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江眠進來之後,先是給老夫人問了安,然後看了慕傾雲一眼,就對老夫人說:“大過年的,母親何必動這麽大肝火?傾雲與太子的事也算是兩家心照不宣的安排,慕家再不情願,也擰不過賀家和宮裏的賀嬪娘娘。說起來,傾雲也是受害者,若不是慕長離突然回來,她……”

“她怎樣?”老夫人怒了,“你是想說,若不是長離突然回來,傾雲現在已經嫁進西疆王府了?你在做什麽夢?你是不是忘了,九殿下早就說過,回京當晚就揣著賜婚的聖旨,要來侯府退婚的。他從頭到尾都沒看上慕家!

後來之所以這個婚沒退,是因為他相中了長離!

你要覺得老身這話說得不明白,那老身就說得再直白一些。

人家九殿下相中的是長離這個人,而不是慕家二小姐的身份。

長離就算不是慕家的孩子,九殿下該娶她還是會娶她。

傾雲就算是慕家的嫡長女,九殿下該不要還是不要!”

慕傾雲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好生委屈:“我知道我不如二妹妹,也知道二妹妹小時候在祖母跟前養了三年,祖母對她的情分自然是比對我深厚許多。

可是祖母,女孩子到了年齡芳心暗湧,我思慕九殿下也沒有錯。

我也隻是思慕而已,我並沒有破壞他跟二妹妹的婚事。對於家族給我的安排,我也認命去遵從了,祖母為何黑眼白眼看不上我?難道祖母以為我願意跟太子在一起嗎?那太子他長成什麽樣,祖母難道沒見過嗎?

我舍棄我所有的自尊和一輩子的幸福,去完成家族使命。我以為能夠得到家裏的感激和重視,卻沒想到換來的竟是嫌棄和指責。

我是圖什麽呢?我到底圖什麽呢?”

慕傾雲說完,看向了慕江眠,“父親,您說我是圖什麽呢?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你們有問過我的意見嗎?我說過我不想嫁給太子,父親有聽過嗎?

這些話我做小輩的不該說,但今天是大年初一,女兒心裏委屈,不得不說。”

慕江眠心疼極了,他看向老夫人,言語中帶著責問:“母親覺得呢?傾雲到底哪裏做錯了?她是一個可憐的孩子,所有人都說慕家大小姐如何金尊玉貴,如何名動京城。卻不知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按著家裏的安排去生活,去成為我們希望她成為的樣子。

母親喜歡長離兒子可以理解,但母親針對傾雲,兒子也替她委屈。”

老夫人深吸一口氣,覺得這個家真的是無可救藥。

“怪我。”她說,“都怪我。你這樣說,我也覺得根源確實在我這裏。

你小時候我是教導過的,自你生母過世之後,你就一直養在我身邊。

是我沒有把你教導好,讓你成為了一個貪名逐利之人。

現在你又把這種作派施加到你的女兒身上,讓她也成為這其中一環。

江眠,你這樣,我不知道將來有沒有臉麵去見你的父親和你的生母。

無論是太子還是九殿下,我請你們父女二人摸著良心問問,你們相中的真的是他們這個人嗎?傾雲口口聲聲思慕九殿下,除了九殿下那副樣貌之外,難道就沒有他手裏八十萬大軍的成分在?如果他隻是皇族扔在西關的一個棄子,傾雲你還會思慕他嗎?”

老夫人邊說邊搖頭,“你們總有自己的理由,我說一句,你們有一百句委屈在等著我。

可我還是那句話,在這個家裏,沒有什麽人與我是有血緣關係的,我完全可以不生這個氣,不管你們這些事。你們想怎樣就怎樣,我反正一把老骨頭,早就活夠了。

隻是,到底是希望慕家能好一些,所以勸著你們行得正坐得端,勸著你們不要總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不要昧著良心做事,不要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損害別人的利益。

太子是其貌不揚,我知傾雲你不願嫁他。可你自己問問自己,真的很委屈嗎?

你看中的,究竟是他的樣貌,還是他的權勢?

那太子是有正妃的,你們如此做,今後讓慕家與孟家如何相處?

那孟夫人與我們家也是有往來的,你讓兩家今後還怎麽見麵?

你算計太子妃讓位,你坐到那個位置上,傾雲,我說句不好聽的,太子他將來得勢了,都好說。一旦不得勢,你可知你的下場是什麽?”

慕傾雲冷汗都流下來了,她有想過這個問題,可現實容不得她做選擇。

她如果不嫁太子,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一輩子都得被慕長離給壓住一頭。

她不要那樣的生活,她慕家大小姐就應該風風光光的獨占鼇頭,憑什麽要被人壓著?

太子必須成功,沒有萬一!

老夫人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也無意去猜。隻知道其實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沒有人會聽她的。無論是慕傾雲還是慕江眠,都已經在爭權奪勢的路上走得太遠,很難回頭了。

但話堵在心裏,不說出來她也難受。

左右今日也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便也不差多說幾句。

於是她又看向慕江眠,問道:“昨日你為何丟下元青自己走了?”

慕江眠皺皺眉,說:“不是有意丟下他,是霧氣太大了,看不見。”

“聽說你讓元青下去找他母親和姐姐,那你為什麽不下去找你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不但不找妻子和女兒,連兒子沒有回來也不管不顧,自己帶著馬車就走了。

江眠,你同我說說,這是何行為?”

慕江眠深吸一口氣,眉心緊緊皺著,明顯地表現出來對老夫人的不滿。

他許久沒有說話,直到老夫人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時,才聽他道:“大理寺從九品司務,要是連這點風雪都受不住,還怎麽替大理寺辦事。”說完看向秦莊儀,“你說是不是?”

秦莊儀咬咬牙,擠出笑容來說:“侯爺說得沒錯,侯爺昨天是給元青一個鍛煉的機會,母親是誤會了,以為侯爺是故意把元青丟下的。

怎麽會呢!侯爺就元青一個兒子,疼愛他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故意把人丟下。

昨天那樣的大風雪,人在外頭凍著很容易就凍死了,屍骨還會被風雪埋住,找都找不到。

俗話說得好,虎毒還不食子呢!侯爺又不是那種黑心肝的王八蛋,怎麽可能故意丟下自己的兒子,那不是謀殺麽!

再者,侯爺時刻記著元青是從九品的大理寺司務,那麽他的生死就是要上報朝廷的。

大理寺還是九殿下的地盤,二姑娘一向對元青多加照顧,如果知道元青是被自己親爹給害死的,定不會善罷甘休。

侯爺在二姑娘手底下吃了那麽多虧,怎麽可能一點記性都不長,那不成了記吃不記打。”

秦莊儀一番話差點兒沒把慕江眠給氣死,他知道秦莊儀打從上次他痛打慕元青之後,就把他給記恨上了。話裏話外都跟他不再是一條心,行為舉止也越來越不像從前那個秦莊儀。

慕江眠心裏盤算著,如果妻子不行,兒子也不行,那真就得琢磨著把人都換一換了。

他絕不能留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在身邊,他必須得保證自己對這座府邸絕對的操控權。

現在這個局勢,明顯與他的初衷不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