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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惜,”蘋果在我麵前揮手,“想什麽呢?”
我們三個人,一人端著一個碗,吸溜吸溜地吃雞蛋麵。隻是雞蛋小得可憐,實在不解饞。說實話,人一進山就知道什麽是知足了。山裏連個像樣的火腿腸都沒的賣,肚子餓的時候哭天都沒用。
“沒想什麽!”我用食指彈她的腦門,“快吃!吃完我帶你們去四處走走。”
“好,好。”她滿心歡喜地努力扒筷子,飛快地往嘴裏填,“我早就想看看你從小長大的地方是個什麽樣子了。”
嗬嗬。我在想,若是我九歲那年被送回鄉下奶奶家的時候就能遇見活潑開朗的蘋果,是不是我的性格就不會這樣沉默少言而孤獨?可是過去的時光沒法更改,就像我不能讓海哥哥死而複生,也同樣不能求奶奶永生常伴。生活是嚴謹固執的大鍾表,一分一秒地向前走,永不回頭。
飯後我們走了走村子外圍的水塘,那裏已經沒有了孩子的歡笑嬉鬧,當年海哥哥他們的青春漣漪也都同水波的**漾一起消失在了落日的最後一抹餘光裏。水麵平靜極了,讓人想到荒涼。
“若惜你小時候上學的地方在哪呀?”大吉普問我。
“咳!咳!”蘋果像個領導一樣虛張聲勢,“不用腦子也想明白了,若惜這麽聰明,十六歲就上了大學,肯定是自學成才的!是吧?”她回過頭來衝我擠擠眼睛。
我配合地點頭。
以前村頭有個鄉村學堂,如今也荒廢了,孩子們不知去了哪裏,過去那個曾經讚美過我的民辦教師也不見了蹤影。我們站在紅磚小屋前透過鐵窗向裏麵看,一片狼藉,翻倒的殘破課桌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這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才短短的兩年時間,就已麵目全非?
我們順著夕陽西下的方向回家,土路上的影子被餘暉拖得很長很長。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情景很讓人“悶”,比王菲歌詞裏的悶更令人惆悵費解。大吉普把蘋果拉到前麵說悄悄話,漸漸拉開了距離。對麵走過來當年丟失了黃牛去向奶奶尋簽問卦的老郭叔,他比往年更顯蒼老,脊背也彎曲了很多,唯一不變的是身後依舊牽著一頭黃牛,卻已不是當年的那頭。
“老郭叔。”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跟他打招呼,“家裏還好嗎?”
他抬起枯黃的眼珠上下打量我,像審視一個陌生人。末了什麽也沒說,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把頭垂得更低。
“若惜,”蘋果回頭問我,“你在跟誰說話?”
我搖搖頭:“沒事,走吧!”
以前藍家是多麽令人尊敬的村戶啊!以往奶奶走到哪裏,眾人隔著老遠也會打聲招呼,嘹亮的聲音,從田東飄到田西。如今怎麽了?我在鄉親的眼睛裏看到了茫然和厭惡。
複雜的厭惡。
這個認識讓我渾身一顫。我想起了那個叫東子的男孩,他指著我對他弟弟教訓:她是藍家的人,是我們的仇人!
我決定回去好好盤問大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