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大俠乃並非蠢貨
“有勞了。雨無正終是低低道了句。
霍改忽而感受到了心口**的細微動靜,動作一頓,便又整理起新買的事物來。
小雨,你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呐,但能不能勞煩你那情動得稍微給力點,這麽一絲一縷的,是想讓爹耗個一百年麽?
霍改整理好東西,忽而站起,卻是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兩日未睡且身患小恙,霍改那腦子早就折騰成一鍋爛乎乎熱騰騰的粥了,哪裏經得起他那孟浪的動作。
霍改勉強穩住身形,在雨無正身邊蹲下,遞上水囊道:“該喝水了。”
雨無正定定地看著霍改有些渾濁的雙眸:“你一直沒睡?為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沒睡?莫非你也一直不曾睡?”霍改反問,極度懷疑這小子因為防備而一直裝睡。
雨無正擰緊劍眉:“我身子雖然不方便,眼力卻還在的,你狀況如何,我自然看得出來。”
霍改輕車熟路地忽悠道:“你這傷明顯是讓人追著砍出來的,我可不想在睡夢中,讓人剁成肉餡兒。”
“那些人若真追來了,你縱然醒著又能如何?”雨無正盯著霍改,目光幽深。
“當然是拋下你跑掉啊!”霍改痞痞地笑。
雨無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霍改,眼裏沉著兩汪墨:“你不會。”
霍改驚了,不是吧,雨同誌這麽快就領會咱一顆紅心向小攻的深情厚誼了?但我這心口的小**咋不跟著蹦兩蹦呢,莫非因為才蹦過,所以要歇會兒?
雨無正抬起手執了水囊,將水慢慢咽下,目光緩緩弋過霍改的眉眼:“不會有人追來的,你但睡無妨。”
霍改應了一聲,不好再硬撐,翻出新買的衣衫,換好,將換下的舊衣鋪開,便蜷著身子躺了上去。倦意蜂擁而至,霍改喟歎一聲,整個身子便軟了下來。
片刻後雨無正忽而開口:“你既是進城買了東西,為何不順便雇輛馬車,送我進城養傷?”
霍改腦子正迷糊著,言簡意賅地應道:“你那傷能顛簸?你那身份能進城?”
“我如何不能進城?”雨無正又問。
你要能進城你還蒙個P的臉啊。一心隻想和周公私奔的霍改不堪其擾,不爽道:“雨無正你給老子閉嘴,要套話等爺睡醒了再說。”
雨無正看著那背對自己蜷成一團呼呼大睡的小流氓,失笑:這禍害心底果然門兒清。
身患感冒還不蓋被子睡覺會有什麽下場?
反正當霍改沐浴著夕陽餘暉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鼻子算是徹底堵上了,頭疼得跟化身孫猴子被唐僧用緊箍咒似的,一眼望過去,整個世界都帶著點邪乎的迷蒙美感。霍改始知,自己那苦肉計劃是多麽的苦肉。可惜,作為一個處於感冒初期的恢複力超強受,努力尚未成功,同誌仍需革命。
霍改慢悠悠地擦了把臉,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去給雨無正投食。
雨無正半撐著身子,接過霍改給的麵餅,咬了一口,嚼著餅含糊道:“你睡著的時候叫我名字了。”
霍改自己也啃著一塊,膩著嗓子問:“我是叫你大牛了,還是叫你二妞了?”
“吧唧”帶著個牙印的麵餅幹脆利落地飛拍上了霍改的臉,雨無正把餅撿回來,拍了拍上麵的灰,接著啃:“你喊的是雨無正。”
霍改滿臉的恍然大悟:“原來小雨你叫雨無正啊!”
“裝,接著裝!”雨無正鄙夷地看著霍改:“還有,不準叫老子小雨!”
霍改拋了個媚眼:“莫非您要逼著小生叫你雨哥哥?討厭,死相~”
雨無正捧著心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幹嘔聲。
“裝,接著裝!”霍改鄙夷地看著雨無正:當初那被萬仞侖叫了一聲“雨哥哥”就紅著臉傻樂半天的白癡是誰來著?
