛你們,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