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天際馬上就要升起一輪新日了。清早的晨霧散去很快。太陽升起之後,熱力會讓花朵打蔫,人也會被烤得頭暈無力。
我們穿過小巷子,路過一處早點鋪子,大森林進去買早點,我則盯著一處發呆。鋪子的主人正在用一個小煤氣罐炒米粉,小小的空間被客人擠得無處落腳。我心裏緊張得像擂鼓一樣咚咚直響。
那是一種預感。
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抓緊十指,眉頭緊蹙,注意力集中。
“嘭——”的一聲巨響!
鋪子門口炒米粉的小罐子爆炸了,我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氣,帶著油膩和火辣辣的灼傷一樣的疼痛。
“大森林!”我衝他大喊。
他回頭望我一眼。這一喊,便有人注意他特殊的打扮。在一群穿著寬大汗衫體恤的人中惟有他一個渾身包裹嚴實,頭戴鴨舌帽,鼻梁上還擋著巨大的墨鏡。
“快過來!”我衝他使勁地揮手。
“你怎麽了?”他走過來。
我焦急:“大森林!快讓這鋪子裏的人,不!這鋪子周圍的人也都要散開!”
“為什麽?”
“我剛才看見……預感到——這裏要爆炸!”
他怔一下:“你確定?”
“嗯!”我咬著嘴唇用力地點頭。
可是未等大森林去驅散人群,那鋪子裏的人已經陸續散開了,人們正像退潮一樣往外散開。
這是怎麽回事?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
那個小小的熏黑的煤氣罐真的爆炸了。
周圍的人都心驚肉跳地觀看,籲聲一片。
早點鋪子的老板一家連連擦汗,嘴裏還念叨著:感謝神靈!感謝神靈!
大森林喃喃自語:“他們怎麽會預先知道要爆炸了?”他抓住一個從鋪子裏跑出來的人問原由。
那人哎呀一聲,答道:“我們哪裏知道,剛才有人報信,說這裏會爆炸,所以大家趕緊散開了。”
“我哪知道啊,人都散了!”
“有人說將要爆炸了,你們就相信?”
“起初也不信的,可是前不久差不多隔著兩條街的地方有家火鍋店就發生了爆炸,聽說那也是有人提前送信說那個店會發生爆炸,可是店主不信,還把報信的人趕了出去,結果那家店真的爆炸了,那誰還敢不信啊。以後再有這樣的預言,大家都跑得好快啦!”這人用不大通順的滇南普通話說完,也要跑。
大森林的唇角很激動,抓著那人不肯撒手:“你們以前見過那個報預言的人嗎?誰認識他?他住在哪裏?”
“那誰知道。”這人還是掙脫大森林,走了。
他僵在那裏,墨鏡遮擋著,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他一定心急如焚,隻是不願表露出脆弱的一麵。
我們在河口最熱鬧的幾條街遊**,試圖在人縫中尋覓他的影子。每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都要追過去看一看,盡管都不是。
“累不累?”大森林把一瓶礦泉水遞給我,說,“你等我一下。”
我看著他鑽進一家雜貨店,出來的時候遞給我一把遮陽傘:“撐起來,南方的太陽太毒,你看你都曬黑了。我該早點準備這些東西的。”
我心裏有小小的溫暖**漾開去。雖然你嘴巴很硬,表麵很倔,其實內心柔軟是在不經意間悄悄舒展開的。於是我咧著嘴笑得格外燦爛,他拿大手握成個拳頭看似重重地砸到我的頭頂,其實一點都不疼:“笑什麽?革命尚未成功,任重道遠,找明陽要緊。”
我問他:“你得到的消息真的是在河口這幾條街嗎?”
我問他:“大森林,人每天必須的是什麽?”
他疑惑地看著我。
“水和糧食。”我對他笑,“你看來來往往的每個人,雖然開店鋪做生意很勤勞,但是每個人到吃飯的時間肯定是會休息的。剛才穿街走巷的時候,我看到這附近有個好大的菜市場,你說明陽會不會出現在那裏?”
他吃驚地張大嘴巴:“怎麽可能,他是個少爺!”
“少爺也是人呀!”我拿眼角斜他,“你不是說明陽在這地方不會吃苦嗎?大活兒都被女人幹了,男人多是享受,不過帶孩子做家務買菜燒飯倒是男人的活計。”
他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走啦!”我也拍拍他,“我們去菜市場看看。”
他跟著走,呢喃一句:“好像,有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