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這話說完,忽然朝著秦莊儀看了過去。

她覺得要論剪人舌頭這事兒,秦莊儀肯定是專業的,畢竟幹過。

這眼神一掃過去,秦莊儀當時就是一哆嗦。

她是剪過人舌頭,就在慕長離回府的第一天,她把天舞軒一個瞎傳話丫鬟的舌頭給剪了。

可丫鬟是丫鬟,現在這位是平縣的大夫人,還是侯爺悄悄給請進京的,她敢嗎?

秦莊儀不敢,秦莊儀默默地低下了頭。

芙蓉輕哼了一聲,覺得對這位大夫人的控製力還不夠。

但她也不多求,你不敢,有人敢。

“齊公公!”芙蓉喊了鍾齊一嗓子,“對王妃口出惡言,該當何罪?”

鍾齊樂了,“芙蓉姑娘剛才不是說了麽!舌頭是不想要了,那就別要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這位夫人,咱家是西疆王府的總管太監。咱家不管你是什麽人,也不管你跟侯府是什麽關係,甚至你在侯府如何放肆都不關咱家的事。

但是你口出惡言傷害我家王妃,這事兒咱家是非管不可。

來吧夫人!您選一選,這舌頭是用剪子剪,還是咱家徒手往出拔?”

鍾齊是宮裏的老太監了,什麽場麵沒見過,什麽人沒接觸過。

幾十年大起大落大風大浪都熬過來,還能懼怕這種場合這種婦人?

他一開口說話,身上自帶著一種陰狠的氣場,這氣場一出,別說周氏,就連慕江眠心裏都打了個哆嗦。

眼瞅著鍾齊往前走了,慕江眠再坐不住,趕緊起身擋在了周氏麵前。

他麵上帶笑,衝著鍾齊說:“齊公公誤會了,沒有對王妃口出惡言的意思。隻是鄉下婦人,見識少,隻覺得都是自己家孩子,說幾句沒什麽。公公千萬別生氣。”

鍾齊笑了,“長寧侯說得倒輕巧,還都是自己家孩子,以前你怎麽不覺得我家王妃也是你自己家孩子呢?既然都是自己家孩子,要不您把您家的大小姐也送到平縣去待上幾年唄!

都是你生的,可不能區別對待啊!”

慕江眠皺眉,心說這太監怎麽蹬鼻子上臉呢?給台階還不下?

偏偏鍾齊就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居然就把這話給問了出來:“長寧侯是不是在想,我這個太監怎麽還蹬鼻子上臉呢?您都給我台階了,我怎麽不知道下呢?

嗬!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用得著你給台階嗎?

壓根兒我就沒想下,所以你給的是什麽台階?

騎虎難下這種事擱咱家這兒是不存在的,你攔在這裏,隻是為了救你們家親戚,談什麽給咱家台階下?信不信我讓人把你趕到一邊兒去,立即就拔了她的舌頭?”

慕江眠感覺臉麵都被人按到地上摩擦了,心中也暗恨這周氏的嘴沒個把門的。

芙蓉這時開口說了句:“侯爺是不是覺得齊公公不敢拔那婦人的舌頭?

那您可真錯了。

西疆王府有西疆王府的法,而且這事兒無論是論西邊兒的法還是論南盛的法,舌頭都該拔。不信您進宮去把這事兒跟皇上說說,看皇上怎麽處置。”

“你們是瘋了嗎?”周氏的聲音又揚了起來,“慕長離,剛說完你擺譜,你還真就擺起來了?這可是在你自己家裏,你教唆奴才來擠兌你父親,這當真是做女兒的所為嗎?

小輩怎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京城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直沒說話的慕傾雲這時也說了句:“芙蓉,別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你從前是我屋裏出去的,你在外麵的一言一行若有逾越,那也是我的不是。所以我必須得說兩句。

方才你說論西邊的法還是論南盛的法,這叫什麽話?

難道西邊和南盛不是一個國家嗎?

不管你們西疆王府的人私下裏是怎麽想的,但心裏想歸心裏想,把心裏想的話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又是這種帶有造反言論的,你是想幹什麽?

你可知這一句話傳出去,會給九殿下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嗎?”

芙蓉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失言了。好像還真像大小姐所說的,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而且也確實是在西疆王府待久了,被整個王府那種“看不上南盛朝廷”的氣氛給帶動的。

以至於她現在非常明確地認為,西邊兒是西邊兒,是九殿下的地盤。京城是京城,是皇上的地盤。這兩塊地方它就……就不是一起的。

芙蓉麵上有些慌,她怕大小姐死咬著這個不放。

但是她怕,鍾齊可不怕,鍾齊當時就把話給接過來了——“你誰呀?你有意見嗎?

本來西邊兒就有自己的律法,朝廷管不著。你跟著摻和什麽呀?

怎麽著,你想把西邊兒跟朝廷合二為一啊?你想的美。

西邊兒被我們九殿下治理得那麽好,整個西關都沒有你這種惡意挑撥離間的小人,也沒有她那種狗眼看人低的惡婦,更沒有長寧侯這種管生不管養的破爹。

憑什麽讓西關跟南盛一樣?那不是罵人麽?”

鍾齊說到這兒,還覺得不過癮,又看了慕傾雲一眼,撇撇嘴道:“長得這麽難看的,也少見,西關姑娘都可漂亮了!所以我們九殿下找王妃才按著慕家二小姐這樣的找,好看!”

慕傾雲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麽所有人都說她好看,可是到了西疆王府這些人眼裏,她就成了醜的代表?九殿下如此,這個太監也如此。

他們是瞎嗎?

鍾齊肯定不瞎,他就是嘴損。而且他時刻記著自己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麽的。

所以他現在非常興奮,他看著慕江眠就說:“咱家自從去了西疆王府做管事,就覺得這張嘴皮子和這一手在宮裏學的處置人的好手段沒處使。畢竟王府裏的人都太聽話了,根本就沒有你們家這樣的刺頭。

今兒可真是漲見識啊!也過著癮了!還得是長寧侯府,什麽鳥兒都有。

下回再有這樣的好事兒,咱家還跟著來!

怎麽著長寧侯,您是讓開還是不讓開?

讓開的話咱家現在就去拔了她的舌頭,不讓開的話就站在這裏繼續聽咱家罵你。

或者你也可以有第三種選擇,就是為你身後那位毒婦求個情。

但求情可就是搭人情了,這個人情怎麽還呢?西疆王府根本不可能有求得著你們的地方。

要不這樣吧!你拿銀子還。也不多,五百兩,給我五百兩,我就饒了她!”

慕江眠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西疆王府的人簡直就是土匪!

鬧劇的感覺又來了,又讓他想起了四公主蕭可仙帶給他的心理陰影。

他甚至思維主動發散,開始順著鍾齊的話往最壞的結果去想。

如果自己不給這五百兩銀子,如果自己就站在這裏被鍾齊罵到狗血淋頭。

那從今往後,京城這一支在整個慕家大家族裏就是個笑話。

平縣老宅他這輩子都沒臉回去了,所有人都會嘲笑他被一個太監痛罵,所有人都會戳著他的脊梁骨,說他沒有骨氣,說他爹當初這個爵位就不應該繼承,因為生不出好兒子來。

可給了五百兩,口碑就能好轉嗎?

更不能了。

那說明他隻能靠錢財立足,沒有錢,這京城怕是混都混不下去。

或者他奮起反抗?

會不會有更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