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十號樓的老教室。
課桌已經陳舊,木頭邊緣被磨損得掉渣,但是我喜歡,摸著硬邦邦的扶手心裏塌實,寧靜的校園生活讓人心裏舒坦。
我麵前放的是莎士比亞的《麥克白》和惠特曼的《草葉集》,卻愣了許久沒有翻開一頁。腦袋裏一片空白,就像是晚間節目播放完畢之後電視機上出現的雪花點,嘩啦嘩啦的忙音,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同學,有多餘的筆嗎?借我一支用用。”旁邊的男生向我借東西。
我遲鈍地轉頭,沒有答話。
“我的鋼筆沒有墨水了,能借你的用用嗎?”他滿臉堆笑。
我沒有回答,本來也沒帶鋼筆。
“我帶墨水瓶了,借你用。”身後坐的女生熱情地伸出手,遞上來一瓶炭素墨水。
“靠,公用教室裏也有人帶墨水瓶子。”男生一轉過身去,溫和的口氣馬上變了。
“我每天都來。”女生回答。
“那可不,就你這一臉麻子相,鐵定沒人追,不每天來泡教室蹲點,你也沒地方去呀!”他的冷嘲熱諷叫人討厭。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我好心借你用……”
“誰叫你好心,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泡妞關你屁事,你來攙和……”
我拿起書本直接出了教室,身後的爭吵,不想理會。校園也並非是清淨地,還是有道貌岸然的人和乘偽行詐的事存在。我想起了大吉普曾經調侃的一句話:人生處處是江湖。
哪兒都不平靜。
十號樓的後麵是一片燈光球場。晚上有四盞高大的照明燈,不僅照亮了南側的籃球場,連北邊的足球場也照明了半個。戀人們無處不在,足球場上也有不少成雙成對的人席地而坐。
隻有四個籃球架的小球場上,還有人為了爭奪股掌間的那個球體興高采烈、呐喊連連。籃球砸到水泥台的地麵發出砰砰的撞擊聲,還有小小的回音,盤旋至半空中慢慢散了。我抱著書本傻愣愣地站在場子邊上,看著修長的手臂投進了漂亮的三分球,心裏忽然激動起來。邁不開矜持,那聲叫好終究沒有衝出羞澀的嗓門,可是我的眼睛濕了。忽然發現,那個投籃的修長身影轉過身來後變成了明陽的麵容。我的心快要蹦出了心房,那是他嗎?
那個明媚的午後,我在草地上坐著,看著明陽揮汗如雨地奔跑在籃下。沒有人跟他玩,他自己假想出防守逐個突圍,上籃,扣球。一連貫動作,舒展漂亮,沒有半點磕絆。他在陽光下笑,咧開了薄嘴唇大笑,金燦燦的睫毛上掛著汗珠,跌落下來打濕了手背。籃球滑出了手掌,衝著我就飛過來。他慌了,衝著我奔跑,一掌撥開運動弧線中的球。
我沒有吱聲。
他隻是抿起一邊嘴角笑笑:“我習慣自己玩了,你要是會打就好了,以後可以跟我一起玩兒。”
那是在狄家別墅的最後幾個太平日子……
“當心!球過去了!”有人衝我大喊。
待我回過神來時,球已飛近。
方才那個投籃的修長手臂使足了勁飛過來撥開球……
我愣住,看清楚了,他不是明陽,一個滿頭大汗的有點憨直的陌生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