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立即走到案前,執筆記下他所說的話——
“一個月前,三水縣女子阿昭意外身故。
家人悲痛之餘將她安葬於老家杏花村。
阿昭的未婚夫李武,因思念過重,偷偷將阿昭的屍體從墳墓裏挖了出來,與之完婚。
為了與阿昭過上如正常夫妻一樣的生活,李武重金購買犀牛角,做成香料整日燃燒。
阿昭在犀照下現形,並與李武以夫妻之名生活下去。
後因家中犀牛角不夠用,李武再去購買,卻因犀牛角太貴,從而起了歹心,貪下了錦繡坊二百兩銀子。
為怕錦繡坊向其追討,李武帶著妻子逃離自己的家,至今不知去向。”
他的話到這裏說完,芙蓉那邊又寫了一會兒,然後也停了下來。
慕元青看向張易,“案情脈絡清晰,目前看來,隻要找到李武,就可以宣布結案了。
但其實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就是那李武是如何斷定把阿昭挖出來,就可以用犀角香照出她的魂魄的?
人從死亡到停靈再到下葬,最少三天。這三天的時間,足夠阿昭走完黃泉路了。”
說完,又看向芙蓉,“是吧?”
芙蓉想了想,“書上是這麽說的,具體是不是,晚點咱們回去問問二小姐。”
張易這時候也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你們跟我說實話,咱們這位王妃,是不是有些特殊的本事?這話其實我早就想問九殿下了,一直沒敢。你們跟我說說唄!”
慕元青勾著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講義氣的樣子,“張兄,我且問你,九殿下厲不厲害?”
張易點頭,“那自然是厲害的。”
“那他以前厲害嗎?離開京城之前。”
張易搖頭,“那如何談得上厲害?那時他才四歲。”
“這不就得了。我姐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也才三歲。
事實證明,在外頭曆經磨難長大的孩子,都是很厲害的,也都有自己的看家本事。
我姐夫的本事明顯是帶兵打仗,他是西關的大將軍,但同時又是當朝九皇子、大理寺卿。
如果把戰場稱之為黑道,那對應的,官場就應該稱之為白道。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黑白通吃。
那麽按照這個說法,我姐夫是黑白通吃,那我姐就是陰陽通吃。”
張易還是好奇,但是他不能再問了。
以他跟慕元青的關係,這事兒也就隻能問到這裏,再多問就有點兒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於是張易不再多問,隻跟慕元青說:“你的疑問怕是要等到李武歸案才能解惑。”
慕元青“嗯”了一聲,“那眼下就隻剩下捉拿李武了,隻是這人要去哪兒捉呢?”
當晚,一行人回到西疆王府,對慕元青的疑惑去詢問慕長離。
慕長離給出的解釋是:“人這一生,陽壽是有數的。你能活到多少歲,是哪一年哪一日哪個時辰,都在生死簿上寫得清清楚楚。
所以正常來說,人將死的時候就會有勾魂使等在身邊,魂一離體立即勾走。
被勾走的鬼魂會被帶至附近的城隍廟注銷陽戶,也就是人活著的時候在陽世間的戶籍。
然後入鬼門關,過黃泉路,上奈何橋,喝孟婆湯。”
慕元青一拍大腿,“這就對了!既然還沒死的時候就有勾魂使者在邊上等著了,那阿昭都死了好幾天,棺材都入土了,李武再挖出來,再燒犀牛角,魂是哪來的?”
芙蓉也覺得這裏麵有漏洞,“是不是跟上次高家的二小姐一樣,是被什麽東西指點過,用了什麽手段?那要是這樣的話,這案子可能就要擴大查找了。”
慕元青信心滿滿,“沒事,不管多難,我一定會查清楚的。就是想請二姐姐給指條路,我們是應該順著有厲害的東西指點李武這個方向查嗎?”
慕長離想了想,卻搖了頭,“倒也不是隻有這一個方向。”
慕元青認認真真地衝著慕長離揖了個手,“請二姐姐指點。”
蕭雲州看笑了,但笑了一下又立即收住,輕咳了兩下,“繼續,你繼續。”
慕元青道:“我知道這個案子對於我來說相當於進大理寺的考題,按理說我不應該回家來請外援。但是姐夫,你遇著不會的不也來找我二姐姐麽!
二姐姐是你的人脈,但她也是我的人脈。辦案用人脈,我認為這沒錯。”
蕭雲州點頭,“沒說你有錯,我笑,隻是覺得慕家的紈絝突然一本正經起來,有趣。”
慕元青癟癟嘴,“姐夫,我是認真的。”
蕭雲州不再說話,慕元青一臉期待地向慕長離看去。
然後就聽慕長離說:“高家二小姐的案子跟這個還是有不同之處的。
因為高家二小姐無魂。
那隻是一副空皮囊,是活死人,而且不用犀照就能看見她。
但是她目中無神,沒有自主意識,不會說話,也不會對任何人和事物做出反應。
阿昭不同,她是正常的鬼魂,有生前的記憶,有自主交流的能力。”
她說到這裏看向芙蓉,“你接觸過不少這樣的鬼魂。”
芙蓉想了想,點頭,“對,鄭大將軍,女鬼姐姐,還有那個高冷的小哥。”
“所以,阿昭跟高家二小姐是不一樣的。阿昭就是魂未入地府,在陽世間留了下來。”
慕元青再問:“那得是什麽原因,才能讓她的魂從勾魂使者手裏逃跑了呢?”
慕長離答:“有冤。有重大的冤屈,這樣的魂就會有一定的概率從勾魂使手中逃脫。
再加上這半年多一直不太消停,京城這一左一右肯定是出了些問題,這種事情就會更多。
我給你指的另一條路,就是阿昭有冤這條路。
或許這個案子到了最後,會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反轉。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還是要把李武給找出來。”
蕭雲州提醒慕元青:“找人,是衙門破案的基本功。你可以結合近日所學,也可以向張易討教。我隻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若再找不出李武,這案子就移交給別人。”
“我一定能找到!”慕元青打了包票,“就三天,我一定能把李武給找出來。”
慕長離又給他提了個醒:“燒生犀,祭血衣,通常是要一起做的。
血衣就是指死者出事的時候身上穿著的那件衣裳。
也不是說血衣上就一定得有血,隻要是死亡發生時穿在身上的,都叫血衣。
祭血衣也叫燒血衣,不是一次性燒完,每隔幾天燒一點,到三七之日全部燒完即可。
也就是二十一天。
到那時,死者就會把生前發生的所有事全部想起來。”
慕元青一愣,“所以其實阿昭現在是失憶的?”
慕長離搖頭,“嚴格來說不叫失憶,大部分的記憶都有,但可能會損失一小部分。
要看她的執念是什麽。
有些人死後化為厲鬼,是因為他的執念是殺死自己的人。
那麽厲鬼的記憶中,對於自己的死亡記得是清清楚楚的,但是對其它事就會模糊。
所以厲鬼通常都很偏執,很難與之講道理,甚至沒辦法溝通。
阿昭忘記了什麽我們不清楚,但李武既然知道燒生犀,那麽我猜測他多半也知道祭血衣。
祭血衣之前會燃香,之後會再燒點紙錢元寶等物。
你們可以到賣這些東西的地方蹲守一下,如果李武手裏現存的不夠用了,他一定會去補貨。當然,也有可能他之前一次性買得多,那就不用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