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乃墳墓無疑

夜深,客散,霍改優哉遊哉地往自家馬車走去。車夫殷勤地為霍改掀開車簾,霍改探身進去,萬思齊和易老已經在馬車上端坐著了。易老坐在一臉寒霜的萬思齊對麵,瑟縮不已。霍改猛然想起了被狼逼到了牆角的兔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三少您來了啊。”易老一看霍改回歸,頓時如蒙大赦,一個勁兒地示意霍改去安撫某座冰山。

“哥~”霍改軟軟地喚了一聲。

萬思齊就像沒看到霍改也沒聽到招呼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麵無表情。

這兩兄弟畢竟在同一個屋簷下待了大半年,對彼此的性格也算是知根知底。霍改一看萬思齊的反應。立刻就明白過來萬思齊這是生氣了。

萬思齊這人比較率性,處得高興了,他就恨不能把人二十四小時綁在身邊一塊兒玩;處得不高興,他就不搭理人,一個人默默散發冷氣。

霍改一屁股在萬思齊身邊坐下,跟車夫招呼聲“回客棧”,便閉上眼,開始養神。

現在有易老在,要說什麽做什麽都不方便,於是霍改決定等萬思齊先散會兒冷氣再說。

易老看看寒氣更甚的東家,再看看混不在意的三少,默默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

回到客棧,萬思齊頂著張生人勿近的臉進了房間,和他同房的霍改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後邊。

關上門,早已在路上計劃好要如何安撫冰山的霍改一個蹬步,衝著萬思齊的背影就猛撲了上去。

萬思齊被霍改衝得一個踉蹌,隨即反手將人托穩。

“哥,我告訴你個好消息。”霍改像隻考拉般掛在萬思齊的背上,毛茸茸的腦袋湊到萬思齊頸邊,神秘兮兮道。

“什麽好消息?”萬思齊背著人,慢慢往床那邊走去。

“陳大人請我明日去他府上做客喲~”完全是邀功的口吻,所以聽起來格外招人恨。

萬思齊腳步頓了頓,然後一語不發地接著往前走。

“你不高興?這不是你希望的麽?”霍改本以為萬思齊聽到這個好消息會立馬陰轉晴,不想等來的卻是陰轉雪。

“嘭”的一聲,霍改呈烏龜翻身狀跌進了綿軟的床鋪。

霍改揉了揉後腦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向萬思齊發射著控訴光線。

萬思齊彎□來,扣住霍改的肩,身體的陰影將纖細的少年完全覆蓋,幽深的眼眸寒光閃爍,唇齒開合,言語如冰:“我希望的是,他把你放到心上,而不是放到**。”

霍改愣了一下,繼而唇角**,喂喂,大哥你要不要這麽犀利啊,咱還徘徊在陳家門口呢,你就斷定咱的終極歸宿是陳家臥房是不是早了點兒!

“隻是一般來往而已,哪有你說得那麽不堪?”霍改覆上萬思齊扣在自己肩上的手,故作不快。

“你在色.誘他,我看得出來。”萬思齊的手捏得更緊,眉頭緊鎖。

霍改立噴,色……色.誘?!大哥你犀利過頭了啊喂!雖然咱確實是在行勾搭之事,但你完全可以說成是在充分發揮個人魅力的同時進行友好往來嘛。

“為什麽?”萬思齊的身子壓得更低,聲音裏強壓著澎湃的怒意,視線像箭一樣直直射穿霍改的雙眼,銳不可當。

霍改舔舔唇,有點小緊張。萬思齊這回貌似怒得有點兒嚴重啊。要是自己沒能立馬在這兒給個交代,是不是就得立馬交代在這兒了?

“為什麽?”萬思齊又問了一遍,口氣冷得直透心肺。

霍改的眉頭微微蹙起,這樣的姿勢,這樣的氛圍……怎麽看著那麽熟呢?壓倒在床、憤怒逼問、然後……解釋無效、OOXX?對了!這是界小攻抓住爬牆小受的標準套路嘛!我勒個去,這廣告插播再強也不能直接頂了正劇自個兒上吧?

