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在康誌豪的追問下依然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那個“他”到底是誰。

但是她跟康誌豪說:“你先回去,晚些時辰我去你家一趟,見一見你父親。”

雖然沒問出來想要的結果,但四姑姑能願意去他家見他父親,康誌豪也很高興。

他不停地跟四姑姑道謝,並且囑咐四姑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父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康誌豪走後,老婦人離開茶室,去了一間小佛堂。

說是佛堂,但桌案上卻供著兩個靈位。

一個靈位上寫著“吾兄陸天明之靈位”,一個上麵寫著“吾兄馮秋之靈位”。

她在靈位前點了香,拜了三拜,再將香插到香爐裏,然後手執念珠一邊撚動一邊念了一段佛經,之後才在一個蒲團上麵對著靈位坐下來。

她的目光是投向陸天明那塊靈位的,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念叨著說:“大哥,二哥也說他回來了,還很害怕,想要離開京城,甚至連錦繡坊都不打算要了。

大哥,你們說的‘他’到底是誰?真的是那個人嗎?可是那個人怎麽會回來?

他都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他怎麽可能會回來?這裏麵是不是還有其它的事?”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女兒的聲音:“娘,你在裏麵嗎?”

老婦人皺眉,開口道:“不是跟你說過,我在佛堂時不要打擾我。”

“我知道。”女兒又說,“可是有件事情事發突然,我覺得娘你一定想要立即知道,這才跑來跟你說的。娘,誌豪哥哥已經走了嗎?”

老婦人更不高興了,“這就是你說的事發突然?我告訴你,別說你跟誌豪差著歲數,就算你們年歲相當,就算他沒有娶妻生子,我也從來沒考慮過把你嫁給他。”

外麵的女兒也不高興了,“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是也很喜歡誌豪哥哥嗎?你跟二伯伯是結拜兄妹,情同手足,為何不願意親上加親?我就是很喜歡誌豪哥哥,哪怕他有妻有妾有兒女,我也很想和他在一起。”

“不要想了,那是不可能的。”老婦人的聲音已經帶著怒火了,外麵的人也聽出來她生氣了,便知趣地不再提這個事,隻跟她說,“不想就不想,不讓我想我就一輩子不嫁人。

娘,剛才下人采買回來說,大伯伯家又出事了。”

佛堂裏因為女兒喜歡康誌豪而不高興的老婦人,聽了這話之後突然一怔,隨即問道:“又出了什麽事?你大伯伯人都沒了,還能出什麽事?”

女兒說:“是他兒子一家三口,全死了。”

“什麽?”老婦人大驚,“什麽”二字一出口都是打著顫的。

她想從蒲團上站起來,結果身子晃了下,又跌坐回去。

女兒在外麵推門,發現門是鎖著的,就問道:“娘,您怎麽了?”

老婦人立即道:“沒事,腿麻了。”然後頓了頓又問,“知道是怎麽死的嗎?”

女兒搖頭,“不知道,去采買的下人說,看到陸家門外站了很多官差,他就去問圍觀的人,才得知宅子裏一家三口都死了。具體怎麽死的,官府已經在查,娘要是想知道,這兩天我叫人上街去打聽打聽。”

陸宅。

慕元青張易等人此時正在陸家內院兒。

院子裏並排放著三具屍體,白布還沒蓋臉,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孩。

有官差歎著氣說:“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這不就相當於絕戶了麽!”

這一家三口臉色發青,七竅都有流血的痕跡,初步認定是中毒。

但這個毒是下在哪裏的,慕元青和張易看了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被下毒的痕跡。

二人又去了廚房,這是一個二進的宅子,帶了兩個偏院兒,有獨立的大廚房,最北邊還有專門留出來的下人房。

宅子整體來說不算小。足可見這一家人生前的生活是十分富足的。

廚房所有的食物食材都查看過,連碗碟都仔細辨過,都沒有查出哪裏有毒。

最後,兩個人站到了一口水井跟前,探著頭往井水裏看。

有官差打了水上來,張易拿銀針去試,銀針沒有任何變化。

但慕元青還是一直往井裏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

張易揮揮手讓官差退下去,然後也學著慕元青的樣子往井裏瞅,沒瞅出個所以然來。

但是他提醒慕元青:“如果不是跟特別信任的人在一起,像你現在這種探著身子往井裏看的動作,千萬不要做。因為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從背後推一把,你都不知道誰幹的。”

慕元青皺了皺眉,把身子收了回來,然後跟張易說:“我也聽過這個說法,所以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一家人是互殺?大家都相信對方,所以沒有任何防備,然後就被……”

“有證據嗎?”張易問他,“我們可以做任何假設,但最終一定都要落到實際的證據上。

如果沒有證據,那麽一切假設都是白費的,甚至還有可能把我們繞進一個誤區裏麵。

根據我的經驗,辦案人員一旦陷入到這種誤區裏,通常會很難走出來。”

慕元青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可以做這種假設,但一定要找到證據。

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也絕不能隻做這一種假設。”

張易又道:“其實這戶人家,幾個月前也有一樁案子發生,我還同你講過。”

慕元青仔細回想,很快就想到張易說的是哪一樁:“就是夫妻二人狀告一個三歲小孩的事?說那三歲小孩殺了他們父親。”

張易點點頭,“對,就是那一樁。現在我告訴你,這座陸宅,就是當初報案的那戶人家。

陸家的老太爺就是在這宅子裏上吊死的,死後他的兒子兒媳就把那個三歲小孩給告了。”

他說著,拉了慕元青又回到停放屍體的那個院子,然後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這對夫妻,就是當初告狀的人,就是他們一口咬定那個三歲小孩向他們家老爺子勒索錢財。還說老爺子最後一次見那個小孩,回來之後就上吊死了。”

慕元青聽得直皺眉,“所以兩樁案子還連在一起了?哎你是不是先前就料定這件事情必有後續,所以才講給我聽的?”

張易聳聳肩,“我是真沒想到。當時與你說,也是我個人覺得那案子有奇怪之處,所以才說與你聽聽,看你有沒有什麽見解。誰成想這才多少日子,這一家三口居然都死了。

你方才說他們有可能是被最信任的人殺死的,首先我並不排除這種可能。

至於為什麽找不到毒是從哪下的,那也有這種可能——比如說是一塊點心,三個人把點心給吃完了,那毒的出處自然也就沒有了。

當然,眼下一家三口都死了,如果用上麵那個例子,就應該是下毒的人也死了。

他們屬於同歸於盡,誰也沒放過誰。

我前麵說過,我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還傾向於另外一種可能……”

“那個三歲男孩!”慕元青把話接了過來,“我姐說過,通常最讓人不能理解的事,往往就是破案的關鍵。包括第一個排除的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最後的凶手。”

他說到這裏也猶豫了一下,“但是,三歲能幹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