“再有兩日我大概就能走動了。”雨無正裝完了吐,恢複到一本正經的大俠臉。
霍改點點頭,恢複乖巧可愛的騙子臉:再有兩日我大概就能徹底倒下了。
兩日後,睡覺依然不蓋被子的霍改終於悲壯地一睡不醒了,簡而言之,他燒暈過去了。
雨無正搖了幾回都不見人醒,這才發現不對,一摸霍改的額頭,哎呀,烤紅薯似的。
雨無正倒不是反應遲鈍,看霍改病怏怏地在眼前晃**了好幾天都不生疑,隻是之前他身邊的盡是亮著膀子漫山蹦躂的老爺們兒,哪裏深入接觸過萬仞侖這類嬌弱公子,他隻當霍改這貨吃不慣幹糧、睡不慣地板,所以精神不濟,沒想到這人不聲不響地就倒下了。
事不宜遲,雨無正背起霍改就飛躍城牆請大夫去了。
等霍改暈乎乎地醒過來是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雨無正正拿湯勺柄撬開他的牙往裏灌第二道藥呢。
“咳咳咳……”霍改咬著個湯匙柄,嘴角那藥汁兒嘩嘩地往下淌。
“呸呸。”霍改將湯匙吐出,惡狠狠地瞪著雨無正:“你幹嘛呢?”
雨無正茫然地端著藥碗,不知自己何處又招惹了這位大爺:“喂藥啊,你嘴閉得死緊,不拿勺子撬開沒法喂。”
“你居然用勺子撬!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嘴對嘴地把藥渡過來啊!”腦袋裏熟得不能再熟的橋段自動浮現,霍改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雨無正震驚地看著霍改,這倒黴孩子怎麽養大的啊?嘴對嘴,兩個爺們兒嘴對嘴……
兩抹紅雲無聲無息地襲擊了雨無正的耳根,雨無正別過頭,粗聲道:“你想得美!”
霍改震驚地看著雨無正:“……”爺這算是被嫌棄了麽?雨BOSS你自戀也別這麽明目張膽的行嗎?
“大夫說你這是受了寒,養段時間就好了。”雨無正將藥碗塞到霍改手中。
霍改嗅了嗅藥碗,皺起紅通通的小鼻頭:“你送我來的?”
“嗯。”雨無正默默遞上塊酥糖。
霍改將藥碗擱旁邊,酥糖擱嘴裏:“你身上的傷……”
雨無正看著被霍改束之高閣的藥汁抽抽唇角:“你給我那藥可是上品,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一路送你過來也沒迸裂什麽的。”
霍改伸出手,刨開雨無正的衣襟,卻見內衫雪白,半點浸血都無,默然無語。
原文裏雨無正在破廟裏住了一個星期才帶著萬仞侖動身往回趕,自己也就理所當然地認定了這便是他的身體恢複速度,雨無正說兩日後方能起身走動時,並未生疑,卻是忽略了藥物這個變數。自己以此為基礎盤算出病倒的時間,要的就是雨無正在傷勢剛有起色之時便再度扯裂傷口,加長相處時間。沒想到,雨無正這家夥竟有所保留。爺居然……居然被人扮豬吃老虎了!
明明能動卻偏要躺在那裏裝死,由著爺鞍前馬後地伺候,雨無正你對得起你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身份嘛你!
“吃藥,不吃藥病好不了。”雨無正指指藥碗,哄小孩兒吃藥。
霍改算計落空,心下不爽,傲嬌病直接發作:“不吃。”
雨無正唾棄:“都這麽大個人了,還怕苦,羞不羞啊你?”
霍改不動如山:“激將法太老套了,換一個吧。”
雨無正一雙濃眉大眼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喝不喝?喝了給糖,不喝強灌。”
霍改點點頭,給予表揚:“這招威逼利誘有點火候,可惜爺就是咬定青山不鬆口了怎麽著。”
雨無正目光炯炯地瞪著霍改,霍改傲嬌十足地瞪回去。雙眸對視,眼神交鋒,劈裏啪啦……
良久,雨無正一咬牙,視死如歸道:“你不就想逼著我用美人計嗎?成!”
霍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看雨無正端了碗正要往喝,忙一巴掌擋在了藥碗上,斬釘截鐵道:“我喝!”