“哥,你先放開我。”**驟緊的霍改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從嗓音到眼神都透著楚楚可憐求放過的氣息。

“不放。”萬思齊回答得異常幹脆,毫無轉圜餘地。

對比了一下雙方實力,霍改也隻能無奈接受了在這種JQ四溢的場景下進行溝通的現實。

“我從來都沒想過上陳大人的床,也不會上他的床。”霍改明智地先表明了立場。

萬思齊的手微微鬆了些,眼裏依然有怒火在無聲地燃燒。

霍改略微別開頭,半垂下眼瞼。若是看著萬思齊說話,霍改總有種一言不合就會發生以嘴封嘴這一狗血橋段的不良預感。

霍改默默唾棄了一下自己過於“”的思想,開口解釋:“你帶我來的目的是與陳大人交好不是?而我能與他相處的時間不過寥寥幾個時辰罷了。而要保證在這幾個時辰內得他青眼,僅僅靠著這張與畫中人有八分相似的臉並不一定足夠。所以,為保萬無一失,我故意給了陳大人一些曖昧的暗示。君子無非就是耐心的狼,本質上那也是衝著肉戲來的,比起一個麵善的少年,一塊懸吊在眼前的肉更能讓人欲罷不能。而他的邀約,也證明了我手段的有效性不是麽?”

“萬仞侖,你這是在玩火!”冰冷的聲音裏透著逼人的怒意,萬思齊黑色瞳仁裏藏著洶湧的波濤:“要是他真對你做了什麽……”

“他不會。”霍改直接打斷了萬思齊的話:“他是君子,就算他真對我有欲.念,在我沒有明確表示獻身之前,他不會下手。反而會因為對我心懷邪念而倍感愧疚,進而還有可能因此作出補償於我的舉措。”

萬思齊咬牙:“你怎麽知道他不是那道貌岸然之輩?”

‘因為他是我兒子口牙!這娃的設定如此,不合禮儀規矩的事他是不會幹的。不論是將一個孌童放到心上,或者是將一個良民放到**,於他而言,都一樣是禁忌,違背君子之道的禁忌。’

這些理由霍改自然是沒法訴諸於口的,所以霍改隻能換了個聽起來比較靠譜的說法:“當今士人,無不以擁妓納妾,聲色歌舞為遣,養童豢旦,放浪嘻遊為樂。而陳大人一介風流名士,後院卻澄淨如池,我想,在這方麵,這人還是可以一信的。況且,就算他想,我也不會幹啊,一旦被他得了手,我在他心中便會立馬從往年之交,淪為娼伶之流,身價大跌。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就算是為著個人利益,我也要保住清白不是?”

萬思齊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萬仞侖,瞳色漆黑,暗湧深沉。

“怎麽?”肩膀被壓捏了這麽久有些生疼,霍改扯扯唇角,琢磨著自己到底還需要交代些什麽才能讓萬思齊放自己過關。

萬思齊從喉嚨裏溢出一身歎息,終於鬆了手,一身寒氣瞬間煙消雲散,但一些更為沉重的東西卻沉澱凝滯了下來。萬思齊徹底俯□,他的手環過霍改的腰背,將人輕輕擁入懷中。然後雙臂一點一點收緊,於是頸項相交,心口相貼,氣息相融。彼此的溫度浸過衣衫,透過肌膚,鑽進血肉,烙進骨骼。

霍改茫然地望著床帳頂,眼神沒有焦點地亂飄,他總覺得這狀況有點不對勁,一時間卻又理不出頭緒,於是隻好感受著彼此的心跳繼續茫然。

“別拿自己的身子當貨物般算計,你不該這麽算,也沒人值得你這麽算。”沉重卻溫柔的嗓音,他吻上他,萬思齊略涼的唇貼上霍改白皙的額頭,百般悵惘、千般珍重、萬般憐惜。

霍改愣了好一會兒,才從被親了的衝擊中醒來,將萬思齊的意思消化完畢。然後一抹淡紅就莫名浮上了眼眶,喉嚨口裏像是橫了刀刃,將所有已出口的,未出口的堂皇之語絞殺成渣,隻餘下純粹的靜默,攜著諸般情緒,浮浮沉沉。

霍改猛地咬住下唇,將一些即將滿溢出來的東西又生生逼了回去——他霍改不是萬仞侖,他不需要誰來憐惜也不需要誰來嗬護。賭著身體、拚著性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BOSS全部解決掉才是正道。隻要能穿回去,哪怕屍骨無存又如何,反正這又不是他霍改的身體。

霍改伸手,回抱住萬思齊,下巴輕擱在萬思齊寬厚的肩膀之上,笑容柔軟而疏離。動搖軍心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大哥?無謂的顧忌隻是腳步的拖累罷了,要知道你的定位是有錢人而不是有情人呐。還是繼續幹你商人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吧!

