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蕭雲州還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很快他就懂了。

有人來過,得讓賀家人知道。

有人能在賀家如此森嚴的戒備之下,還能把賀家給“抄”了,也得讓賀家人知道。

隻有看到了這一切,對賀家才有足夠的震懾,否則賀家容易認不清現實,不清楚自己的斤兩。

果然,次日的賀府,人人都陷入到恐懼當中。

尤其是那些守衛賀府的護院和暗衛,所有人都跪到了賀老夫人麵前,等死。

賀老夫人已經顧不上跟這些人發脾氣了,她現在整個人都在哆嗦,控製不住地哆嗦。

這場麵太可怕了,這就相當於刀架在了脖子上,隻要對方動動念頭她們就能死。

人家把家都翻成這樣了,賀府卻無一人聽到一點動靜。

這說明什麽?

說明對方輕而易舉就能取走她們的性命。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護心鏡丟了。

那枚來自先帝爺禦賜的保命之物,居然被人偷走了!

賀老夫人的冷汗都下來了,大夫人一直在邊上勸她說:“母親別著急,既然是賊,就一定能查到蛛絲馬跡。”

賀老夫人卻反問她:“這種把賀府翻了個底朝天,咱們都沒有一丁點察覺的賊,你確定能查到他的蹤跡?就算查到了,你又確定我們的人能把東西從他手裏奪回來?”

她說完,看向跪了一地的護院和暗衛,大聲質問:“你們確定能奪回來嗎?”

眾人不敢說不確定,因為想活著。

便隻能道:“屬下一定盡力!”

可話是這樣說,關於那個偷東西的賊,他們是一丁點線索都沒有。

當天夜裏,賀家所有主子集體生病,包括賀府那些護院和暗衛,也全都病了。

這病來得蹊蹺,沒有任何征兆,人就是突然感覺到不舒服,不到半個時辰就燒了起來。

管家請了四位太醫上門,太醫看過之後齊齊皺眉,商量了一番之後就問了賀府管家一個問題:“府上可有什麽不詳之物?病人看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給衝撞到了。”

這已經不是平常大夫能醫治的範圍了,即使是太醫也沒有辦法。

隻能按高燒開方子,把退熱的藥給病人喂下去,可惜不見丁點好轉。

次日,這件事情就在太醫院傳了開。

因為太醫們為了醫好賀家人,回到太醫院瘋狂查典籍,事情自然就瞞不住了。

姚太醫在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跟去過賀家的同僚問了問症狀,當時就覺得這似乎跟當初慕元青生病時一個樣。

所以,賀家當真是被不幹淨的東西衝撞著了?

當天晌午,慕元青沒在大理寺吃飯,回家吃的。

他給慕長離帶回來一個消息——“聽說了嗎?不但賀家人全病了,就連宮裏的賀嬪娘娘也病了。還有二殿下,病症也跟賀家人一模一樣。

有人猜測是不是賀家人壞事做得太多,遭報應了。

可是你說,賀家遭報應也就算了,這事兒還能報到二殿下頭上?

外孫也算一份兒嗎?”

慕長離勾勾唇角,“算不算的,反正那麽多人都病了,也不差他一個,一起病著唄!

怎麽著,你還替賀家擔心起來了?”

“我倒不是為賀家擔心,他們病不病的跟我沒關係,都死了才好。

但我怕賀家去大理寺報案啊!

都說他們家是被髒東西衝著了,這萬一他們來大理寺報案,你說我接是不接?”

不等慕長離說話,芙蓉先給出答案了:“當然不接!憑什麽接?他們說鬧鬼就鬧鬼啊?他們說衝著了就是衝著了啊?那我還說是太醫院醫術不精呢!

別一有點兒治不了的病就往鬼身上賴,鬼可不背這個鍋。”

慕元青想了想,覺得芙蓉說得對,“也行,那回頭我就這麽說,除非把鬼帶我眼前來,要不然我就不信,我就不給賀家定這個性!

不過你們說,他們會不會全死了?”

他看向慕長離,“姐,他們會死嗎?”

慕長離從飯碗裏抬起頭來,“你怕他們死?”

“那倒是不怕,可問題那到底是賀府,真死了……不好吧?”

慕長離不明白,“哪不好?對你不好還是對我不好?”

“……你要這麽說,倒也沒什麽不好的。”

慕元青吃完了,“行,我心裏有數了。賀家跟詭案沒關係,隻要牢記這點,這件事情就落不到大理寺頭上。至於旁的,我可管不了,誰愛管誰管。”

也就是慕元青回家吃飯的這會兒工夫,蕭雲州往東關送了一封信。

信是蒼鷹去送的,隻寫了四個字:血債血償。

慕長離怕東關一激動再把蒼鷹給殺了,特地給蒼鷹身上畫了道符。

符是她閉著眼睛畫的,畫完之後立即逃離現場,一刻都不敢停留。

北陸覺得王妃真有意思,“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帶翅膀的。”

賀家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宮裏也是議論紛紛。

賀嬪人在病中,燒得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的。

但她還沒忘讓下人打聽二皇子府的消息。

隻是她擔心的不是二皇子病得如何,而是慕傾雲怎麽樣了。

敬嬤嬤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出去,來來回回地往返於皇宮和二皇子府之間,但帶回來的消息都是:二殿下燒得厲害,但是傾雲小姐沒事。

賀嬪聽說慕傾雲沒事,就放了心。

但放心之餘又有些別扭,總覺得慕傾雲如果一點事情都沒有,似乎也不太對。

再兩日,蕭雲州的腿治好了。

鬼醫在拔下最後一根針後,走到院子裏跟慕長離說——

“靈主,幽蘭曲現世了!”

……

西關。

銀沙城外。

墨塵又一次來到瓊華墳前,帶了一束西關剛剛長出來的小野花。

從前瓊華最喜歡這種花,她說這種花跟她很像,沒爹沒娘,野蠻生長。

花是野花,她是野孩子。

所以她喜歡這種花,所以如果哪一天她戰死了,就把這種花放在她的墳前,最好。

墨塵的手上有很長一道口子,新劃的。

西關這時候還很冷,野花都沒開。昨天他偶然在山坡上看到這麽一小束,就想摘下來。

口子就是摘這束花時劃傷的,但是沒關係,他並不介意。

隻要能把花送到瓊華墳前,手上多一道口子又有何妨呢?

傷口沒幾天就會好起來,但是瓊華卻再也回不來了。

有西關的將士也來祭拜瓊華,是瓊華麾下的兵。

他們看到墨塵時有些意外,但再想想,就又覺得也不算太意外了。

“墨大人還是放不下我家將軍嗎?”一名老將問他,“將軍已經走了兩個多月了,墨大人常來。很多前來祭拜的將士都說看到過墨大人,還說將軍墳前總會有墨大人留下的東西。”

墨塵點點頭,“是啊!怕她孤單,就常來陪陪她。

她生前最怕孤單了,為此還不願意待在將軍府,因為將軍府過於冷清,沒人陪她說話。

她常在大營,營裏人多,總能有人陪她練槍。

所以我很少見到她,隻能巴望著她幾時回城,便去跟她說說話。”

那將士聽得直歎氣,“墨大人喜歡我家將軍吧?雖然您從來沒說,但我們都看得出來。

可是大人,您喜歡她,為什麽不在她活著的時候告訴她呢?

興許那個時候您能告訴她,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墨塵的手原本在瓊華的墓碑上摸索著,聽到這話動作頓住,半晌才問:“會不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