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使老實點頭,“就等他最後一把無名火滅掉,立即就勾走。不過人既然被靈主保下來了,那自然就不用勾了。”
慕長離說:“我是這樣想的啊!你說你來一趟,要是一個魂沒勾回去,是不是有點兒沒麵子?回去之後範無赦或是七爺要是問你,怎麽沒勾回來魂啊!你怎麽說?”
陰使很老實:“實話實說唄!本來能勾到的,結果遇著了靈主,把人給保下了。”
“不能這樣說!”慕長離教他,“你這樣既不會在你上司麵前留下好印象,還會得罪我。”
陰使很苦惱,“那該怎麽辦?”
慕長離給他出主意:“這個魂勾不著,你再去勾點別的魂,多勾幾個,以多勝少,回去也好交差呀!總不能讓上司說你能力不行。”
“那我應該勾誰呢?上哪勾去呢?”
慕長離給他指了一條明路:“鳳歌城西郊,五十萬冤魂在那兒等著呢!你甚至可以叫上你的同僚一起來勾,一次性勾個痛快。那麽多魂啊!是不是想想都過癮?”
陰使:“……”
陰使臉都白了。
這不是想想都過癮,這是想想頭皮都發麻。
他是萬萬沒想到,他人都死了,居然還能體會到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靈主就是靈主。
“勾不動。”他實話實說,“靈主,勾不動啊!但凡能勾得動,這事兒早幾百年就有人幹了,怎麽可能還留著他們在人世間徘徊。”
芙蓉不解,“為何勾不走?是不是你能力不夠?你回去再修煉修煉呢?或者叫個厲害點的勾魂使來。把死去的人勾去地府,這是你們的職責吧?但現在有那麽多魂在城外呢!那就是你們勾魂使失職!失職是不是罪?”
陰使看了芙蓉一眼,“剛才是誰說要跟我做好朋友的?這友誼的小船怎麽說翻就翻了?”
芙蓉:“人總是要實事求是的。”
陰使哭喪著臉跟慕長離說:“城外那些魂,怨氣太重了,每個人都生出了心魔。
靈主您知道的,那些執念過深形成心魔之人,心魔不散,咱們是無論如何都勾不走的。
非得化去他的執念方能入地府,否則永遠都是孤魂野鬼。”
慕長離歎氣,“本來我說有兩種法子可以試試,一種是化執念,一種就是讓你們直接勾走。我想著直接勾走我能省事些,沒想到還是得循麻煩的法子。
行了,你回吧!剩下的事我來做。等執念都化完了,你們立即開黃泉路引,把那些魂都勾進去。五十萬冤魂,可不是一個一個勾就能勾得完的。”
陰使揖手施禮,“是,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回去準備。”
說完,影子虛化,很快消失不見。
芙蓉還有些遺憾,“就這麽走了?我還想跟他好好嘮嘮,練練膽子呢!”
慕長離看了芙蓉一眼,“明晚還有個練膽的機會,我現在給你說說……”
次日子時,鳳歌城內,慕長離陪著鄭大將軍行走在金麟大街上。
鄭大將軍看著眼前景象,麵上一陣迷茫。
“我最後一次回京述職,也不過一年半以前。怎的短短一年半,京城竟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他指著街邊一家客棧說,“我記得這裏,這裏原本是一處酒樓,我還在裏麵吃過酒。他家做的燒鵝最香,肥而不膩。酒也好喝,是老板親手釀的。現在怎麽變成客棧了?那樣好的酒樓難道也開不下去了嗎?不應該啊!
還有這處,這裏原本是個首飾鋪子,我在這裏給阿晴打過一副耳墜子。”
他說到這裏麵露悲傷,“可惜阿晴的父母不願意她嫁給我,把那耳墜子扔了出來。
他們說我雖然是將軍,但是常年鎮守邊關,征戰在外。將來阿晴要麽是在京裏獨守空房,要麽是隨我一起去西關。且無論是哪一種,阿晴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慕長離:“……”
你在影射我。
鄭將軍遺憾地看了一眼那首飾鋪子,很快就將悲傷的情緒壓了下去。
他說:“不過我心誠,又幫了阿晴家裏許多次,給他們家解決了不少麻煩。後來她爹娘就漸漸接受了我。隻是提出阿晴不隨我去西關,成了婚也隻留在京城生活。
我對此沒有什麽意見,本來娶她也不是為了讓她跟我去吃苦。
我是鎮守西關的大將軍,身份體麵,阿晴頂著我正妻之名生活在京城裏,也能生活得很好。包括她的家人,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我很知足。
我們已經議好了婚期,說好了等我再回來就成婚。
可惜……
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年多京城都發生了什麽?為何我覺得這街道都比從前寬了?路麵也比從前幹淨平整了?明明很熟悉的地方,為何如今變得像是不認識了?”
慕長離開始編:“鋪子出兌換招牌很正常,經營再好的鋪子,也有可能東家突然有事,比如要回老家之類的,他們就會把鋪子兌出去。
至於街道變寬路麵平整,是因為朝廷撥款,重新修整過。
畢竟這裏是京城,朝廷也是要麵子的。”
鄭將軍連連點頭,“是,是,這些我都能理解。姑娘,你能帶我去看看我的將軍府嗎?”
慕長離搖頭,“這個不行,將軍府已經換人住了,現在去看那就是私闖官邸。
新君上位嘛!你懂的,一朝天子朝臣,肯定是要把京裏的人都換換血。
再者,你們在外頭攻城都快一年了,京裏怎麽可能還留著你的府邸。”
她拍拍鄭將軍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人生在世,有得就有失。上輩子的債這輩子來還,這輩子的情下輩子再赴,這都是有數的。
無論是你被拒在城門之外,還是先帝被反賊趕下皇位,這都是你們的命數。
命裏該著有這麽一劫,怎麽都躲不過去。
事情既已經發生了,就不要總去想它為什麽會發生。
你看看如今的京城,安安靜靜,沒有戰火。
對於百姓來說,其實他們無所謂誰做皇帝,隻要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能讓他們安居樂業,平平穩穩的生活,他們就願意去擁護。
如今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下來,如果這時候你們破城而入,遭罪的隻有京中百姓。
鄭大哥,你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你比我看過更多百姓疾苦,比我更清楚戰爭帶給平民百姓的是什麽。你摸著良心說,我說得對是不對?”
鄭將軍停下腳步,很認真地去思考慕長離的話。
半晌,點點頭,“你說得對,在戰爭中受到最大傷害的,永遠都是平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攻城?”
慕長離搖頭,“不是不應該攻城,是應該懂得適可而止。
無論是為了親人還是為了先帝,在可以爭取一下的時候,這城應該攻。
可當一切已成定局之後,就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
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不公平,可天下之大,怎麽可能事事公平?
總是要有取舍的,總是有人要為天下安定、百姓安穩做出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