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仙境,畫地為牢。
我不知是仙是魔,亦不知是人是鬼。
一念之過,悔之晚矣。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
近日,姚太醫春風滿麵,喜不自禁。
隻因為他的兒子姚軒終於開竅了,終於知道學習比吃花酒重要,開始好好讀書了。
為此,他專門去國子學那邊賣了個人情,把姚軒給送了進去。
雖然開局是艱苦了些,以至於這個人情差點兒被退回來。
國子學說姚軒的底子實在是太差了,六七歲的孩子都不如。六七歲的孩子都能背一百多首詩,他家姚軒連十首都背不全。
寫就更別提了,十句裏有九句都是錯別字,還有不會寫的字幹脆畫個圈兒。
國子學把姚軒列為有史以來最差的學生,幾乎每天都在跟姚太醫勸退。
但姚軒是個狠人兒,一旦下了決心學習,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聽說國子學要勸退他,他就往先生麵前一跪,說先生你打我吧!我學得不好你就打我板子,直到我學好之前,我都受著。
落下的功課我會努力補回來,請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達到國子學的要求。
先生要是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
先生也沒想到他竟如此難纏,無奈之下隻好點頭答應,並給了他三個月時間。
說好,如果三個月後還是跟不上國子學的進度,那就不要再來了。
姚太醫給他請了先生在家中授課,姚軒那真是頭懸梁錐刺股,就差在眼皮上支根釘子了。
總之就是讓自己不閉眼睛,一直學一直學,到後來把先生都給熬困了,他就讓他爹再給請兩個倒班兒的先生,每天都要堅持學到子時之後。
子時是下課的時辰,先生是下課了,但姚軒自己還給自己加課。
他要把當天學過的全都複習一遍,該寫的寫,該背的背,如此折騰到醜時過半,方才睡。
次日起得還很早,卯時就起了。
自己收拾自己的書箱,再由隨從背著,早早就往國子學去。
他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比門房下人起得都早,國子學裏掃院子的都沒他勤快。
甚至一度有人懷疑,這是不是哪個窮苦人家的孩子,有了到國子學讀書的機緣,然後就拚命的學,試圖用知識改變命運?
畢竟那些高門貴戶家的少爺,多半也是做做樣子,沒幾個是真正用功的。
至少這種起早貪黑的事,他們絕對幹不出來。
如此十數日,姚軒真的有了很大的進步,國子學的先生再見到姚太醫,也能給個笑臉了。
姚太醫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一掃從前的陰霾,連每天去太醫院都是樂嗬嗬的。
逢人便誇自己的兒子有多懂事,還說從前是自己太著急了,逼得太緊。
果然好孩子是不需要著急的,到了時候自己就知道上進了。
姚軒的娘也高興,為了怕兒子累著,天天讓大廚房給兒子做補品補身體。她甚至每天也跟著早起,盯著大廚房把飯菜做好,讓姚軒帶到國子學去,全當午膳的加餐。
姚軒對此也不拒絕,讓他吃什麽他就吃什麽,並且每天都在跟爹娘說,自己一定會有出息,將來一定要考取功名,以後姚家一定會因他而驕傲。
就是氣色越來越不好,眼圈兒發黑,人也顯得不怎麽有精神,甚至姚夫人覺得她兒子的頭發都沒有以前好了。
她把這事兒跟姚太醫說了,姚太醫想了想,說:“一定是累的。他每天都睡不到兩個時辰,總這樣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你那些食療的法子來得也慢,回頭我寫個方子,你拿去抓藥。軒兒知道上進是好事,千萬不能因為這些事打擊了他的積極性。
這些都是早些年欠下的債,他要是從小就開始顧課業,也不至於現在這麽個補法。
這個罪早晚都是要遭的,咱們也不用心疼,好好照顧就是了。”
姚夫人點點頭,“老爺說得對,人家孩子三歲啟蒙四歲就進書塾。軒兒這就是落下的太多了,想要一下子補回來肯定得吃些苦頭。老爺放心,我肯定不會拖他後腿。”
兩口子算是達成了協議,絕不心疼兒子,隻要兒子肯讀書,這一關咬咬牙總能過去的。
姚軒自己也不覺得怎麽樣,就連同窗問他為何眼圈兒發黑,是不是睡得太少了。
他都說:“我跟你們不能比,我頭些年光在外頭喝花酒了,書沒讀成,身子也喝得不太好。所以這冷不丁的一用功,就把自己給弄得病病歪歪的,過陣子適應了就好了。我爹也給我開了方子,讓我補身子,沒事兒,死不了。”
說起來,姚軒用功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打從上次高燒好了之後,沒隔幾天,他就像大徹大悟一樣,一頭紮進書本裏。
為此,姚太醫覺得是那場發燒給腦子燒開了竅。
殊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姚軒之所以用功,這裏麵是有原因的。
今日國子學休沐,國子學每隔十日休沐一次,每次休沐的這一天,姚軒家中的課也會停。
他給家裏的理由是:要休養身體,放鬆頭腦,也要保護眼睛。
姚太醫和姚夫人一致認為這是對的,所以這一天的休沐就由著他,也不多過問。
每逢休沐日,姚軒都會出城。
當然,算起來,日子也沒有過去那麽久,這也隻是他的第二次休沐。
姚軒出城,沒帶隨從,也沒坐家裏的馬車。
他先是在街上買了酒買了菜又買了肉,然後去租借了一輛馬車,連車夫都沒要,自己駕著馬車往鳳歌城東郊去了。
馬車出城後,大約行了不到一個時辰,終於在一處小院子前停了下來。
姚軒今日心情很好,離著老遠就在喊:“唐叔,唐嬸,我來了!”
待馬車停穩,他探進車廂,把買的東西都搬了下來。
除了酒菜之外,還帶了一個包袱。他把那包袱背在身上,兩隻手拎著酒菜,走進院子。
院子裏站著一對夫婦,五十上下年紀,衣著幹淨立整,慈眉善目的,很是招人親近。
他們其實早就聽到喊聲,也看到姚軒的馬車到了,但是並沒有迎出門,就在院子裏站著,直到姚軒進了院兒,那位唐叔才熱情地迎上去,接過他手裏的東西,連聲道:“又讓姚公子破費了,這麽多東西得花不少銀子吧!”
那位唐嬸也走上前說:“姚公子來就來吧,真不用帶這些。我們山野農戶的,都苦慣了。”
但姚軒不這麽想,他說:“唐叔唐嬸上了年紀,對吃穿用度什麽的沒有追求,可是雪瑩正是好年華,別人家姑娘有的,她也得有。”
說完,拍拍自己身後的包袱,“唐叔唐嬸,雪瑩在家嗎?我給她帶了件鬥篷,這寒冬天裏正好披著,暖和。上次我就和她說過了,她這回見了一定歡喜。”
唐叔趕緊把人往屋裏讓,一邊讓一邊喊:“雪瑩,快看誰來了!”
隨著這一聲喊,一名女子推開門,從屋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