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離覺得這雙喜說的也不無道理,至少京城確實大多數人都相信太子還會複立。
她其實也並不完全確定太子就這麽完了,畢竟賀家在朝中一家獨大已有幾十年,根基太深了。就連當今皇上能夠成為皇上,也少不了賀家的功勞。
所以關於太子複立這件事情,賀家的可操作性還是很大的。
所以她多少也能理解這些來參加壽宴的人,無外乎是想給自己家留一條後路。
有賀家在頭上壓著,人們再不樂意,也得硬著頭皮來。
她心裏有數,大家都不容易,所以這些人隻要不犯賤犯到她頭上,她也不會主動找晦氣。
周府的宴廳很大,或者說,周家整座府邸都很大。
之前芙蓉跟她普及過這段知識,說周家原本不配住這樣好的府邸,因為周大人隻是正三品官員。
可周府占地麵積比侯爵府都大,裏麵修葺得也堪比王府那樣氣派。
這都是因為周家有一個女兒嫁到了賀家,還是賀大將軍的正妻。
這個女兒嫁到賀家之後,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也為了讓娘家不給自己丟臉,直接砸銀子給娘家換了大宅子,裏裏外外都是她出錢給修的。
賀家對此也沒有什麽意見,畢竟許多事情都是周家在替賀家辦,特別是戶部那邊,運送到東關的糧草都要過周大人的手,所以怎麽著也得給周家點甜頭。
好在周家沒什麽野心,就是有點兒虛榮心,賀家很願意成全他們這份虛榮心。
慕長離看著這偌大的宴廳,心裏想著皇宮裏的宴殿,似乎也沒比這宴廳大多少。
周家的虛榮心確實太大了,這是要蓋過皇宮啊!
慕長離帶著芙蓉往裏走,慕元青去了旁邊另外一處宴廳,是男賓席。
她的到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轉過頭看她,也都看到了她這一身平平常的裝束。
麵上脂粉也是淡淡的,頭上沒插多少東西,明顯沒有刻意裝扮過。
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慕長離這是沒看上周家,根本沒把這場壽宴放在心上。
但也有不明眼的人,這會兒看著慕長離就偷偷嘲笑,小聲說:“瞧瞧這西疆王妃,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怕是她以為自己這樣打扮已經是最隆重的了吧?”
“可能九殿下對她也一般,府裏壓根兒沒給準備幾件好衣裳,想穿好點也穿不出來。”
“明眼人”聽著這話都想笑,你們是第一次見著西疆王妃出席宴會嗎?除夕宮宴時人家穿成什麽樣你們是沒看著嗎?哪來的自信這樣說話?
此時慕長離已經走到宴廳中間,正對著上首位坐著的周老夫人。
在周老夫人麵前的矮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禮物,每一個都價值不菲。
慕長離看到一尊白玉觀音,玉的質地細膩,宛若凝脂。
她心裏盤算著這得值不少錢,也不知道是哪個傻比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周家。
她就在原地站著,目光在那些壽禮上轉來轉去,數著到底有幾個傻比。
周老夫人也就在那坐著,目光一直落在慕長離身上,等著慕長離賀她大壽。
結果等來等去慕長離也不說話,周老夫人有些著急了。
她見雙喜已經回到自己身邊,便跟雙喜說:“你提醒提醒西疆王妃,她怕不是不懂規矩。”
雙喜點頭,然後揚聲道:“王妃,該給老夫人行禮賀壽了!”
下麵有人捧著周家嘮:“就是,還傻站著呢?不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嗎?”
慕長離瞥了那人一眼,然後又看向周老夫人,沉著臉發出一聲疑問:“嗯?”
周老夫人沒忍住:“你嗯什麽?”
慕長離都聽笑了,“不明白?看來周家人確實不懂規矩。
我乃西疆王妃,你見了我非但不行禮,還反過來要求我向你行禮,這是什麽道理?
我可以對你說一聲生辰快樂,也可以說些吉祥話,畢竟場麵上的事我是會做的。
但你的丫鬟說讓我向你行禮,這個我就得跟老夫人好好確認下。
周老夫人確定讓我向你行禮嗎?
你要是說確定,那這個禮我可就行了,但——後果自負!”
周老夫人不知道她所謂的後果是什麽,可偏偏越是不知道的就越讓她拿不定主意。
人人都說這西疆王妃不好惹,除夕宮宴那天她本來也要去的,但出門晚了,外麵起了暴風雪和大霧,家裏人就沒讓她去。
後來就聽說西疆王妃在宮宴上,給她的女兒和外孫女找了許多麻煩。
這口氣她一直沒咽下去,就等著今日好好出出氣。
可這慕長離一上來就開口威脅,她偏偏還被威脅住了。
周老夫人拿不定主意,目光向她的女兒——賀大夫人投了去。
賀大夫人此刻皺著眉,也在想著這件事情。
如果硬逼著慕長離行禮,行不行呢?
其實也行的!
老太太是賀大將軍的嶽母,就連皇上見著了都要給幾分顏麵,何況一個皇子妃。
問題就是,她如果是京裏那幾位皇子的妃子也就罷了,偏偏是九皇子的妃子。
這個就有點難。
慕長離順著周老夫人的目光,也向賀大夫人看去,半晌開口,竟將賀大夫人心中所想全部都說了出來,然後又補了一句:“你看,你的夫君手握八十萬大軍,我的夫君也手握八十萬大軍。從實權上來講,他倆似乎平局。
但要從身份上來講,你的夫君跟我的夫君就差太多了。
畢竟我的夫君是皇子,你的夫君是臣子。
一字之差,天壤地別。
賀大夫人如果覺得你們家夫君比皇子身份還要貴重,那你就說出來。
隻要你敢說,我就敢向你的母親行禮。”
賀大夫人被堵在這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心裏當真覺得自家夫君比皇子強多了,但這話不能說,說了就是以下犯上。
一旦有人拿這件事情做文章,賀家也要應對一番。
見賀大夫人不說話,慕長離又笑了,“不過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以男人的身份來衡量女人。
在我這裏,男女平等。我們是嫁給男人做妻子,但那也是為了共同生活,互相扶持。
而不是說女人嫁給男人之後,就失去了自我,完全要依附著男人生存。
所以我們之間比較,倒也不必非得比自家男人如何如何,也可以比比我們本身如何。”
她說完,衝著賀大夫人勾勾手指頭,“過來,我們打一架,誰贏了誰給誰行禮。”
賀大夫人氣得直拍桌子——“胡鬧!簡直胡鬧!”
慕長離勾勾唇角,“是你們先跟我胡鬧的。才一進來就讓我向臣子家眷行禮,南盛國哪來的這種規矩?莫不是無雙國有這樣的規矩,所以賀家和周家照著學了去?
那就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賀大將軍鎮守東關是為了抵抗敵國的,而不是為了學習敵國的。
把無雙國的規矩用到南盛來,你們存的是什麽心思?是想用潛移默化之法,悄無聲息地把南盛臣民變成無雙國臣民嗎?
那賀大將軍鎮守東關究竟是為了什麽?”
此言一出,賀大夫人“謔”地一下站了起來,麵前的桌子都晃了。
她伸手指向前,大喝一聲:“慕長離!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慕長離卻還是勾著一邊唇角的模樣,慢悠悠地提醒她:“臣子之妻,在公開場合直呼王妃姓名,這也不是南盛的規矩。
所以這話應該我來問你——賀大夫人,你們賀家究竟想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