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沈瑜還是挨了打。

即使有沈玫護著,也沒逃過沈夫人的一頓胖揍。

後來,沈夫人拉著沈玫走了。

並且警告沈玫,不要再靠近這個院子,以免把晦氣沾到自己身上。

她就當從來沒生過沈瑜這個女兒,從今往後會像從前一樣,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沈玫身上。

可是沈玫並不高興,她不是慕傾雲那樣的人,她是真心愛護和心疼沈瑜這個妹妹的。

母女二人一邊走一邊說話,沈夫人的咒罵,沈玫的苦苦哀求。

直到她們走出去老遠,再聽不到聲音也看不見人影。

沈瑜的奶娘這才進了屋去,站在沈瑜麵前同她說:“二小姐,老奴勸你一句,不要再折騰了,老老實實做一個窩囊廢,就還能在這個家裏待下去。

你也不小了,今年府裏就會幫你議親,到時候你嫁到婆家去好好過日子。

咱們府上跟孟家有親,所以就算你是個笨蛋,也不會嫁得太差。

這輩子吃穿無憂,你還奢求什麽呢?

現在夫人隻是罵你沒出息,可如果她知道你還是個瘋子,腦子還不正常,你猜她會不會把你送走?”

沈瑜一愣,“送走是什麽意思?”

“就是丟棄,或者賣掉。”奶娘絲毫不留情麵地說,“老爺和夫人最在意的就是臉麵,他們之所以對大小姐好,就是因為大小姐能給他們爭得臉麵。

而你,除了讓他們丟臉,什麽好處都沒辦法給家裏帶來。

老奴還是那句話,提醒二小姐,做一個廢物可以,但千萬不要做一個瘋子。

那種攔路喊冤,或是到衙門口去擊鼓的事可千萬不要再做了。

你若再那樣,我就告訴老爺和夫人。

到時候你看看家裏願不願意養一個沒用的瘋子!”

奶娘說完這番話,轉身就走了。

沈瑜聽著房門被摔上的聲音,心底的委屈一湧而上,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這就是當一個廢物的下場,不但爹娘對她非打即罵,就連府中下人都不待見她。

那奶娘在她六歲之前還是好好的,因為那時候爹娘還沒有放棄她,也不會經常打罵她。

所以奶娘把她當成正兒八經的二小姐對待,有求必應,侍候她也十分盡力。

可是打從她過完六歲生辰,被爹娘正式放棄,奶娘就也立即變了臉。

每頓飯,但凡有一個肉菜,肯定進了奶娘的肚子。

有時候姐姐給她送些零食,她通常也是吃不到的,都被奶娘藏起來,偷偷帶出去給自己的小孫子吃。

姐姐送來的新衣裳,也被奶娘偷偷拿出去賣掉,還不許她跟家裏人說。

她曾經試過反抗,姐姐去訓斥奶娘,還說過把奶娘趕走,再重新給她換下人。

但奶娘說了,像她這種廢物,換多少個下人也是挨欺負的命。

她喂過她,多少還能有些情分,最多就是拿點東西補貼家用,不會打她。

可如果換成外來的沒有舊情分的,那她的日子可就更遭罪了。

沈瑜覺得奶娘說得對,所以一直留了奶娘在身邊。

現在她長大了,多少也能理解奶娘了。

都是在府裏當下人的,姐姐沈玫身邊的下人那是何等風光!

連爹娘見了她們都會給幾分笑臉。

為了讓她們能把姐姐侍候好,爹娘沒少給那些下人打賞。

可她院子裏的人卻從來得不到賞,甚至爹娘有時候還把氣撒在她們身上。

這些年她院子裏的人沒少挨打,個個都有怨言。

她知道,都是她害的。

可是奶娘說她瘋了,她不承認。

她不是瘋子!

雖然有些行為跟瘋子看起來無異,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瘋子。

是真的有人想要害她,她真的想去報官。

可惜,她報了兩次,都被奶娘給攔回來了。

……

沈瑜起身,站到了一麵鏡子前。

那是一麵全身的銅鏡,能夠從頭照到腳,是十分珍貴的東西。

很少有人家裏能擺這麽大的銅鏡,聽說很貴,也很稀有。

要特別厲害的工匠才能做得出來。

這鏡子是姐姐沈玫送給她的,姐姐是怎麽得來的呢?

好像是婉如表姐送的生辰禮物。

大概五年前吧!

婉如表姐那時才做太子妃沒多久,沈家為沈玫辦了一場生辰宴。

那時婉如表姐剛懷上身孕,不方便來參加生辰宴,就派人送來了這麵銅鏡。

這東西對於沈家來說是稀罕物,但對於太子府來說就沒有多稀奇了。

姐姐沈玫很喜歡這鏡子,但那次她也表現出了對這麵鏡子的喜愛,姐姐看出來了,便在生辰宴的第二天,把這麵鏡子搬到了她的房間,送給了她。

為此,母親罵了她一個多月。

後來因為姐姐堅持要送,母親也不好再說什麽,這麵鏡子才能留在她房裏。

這些年,她隻要受了委屈,就會站到鏡子前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訴說。

慢慢的就養成了習慣,不管有沒有委屈,每天她都要站在鏡子前說上很長時間的話。

反正她也很閑,沒有人願意到她屋裏來,除了姐姐偶爾來坐坐,那也不是天天來坐。

她有大把的時間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話,她覺得那是自己最快樂的時候。

鏡子裏的自己就像一個好朋友一樣,不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隻要向“她”訴說,“她”都會全盤接受,一點都不會覺得不高興,也不會像家裏人一樣罵她。

沈瑜其實也有夢想,她也想像姐姐沈玫那樣,能跳好看的舞蹈,能繡好看的花樣。

她還想像姐姐那樣彈琴,作畫,寫很好看的字。

還想像姐姐一樣,不管當著多少人、當著什麽人,都可以落落大方地講話;

也不管對方拋出什麽樣的話題,她的博學多才都能讓她應對自如,侃侃而談。

姐姐就像一束光,讓她想被照耀,又想去追逐,甚至也想成為同樣的光。

她把這些話都說給了鏡子聽,終於……鏡子有回應了!

大概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她剛被母親罵了一頓,還被母親用碗砸了頭。

雖然沒有砸出血,但也腫了個大包。

她就站在鏡子前,對著鏡子念念叨叨地說起自己有多難過,母親有多苛刻。

說著說著,好像聽到屋子裏有人跟她對話。

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還對她說:“你快看我,你快看我。”

沈瑜一下就慌了!

隻有她一個人的屋子,怎麽可能會有第二個人說話的聲音?

連奶娘都回去睡了,也沒有丫鬟願意給她守夜,哪來的人跟她說話?

她實在害怕,正想跑出去求救,這時,又聽到那個聲音說:“別害怕,我是你的好朋友呀!你不是一直都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一輩子都不分開嗎?

沈瑜,我是沈鏡。”

沈瑜的腦子“嗡”了一聲,差點兒沒暈過去。

沈鏡!

沈鏡!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叫做沈鏡!

她將目光投向麵前的銅鏡,就看到那麵原本應該照出來自己的鏡子裏,忽然換了一個人!

不!

也不應該說換了一個人。

那裏麵照出來的還是她,但又不像她。

沈瑜到現在都說不好那種感覺。

她能確定鏡子裏的人就是自己,可是這個自己又跟平時的自己不太一樣。

包括長相。

明明就是自己的樣子,可是為什麽就比自己好看那麽多?

明明就是同樣的五官,為什麽長在鏡中人的臉上,氣場就完全不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