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的長寧侯躺在惜錄軒,留了文四在屋裏陪著。

因為身上傷太多,傷口又處理得不及時,再加上因為大小姐的事情上火。

許多傷處已經開始感染,連帶著人就有點發燒。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慕江眠正在做夢。

這個夢十分恐怖,他夢到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全是鬼。

那些鬼有的沒有胳膊,有的沒有腿,有的沒有頭,此刻全部都向他圍了過來。

鬼魂向他討命,鬼魂想要他的命。

他在夢裏拚命地跑,但是很快就被那些鬼追上。

鬼纏住了他,陰冷陰冷的,他頭皮發麻,嚇得幾次都感覺自己已經暈了過去。

就這麽折騰了半宿,等到終於不再做這種噩夢時,天亮了,他開始高燒。

文四很著急,隻能去找秦莊儀。

他到了念卿院兒,往秦莊儀麵前一跪,帶著哭腔說:“求大夫人給侯爺請個大夫來看看吧!侯爺發高燒了,還一直在說胡話,這一宿都沒消停。

大年初二那回侯爺就被折騰夠嗆,身子還沒有完全養好呢!這一下可要了侯爺的命了。

再不請人來醫治,怕是又要……大夫人,請姚太醫吧!求求大夫人了。”

秦莊儀十分煩躁,請大夫請大夫,一天就知道請大夫。

不知道的還以為長寧侯是泥做的,碰一下就壞。

她跟文四建議:“不行再買一次棺材呢?衝喜唄!上次就是這麽衝喜把他衝好的。

你也知道侯爺這一身傷是怎麽來的,我瞧著人家二姑娘根本不會在意家醜外揚,反正她也沒把這裏當自己家。她甚至不在意有人說她身為女兒毆打自己父親。

但有些事情,二姑娘可以不在意,但侯爺和侯府卻不能不在意。

不信你去問問侯爺,他願意讓人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嗎?

而且這傷一看就是被人打的,萬一傳揚出去,那這頓打不是白挨了?”

文四聽得直愣,“可是,可是如果不請大夫,萬一……”

“萬一死了怎麽辦?”秦莊儀“嗬嗬”一笑,“你怕什麽?慕家的爵位是世襲的,一個侯爺死了,馬上就有新一任的侯爺接班。到時候侯府還是侯府,你也還是侯府的奴才,對你來說沒有任何變化,你操這些心幹什麽?”

文四心說我是不想操心,我也知道就算侯爺死了侯府也依然還是侯府。

但問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這一代長寧侯的近侍,他要是死了,以後還能有我的好日子過嗎?

所以文四不想慕江眠死,他又開始給秦莊儀磕頭,“求求大夫人了,救救侯爺吧!他真的還可以再搶救一下的。好歹……好歹也得讓他看到大小姐出嫁啊!

這萬一趕在這個時候家裏辦了大喪,到時候大小姐可就得給侯爺守孝三年了。

奴才覺得大小姐肯定能願意守這個孝,畢竟她不想嫁給前太子。

可是……可是二小姐能願意嗎?”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秦莊儀猶豫了。

是啊!這個局可是二姑娘做下來的,她就等著看慕傾雲嫁給前太子呢!

這萬一讓她把事情給攪和了,二姑娘不得生她的氣啊!

秦莊儀趕緊吩咐李媽媽:“你親自去一趟姚府,看看姚太醫今日當不當值。

如果沒當值又正好在家,就請姚太醫過來一趟。

如果姚太醫今日當值,那就去城裏最好的醫館請大夫出診。快去吧!”

李媽媽也知事情等不得,趕緊就去了。

文四鬆了口氣,隻要能請到大夫就好,這樣老爺就能保住命了。

秦莊儀也是被剛剛文四的話給嚇著了,這會兒她就擔心慕江眠挺不住再死了。

於是親自前往惜錄軒去看慕江眠。

她到時,慕江眠還是半昏迷狀態,口中念念叨叨地說什麽:“鬼,鬼,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不要靠近本侯!救命!救命啊!”

