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的話把北陸給問得一愣一愣的。

“啥玩意?風流債?”

“你可以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先答前麵兩個。”

北陸想了想,“問的什麽來著?”

“問你家殿下為什麽親自過來買布!”因為心裏有火氣,所以這話說的聲音大了些。

蕭雲州都聽見了!

當時就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丫鬟為何無緣無故就瘋了。

芙蓉還是有點兒怕蕭雲州的,下意識地往北陸身後躲了躲。

北陸也很自然地把她給擋住,然後跟蕭雲州說:“沒事沒事,跟我來勁兒呢!”

見蕭雲州不再理會,這才把芙蓉給放出來,“不想活了你?”

芙蓉氣鼓鼓的樣子,讓北陸覺得很有意思。

“你這是在懷疑我家主子?”

芙蓉不說話。

北陸沒辦法,隻好回答前麵的問題:“親自過來買布是因為從烈日營回京路過金麟大街。

至於是不是凡事都這樣親力親為,我覺得以前不是的。

除了軍中的事,那他肯定親力親為。但像這種生活上的瑣事,多半是交給下人去辦。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現在有了王妃,有些事情他還是喜歡親自辦。”

“那風流債呢?”

“那絕對是沒有的。”北陸舉手發誓,“我家主子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女人就是怡妃娘娘。怎麽可能會留下風流債!”

“有沒有可能是他留下了,但是你不知道呢?”

“絕無可能!”北陸說得十分肯定,“我是近侍,主子去哪我就去哪,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芙蓉不讚成他的話,“我也是近侍,但我家二小姐的事我就不是全知道。”

北陸想說那是你家小姐神神叨叨的,可我家主子不神叨啊!

但他更好奇的是芙蓉為何有此一問。

於是他問芙蓉:“你這陰陽怪氣兒的,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芙蓉:“嗬嗬!”

北陸:???

一行人進了金麟大街南頭的一家館子,也沒仔細看是什麽館子,反正是酒樓,有酒有菜。

北陸上前要了個雅間兒,一行人便被請上了二樓。

慕長離和蕭雲州麵對麵坐下,芙蓉跟北陸分站兩邊。

菜是芙蓉點的,因為除了她,沒有一個人了解京城這邊的菜品。

芙蓉征求了慕長離的意見,點了四菜一湯。

其中有一道魚,慕長離說不點了,麻煩。

蕭雲州卻說可以點,他來摘刺。

菜上齊後,蕭雲州先給慕長離盛了一碗湯,然後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又想了想,起身到她這邊,把她兩邊的袖子都挽了起來。

今天慕長離穿的是廣口袖子的衣裳,很好看,但吃飯的時候就有點麻煩。

芙蓉點的菜都很好吃,慕長離特地點評了其中一道燒肉,說做得比王府裏的合胃口。

蕭雲州就吩咐北陸:“記下來,回頭讓咱們府上的廚子過來吃幾次,學一學。”

北陸點點頭,然後看了芙蓉一眼,意思是看吧!我家主子對王妃多用心。

慕長離吃得是比較滿意的,晌午因為孟婉如確實吃得多,又一邊吃一邊跟她說話,她就沒怎麽顧得上吃。

這會兒遇著合胃口的飯菜,就多吃了一碗飯。

蕭雲州倒是沒怎麽吃,因為晌午在營裏吃過了。

他一直在給她摘魚刺,小心翼翼地把魚肉先夾到自己的碟子裏,然後把魚刺摘幹淨,再夾到慕長離的碗裏。還要再提醒她一次:“先小口嚼一下,免得有沒摘幹淨的。”

但事實上他摘得很幹淨。

慕長離沒怎麽說話,隻悶頭吃飯。

他夾過來一塊魚她就吃一塊魚,但自己從來不往魚盤子裏伸筷子。

差不多吃飽了,她把筷子擱下來,開始喝湯。

“我原本不愛吃魚的。”一口湯喝下,慕長離終於又開了口,跟蕭雲州說,“因為覺得刺太多,我懶得挑,幹脆就不吃了。”

蕭雲州還在跟一塊魚“奮鬥”,一邊摘刺一邊說:“巧了,我也不愛吃魚,也是因為覺得刺太多,沒工夫挑。

早些年西關隨時隨地都要打仗,哪有工夫吃這麽細致的東西。”

他這話說完,慕長離就意識到自己的話裏有漏洞,趕緊往回找補:“主要我在扶山村也不配吃魚,這種好東西根本到不了我跟前,我甚至一連幾年都沒見著過魚。”

“那以後就多吃點,我給你摘。”他把剛摘好的一塊魚又擱到她的碗裏。

慕長離看了一會兒,問他:“你自己都不願意摘,卻肯給我摘?”

“嗯。”他點頭,“一來回京了,不必像在西關時那樣時刻處於緊張的狀態。

二來你是我的妻子,你總得吃得比我好才行。”

慕長離點點頭,又把筷子拿起來把那口魚給吃了。

蕭雲州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又想不明白究竟哪裏不對勁。

或者得說想不明白是因為什麽不對勁。

慕長離看起來什麽事都沒有,還能讓他請吃飯,還能說哪個菜好吃。

但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他看了芙蓉一眼,這一眼看完感覺更強烈了。

實在沒忍住,他問了句:“怎麽了?”

“嗯?”慕長離沒明白,反問道,“什麽怎麽了?”

他實話實說:“感覺你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或許我也是妖呢?”慕長離笑著看他,“經曆了這麽多詭案,這幾個月來幾乎沒有間斷過,有沒有懷疑過我也可能是妖?

畢竟有些手段,人類是達不到的。”

他愣了一會兒,失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對我來說,無論你是人是鬼,或是妖是魔,都無所謂的。

就算現在你跟我說你根本不是慕家的二小姐,也無所謂的。

夫妻這麽久,你嫁給我也不是因為我是什麽身份,我迎娶你也不是因為你是誰家的誰。

那麽現在再加上一條是不是妖,就也是無所謂的。”

北陸在邊上插話道:“屬下也覺得無所謂。有情有義的妖,比無情無義的人好多了。”

芙蓉急得直跺腳:“我家二小姐才不是妖!你們別胡說。”

慕長離笑笑,“說得沒錯啊!妖有情有義,反倒是人類凶殘無比。”

她說到這裏,看了北陸一眼,“你跟芙蓉到外麵去待一會兒,我跟你家主子說說話。”

北陸二話不說,拉了芙蓉就往外走。

芙蓉有些不放心,北陸就小聲對她說:“或許你剛才問我的話,你家小姐要問我家主子。”

芙蓉這才放棄了掙紮,跟著北陸一起站到了門口。

但她心情很不好,她跟北陸說:“如果你家主子做了對不起我家二小姐的地方,我一定勸說小姐離開西疆王府!

反正我相信憑我家小姐的本事,我們就算單過也能過得很好。

可不在你們這裏受氣。”

北陸舉手發誓,“我跟你保證,我家主子絕對沒有任何對不起王妃的地方。”

芙蓉不信他這種保證,翻了個白眼不願意再理他。

屋裏的慕長離這時候手裏捧著湯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也沒著急說話,目光沒什麽目標性地投在桌子上。

這副模樣一下就讓蕭雲州想起來,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傍晚,慕長離第一次登西疆王府的門。

那時候這個小姑娘就是這種狀態跟他說話,似在意,也似不在意,明明在說很重要的事情,關乎兩個人今後一生的事情,她卻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蕭雲州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與慕長離之間豎起了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