說罷,霍改奪了碗,咕嚕咕嚕喝了個底朝天。
霍改放下碗,整張臉都皺成包子了:以後再也不先吃糖後吃藥了,嚶嚶嚶……
雨無正略勝一籌,落井下石,得瑟道:“哼哼,我就知道你說得到做不到!”
霍改豎起中指,表達無言的敬意。你妹的美人計,你妹的嘴對嘴,你妹的別扭受!
風水輪流轉,這回雨無正尚好,霍改病倒,兩位身份倒轉,雨無正鞍前馬後,將霍改伺候得周周道道。
霍改為了今後的大計,也當著雨無正表現出了十二分的乖巧好養,背著雨無正蹬被子倒藥水無所不用其極,隻等著時候一到,雨無正帶自己回山繼續養傷。
三日後,當雨無正將藥遞到霍改手中,吭哧吭哧了半天也不說話時,霍改就知道時候到了。
霍改不動聲色地將藥喝下,嚼著果脯,隻等雨無正開口。
雨無正終究還是開口了:“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家裏還有一堆兄弟等著我,我要回去了。客棧的錢和藥堂的錢我已經付好了,大夫會定時來給你複診,小二也會伺候你用藥。”
霍改心下一驚,舌頭被牙齒給當果脯嚼了,痛得“嘶”了一聲,大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控訴著眼前的負心漢薄情郎:“你要拋下我,咳咳咳……”
雨無正拍拍霍改的背,給他順氣,輕言細語地問:“你待如何?”
霍改順杆子往上爬:“你就不能帶我走麽?”
“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雨無正收回手,起身冷冷地看著霍改。
霍改麵色一僵:“什麽?”
雨無正直直地看進霍改眼裏,話語裏無喜無怒,隻有意料之中的篤定:“你的目的是要我帶你上山寨。”
霍改目瞪口呆地看著雨無正:“你怎麽會這麽想。”
雨無正歎息一聲,苦笑:“萬公子,我很感激你在我受傷的時候不離不棄,日夜照料。但我不會拿我兄弟的安危當報恩的籌碼,抱歉。”
霍改倒抽一口涼氣,逼出一絲怒容:“你覺得我是要害你兄弟?你兄弟有什麽值得我害的?”
雨無正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霍改瞪著雨無正,氣得要吐血。
雨無正摸摸霍改的頭,眼睛很幽深也很明亮,含了星光,藏著無垠的宇宙:“我看不透你心中的盤算,我便不去猜。我分不出你話中的真假,我便都不信。你太聰明,我知道我玩不過你,所以我隻好用最笨的方法,不和你玩。”
霍改為自己碰到一個大智若愚的蠢貨而由衷地悲哀。
霍改垂死掙紮:“你若真走了,我孤身一人,還帶著病,要是被人害了怎麽辦?”
雨無正似笑非笑地開口:“你哪裏是孤身一人,一直有人藏在暗處護著你。在破廟裏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身子傷了,耳朵卻沒聾。”
霍改這回是真的驚嚇了:“你開什麽玩笑,一直就我一個人啊!”
“還裝,你非要逼著我撕破最後這點臉麵麽?”雨無正居高臨下地逼視著他,眼神很危險,表情卻很柔和。
“撕吧,不用給我麵子。”霍改心力交瘁。
雨無正眨眼間便消失在霍改眼前,隻聽得門外穿來幾聲兵器相撞的脆響,下一刻,一個大漢被丟到了霍改腳下。
“你誰啊?”霍改一看還真抓出來一個,驚得背心都涼透了。
“萬公子。”大漢欲言又止地瞅著霍改,像一隻啃壞了主人皮鞋的沙皮狗。
“你一直跟著我?”霍改真想在這狗臉上印個腳印。
沙皮狗憨憨地點頭:“小人一直暗中保護著萬公子。”
“你誰啊你,你這是保護還是監視呐你?”霍改怒發衝冠,這年頭釣個凱子有這麽艱難嗎?
沙皮狗斬釘截鐵地回答:“保護。”
霍改淚流滿麵,保護你妹啊保護,你個天然黑。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霍改一開始就被懷疑了,雨無正也不是那麽好欺負滴。感激歸感激,信任歸信任,這兩事兒雨無正門兒清。可憐的又被插廣告的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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