她走上前,伸手去探慕江眠的額頭。

這一探把她給嚇了一跳,“這麽燙?”

文四趕緊道:“昨天夜裏就有點低燒,睡得不安穩,但勉強也算是能睡著。

天快亮時燒的就厲害了,人也是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的。

總說什麽有鬼,哪怕清醒的時候也一口咬定有鬼圍著他。

奴才覺得老爺可能是因為發燒,引發了幻覺。”

秦莊儀點點頭,親自擰了濕帕子蓋在慕江眠頭上,再跟文四說:“去叫人把珂氏跟林氏都叫來,就說侯爺病了,讓她二人過來侍疾。”

文四不敢不聽話,大夫人現在肯管侯爺是好事,必須得聽大夫人的話。

很快,珂氏跟林氏就到了。

二人一看慕江眠病成這個樣,也不好多說什麽,立即撿著屋裏能幹的活就開始幹。

珂氏要了燒酒,開始給慕江眠擦手心腳心,她記得之前姚太醫說過,這樣可以退熱。

林姨娘見慕江眠的衣裳已經被汗全部浸濕了,就麻利地給他換了身衣裳。

秦莊儀坐到一邊,雖然不幫忙,但心裏卻是不停地在祈禱著這人可千萬別死。

要死也不能現在死,一定得挺到大姑娘出嫁之後。

到時候愛怎麽死就怎麽死,她還能免費送棺材。

隻要慕江眠死了,她兒子就能繼承爵位了。

誰說隻有男人心裏才會有殺意的?

她也一樣有殺意。

終於,姚太醫來了。

李媽媽說:“趕巧了姚大人今日不當值,人就在府裏。”

姚太醫坐到慕江眠的榻邊,皺著眉頭問:“長寧侯怎麽又病了?這病得是不是頻繁了點兒?從上次重病到現在才多少日子啊,這又……哦,這次不是病,應該說是傷。

哎,這傷怎麽來的?”

秦莊儀趕緊上前,小聲說:“大人要是感興趣,回頭您問問我家二姑娘。”

姚太醫當時就懂了,“那你說這病我是治還是不治?我也不想得罪西疆王妃。”

秦莊儀說:“您把心放到肚子裏,治肯定是要治的,侯爺必須得活著。”

姚太醫點點頭,“那如果治錯了,回頭在王妃跟前,大夫人可得替我擔待著。”

說完,就開始給慕江眠把脈。

有了姚太醫在,慕江眠的情況很快就穩定下來。

他寫了方子,秦莊儀命人去抓藥。

姚太醫說:“吃了藥也不是馬上就能退熱,反反複複的發熱還得有個三四天。

但你們不要怕,過了這些日子就會慢慢好起來,性命無憂。”

秦莊儀鬆了口氣,文四也鬆了口氣。

珂姨娘跟林姨娘互相對視了一眼,倒是有些遺憾。

跟這位長寧侯,她們也是夠夠的了。

送走姚太醫,秦莊儀讓兩名妾室回去一個,然後每隔幾個時辰就來換一次班。

她離開惜錄軒之後,想來想去,又去見了老夫人。

把慕江眠的事情跟老夫人說了一遍,老夫人沒做任何表態,隻跟她說:“我老了,管不了這府裏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秦莊儀點點頭,“那兒媳就看著辦了。把侯爺的病治好,府裏也該替大姑娘張羅婚事了。

家裏之前給大姑娘備的嫁妝分了二姑娘一半,剩下的一半……”

“都給她帶著。”老夫人說,“她到底是慕家的孩子,慕家不能虧了她的。該是她的就讓她帶走,咱們問心無愧,以後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怨怪不到慕家。”

“好。那兒媳就按原有的那些給大姑娘帶著。”

秦莊儀走後,崔媽媽退了屋裏的下人,將房門關了起來,小聲問老夫人:“真的都給她帶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