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我是哥哥。”
一顆浸在膽汁裏的心砰然破碎,滿地殷紅。我剛剛嚼到一絲甜,你就拿來苦果。人說生死兩茫茫,我萬千歡喜你能活著回來,重逢的喜悅卻被冰冷的心潮凍結,不留一絲餘溫。我仰頭看天,不再看他冷傲的下巴。
大抵隻有天上那輪冷月,堪與他相媲吧!
我從水房窗戶上翻了進來,是大森林攀著水管道將我托上來的。果然如他所說,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我會幫你辦好修學手續,”他交代我,“周一你就可以跟我一起走。”
“去哪兒?”
“廣西的東興,雲南的河口或是孟連。”
“都是邊境小城,去那裏幹嘛?”
“我得到的消息都在那邊,明陽有可能就在這三個小城中的一個。”
“我要是不去呢?”我倔強地瞪著他。
“明陽需要你!”還是那句話,他又縮成一團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蘋果已經睡下。我坐在她對麵的凳子上發呆。記得老人們常說:不要在午夜照鏡子。可是此刻,我很想照鏡子。尋到梳妝鏡,拿起來照照,猛然發現,脖子上留下幾道駭人的手指印,這痕跡,與那天晚上我在東操場南麵秋千處看到的自己的影子,一模一樣。
這算不算……躲過一劫了呢?
周六一大早,又有傳聞在學生之間私傳:有個男人從理科綜合樓頂層天台上跳樓自殺,當場斃命。學校正在做善後處理,極力地封鎖消息。隻是這名跳樓的男子究竟是誰,還無從知曉,因為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來認領屍首。
蘋果在屋裏踱著步子,我在沉默地收拾簡單的行李。她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好端端的你去南方做什麽?”
“我保證,”我將一隻手舉過頭頂,“等我回來之後一定和盤托出。”
她搖頭:“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上次你不告而別,我就差點魂飛魄散。你還又來這招了……”
我悶不吱聲地端著盆子去水房,想在走之前把蘋果的床單被罩都洗出來。不過她好像並不領情,愛搭不理地唉聲歎氣。
水房裏很安靜,我用力地搓洗床單,忽然發現,水流向下水管道的方向,淤積處變成了一片鮮紅,血一樣的鮮紅,慢慢暈染開去……
我抬頭看看外麵陽光明媚處的樹影,枝頭搖曳的後麵就是洗澡堂。忽然想起誰曾經說過,我們這棟宿舍樓和後麵洗澡堂的下水管道是連通的。
心裏瘮一下,沉了下去。
周日上午澡堂九點開放。
周末是補懶覺的最好時機。蘋果還在睡覺,我一個人去。澡堂子分外安靜。我把票遞給門衛阿姨,她衝我笑笑:“來得真早,你是第一個。”
更衣室裏被窗外灑進來的陽光照成了一片暖黃色,我褪去衣物走進淋浴間。偌大的浴室空****的,連水聲都沒有。淋浴間四壁青灰色,白色的石灰已經被腐蝕得斑駁不清,整個空間沉浸在陰暗冷清的色調裏。我挑了一個靠牆角的旮旯處,擰開水管,等涼水放走,熱水出來。
“咯吱——”一聲。
什麽聲音?嘩啦啦的水聲中夾雜了異調。我抬頭尋找,發現牆上方的木窗在翻轉。這是個陳舊的上下轉頁的黃漆木窗。角度的問題,陽光照不進來,但是可以釋放浴室裏的潮氣。一陣風刮來,我打了個寒顫。後脊椎有點涼,頭發似靜電一樣飛了起來。
我側目,眼角瞟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從身後飄過去……
轉過身來試水溫,有種異樣的感覺,似乎總有個影子黏黏糊糊地緊貼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