“喂,可以鬆手了吧?”一盞茶之後,霍改無奈地衝著萬思齊索取人身自由。

“再抱會兒。”萬思齊毫無掩飾地表達了對此活動的熱愛。

“熱……”霍改掙紮。

“忍著。”萬思齊將某人的反抗輕鬆鎮壓。

“……”霍改無言望蒼天,這獨裁的暴政啊。罷了,抱就抱,先把正事解決了再說。“你那裏應該收集有關於陳大人的生平之類的吧,跟我說說,我也好為明日的登門拜訪做些準備。禮物、衣飾、隨從什麽的都得在今晚考慮好,你有什麽建議也不妨直說。”

萬思齊沉默不語,隻是將人抱得更緊,幾乎要徹底揉進懷裏。

“你該不會不讓我去吧?”霍改眼神一凜。

“凡你要做之事,我幾時攔過?況你與他交好也確有頗多好處。”萬思齊鬆開手,在床邊坐下,神色淡淡。

霍改索性蹬掉鞋子,那被子當靠枕,蜷縮在**,等情報。哎,隻恨當初寫的是純肉文,凡是和主角感情糾葛無關的一律直接浮雲,搞得現在,對黃瓜尺寸這等不為人知的隱秘一清二楚,對出身生平這等眾所周知的情報卻是全無概念。

萬思齊沉吟片刻後開口:“他的生平我收集到的也不算多,不像你一般連他後院有無優伶都一清二楚。不過你既是問了,我自然知無不言。陳柏舟,出身乾州世卿之家,十七為秀才、十九成舉人,二十五取貢生登探花。得娶太師女為妻,時任中大夫,三年後,其妻懷子而喪,不複娶。隨後右遷吏部侍郎,而今又任坤城刺史,可謂新帝手下榮寵第一人。”

霍改倒抽一口氣,陳柏舟這娃不是跟皇帝有JQ吧?官升這麽快,而且,死老婆之後,那官職明顯是一路直竄啊。

“你在想什麽?”注意到霍改那詭異的表情,萬思齊開口詢問。

霍改一臉嚴肅:“在想感情生活和官場沉浮的關係。”

“你這麽說倒是不無道理。”萬思齊點點頭。

霍改的雙眼登時亮了,果然有JQ?!

萬思齊緩緩道:“外界傳言,陳大人對前妻用情至深,這才一直未續弦。太師位高權重,對陳柏舟這位佳婿一直照拂有加,縱然愛女不再,也不曾疏離。”

霍改頓時蔫了……裙帶關係神馬的,一點萌點都木有!

“怎麽?你很遺憾陳大人對其亡妻用情至深?”

霍改理所當然道:“我遺憾這個做啥?陳柏舟又不是因為他前妻才獨身的。”

“哦,你怎麽知道的?”萬思齊的語調聽起來頗為陰森。

“啊?那啥……”腦中忽而閃過一道靈光,霍改忙到:“因為我嫂子過世後,大哥你不是也沒再娶麽?大哥你獨身應該不是因為對嫂子舊情難忘吧?所以我推你及人,料想陳大人也如此才是。”

世界嘛,凡優質男銀,要麽不結婚,一結婚就必然死老婆!

萬思齊麵色不虞:“我那婚事,哼!哪裏能和陳大人那金玉良緣相提並論?!”

霍改這才意識到萬思齊當初當的是上門女婿,逮著這事兒說豈不是等於往萬思齊痛腳上狂戳?霍改自知失言,乖乖道歉道:“抱歉,大哥。”

萬思齊逮著霍改的小腦袋狠狠搓揉了一把,淡然道:“沒事,反正死的那個不是我。”

“啊?”霍改詫異,剛剛咱貌似是在說嫂子的事兒吧,何至於論及生死?有內幕,絕對有內幕!

萬思齊明顯不想和霍改就此話題進行深入探討,轉而道:“你明日去陳大人府上,禮物服飾隨從之類我自會替你準備好。照規矩,你若是下午拜見,明日清早就應遞上拜帖,上門等候。還是早些睡吧。”

霍改的八卦之魂剛剛熊熊燃燒而起,就被萬思齊一腳踩熄。內心掙紮了一下,終是沒有往萬思齊痛腳處再撓一把的勇氣,隻得悻悻敗退,洗洗上床睡了。

夜深人靜,風寂星暗,霍改感受著萬思齊身上的溫度難以入眠——大哥你能別把咱當抱枕麽?熱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