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門口,慕長離有些猶豫怎麽把這孩子給常家送回去。

她問謝必安:“萬一那對夫妻不要這孩子呢?他那個娘想法挺多的,容易自己把自己給嚇著。這孩子交回去,他娘如果再聯想到一些鬼啊怪的,怕是會對他不利。”

謝必安覺得她想多了,“這孩子陽壽有七十歲呢!這個問題幾乎就不需要考慮。”

慕長離一想也是,能活到七十,說明這孩子不管跟不跟父母在一起,都能過得不錯。

她把孩子從謝必安懷裏接過來,“在這等我。”然後叩響了常家的門。

這大半夜的,冷不丁有人敲門,常家夫婦二人都有點害怕。

但今天發生太多事了,這兩口子一直沒睡,正在吵架。倒是很快就出來問外麵是誰。

慕長離答:“是白天給你家看事情的人。”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男人盯著她問:“你就是白天那個騙子?”

慕長離點頭,“對,我就是白天那個騙子。”

女人使勁兒擰了男人一把,“你是不是瘋了?她可是西疆王妃!是大理寺卿九皇子的女人。你趕緊跪下給王妃磕頭,再多說一句小心命都沒了。”

男人比較謹慎,“究竟是什麽身份還不一定呢!八成就是個騙子。”說完,目光投向被慕長離抱在懷裏的孩子,終於著急起來,“你把曉宇怎麽著了?你對他做了什麽?”

慕長離不想理他,隻把孩子交給女人,然後再對女人說:“白天說是你男人請我來給你們家看事情,確實是騙你的。但這孩子身上的孽我也確實是幫你們化完了。

你把他抱回屋去,讓他好好睡一覺。待明日天亮,就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了。”

女人確實有些害怕,看了看孩子,再問慕長離:“真正的小孩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就是說他不再是馮秋的靈魂,而是你們真正的兒子常曉宇。

這其中之事也說不太清楚,你隻要知道,明日之後就是真正的常曉宇回來,就可以了。”

女人想了想,用力點頭,“我相信你。”

男人扯了她一把,“你怎麽什麽都相信?萬一她就是個騙子呢?”

女人急眼了——“你家有啥呀?人家來騙你什麽呀?你是有金山銀山怎麽著天天怕被騙?我要是個騙子,我都不會浪費時間來騙你。”

慕長離不想聽這夫妻二人吵架,隻對那男人說:“想分辨我是何人,明日到大理寺去一問便知。我會跟大理寺吱會一聲,你到了之後直接去見九殿下。可以在公堂上見,這樣可信度更高一些。但是你家媳婦說得對,我確實圖不著你什麽,犯不上費工夫上門行騙。

行了,早些睡吧!我走了。”

她轉身走了,身後的夫妻二人一直看著她轉了個彎,再看不見了,這才把門關起來。

慕長離不願去想那夫妻二人之後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隻管一步一步朝著西疆王府的方向走,時不時踢一下路上的石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必安在邊上一直跟著,跟了一會兒就問:“是不是不開心?”

“嗯。”慕長離點點頭,“確實不開心。閻羅王騙了我,但他以前是不會騙人的。

他一直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他最能明辨是非,判斷罪惡,我寧願相信秦廣王整出什麽貓膩,我也不願相信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第五閻王殿內。

今兒的閻羅王讓我感覺到十分陌生,我剛才真的已經十分克製,才克製住沒有跟他打一架的衝動。

你知道我為什麽克製住了嗎?”她問謝必安,但又不需要謝必安回答,而是直接自顧地道,“因為我知道他之所以說謊,並不是因為真的隱瞞了什麽,他應該隻是不希望我立即追究這件事情。他是在保護我。”

慕長離說:“我雖不是正兒八經的神仙,我雖然嘴上總說可能打不過閻羅王。

但實際上真要動起手來,我也不是弱到一定需要你去為我拚命的地步。

我是能打的,閻羅王也知道我是能打的,可他還是用這種方式保護了我。

這說明什麽?說明事情的真相可能超出了我能承受的範圍。

說明一旦我較真,一查到底,最後的結果可能會讓我沒辦法收場。

所以他寧願自己說了一個蹩腳、又漏洞百出的謊,也要讓我追查的打算戛然而止。

謝必安,地府出現紕漏了,而且是一個大紕漏。

那馮秋連孟婆湯都能躲過沒喝,還能頂了別人轉世的名額,究竟是誰在幫他?

閻羅王嗎?不可能的。閻羅王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那會是誰呢?

再這樣下去,地府要亂套了。所以你說,命運把我給弄到這個時空來,是不是故意的?

對!就是故意的。地府要亂,就把我弄回來收場。說到底還是要讓我給地府打工。

就是不知道這個工打的,還有沒有命繼續活著。”

謝必安的手往她肩上拍了拍,問她:“怕不怕?”

慕長離實話實說:“怕啊!但是怕也得上,這是我的使命。”

“別怕。”謝必安說,“我們都在呢!你不要怕。”

慕長離笑笑,“好,我不怕。”

西疆王府到了,謝必安問:“自己可以進去?”

她點頭,“可以,你回吧!多謝你陪我辦這一趟差,沒個人在身邊,我去閻王殿確實也沒有多少底氣。說到底,我這個靈主還是有點兒太虛了。”

她跟謝必安揮手,“回見。”

西疆王府大門被叩響時,謝必安消失不見。

王府門房一臉疑惑地將門打開,一看外頭站著慕長離,當時就懵了。

“王妃?您啥時候出去的?”

“一個多時辰之前。”

“您怎麽出去的?”

“我就從大門出去的呀!”她一邊說一邊往裏走,“還是你給我開的門呢!”

迎麵,蕭雲州朝著她走了過來,麵上含笑,“你嚇唬他作甚。”手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握住,然後皺了皺眉,“是不是冷了?手這麽涼。”

慕長離搖頭,“涼是涼了些,但也沒覺得冷。馮秋的事情處理完了,馮秋的魂魄抽了出來,明日一早會有常曉宇原本的魂魄入體,從此以後那就是一個正常的孩子。

這樁案子終究是算不到一個小孩頭上,但小孩的父親明日可能會到大理寺去核實我的身份。他要是直接要求見你,你就見一見,替我作個證。

說起來,他們家是徹徹底底的受害人,從地府的角度來說,我心裏有愧。”

蕭雲州點點頭,“好,你放心,後續的事情交給我來做。至於你說心裏有沒有愧的,長離,你之前說過,人這一生,許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會吃幾頓飯,睡幾次覺,會遇到什麽人,會經曆什麽事,包括能活多少歲,都是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好的。

那麽你在愧疚什麽呢?

這一切,都是常家命中注定要經曆的事情,躲不開,逃不掉。

你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攬太多責任,如果一定要攬這個責任,那可以算上我一份。

我們既已成婚,那麽將來無論需要經曆什麽還是麵對什麽,都得是由我們兩個人共同去經曆和麵對。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你也別想讓我置身事外。

長離,在保護你這件事情上,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