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上陽壽沒到,人怎麽可能死了。”崔鈺絕對不相信自己的生死簿會有錯,他甚至問謝必安,“是不是勾魂使勾錯了人?我跟你說,你們勾魂殿可不能亂來,陽壽沒到的人勾到地府,那可是要觸犯天條的!到時候地府都保不了你們!”

謝必安很無奈,“勾魂殿何時做過那樣的事!再說,勾魂使勾的是已死之人,人若沒死,就算我們去了也勾不出來。但凡能被勾魂使勾走的,絕對不可能是活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人的魂魄已經被勾走了?”

“那倒沒有。”謝必安說,“勾魂殿沒有勾過這些魂魄,也就是說,他們沒來過地府。”

“那就是沒死。”崔鈺道,“陽壽未盡之人可以重傷,可以一直昏迷。但隻要還喘著氣,那就不算死。這事兒可挑不出生死簿的毛病啊!”

慕長離翻了個白眼,“沒說挑你生死簿的毛病,隻是這些人在陽世的親人都給他們立了牌位,我們雖沒見到過他們的屍體,但通過立牌位這件事,以及一些曆史遺留下來的記載,可以確定他們是已經死去的人。”

“不對,那肯定不對。”崔鈺接受不了這個說法,“不可能死,生死簿上的名字還是亮著的,他們不可能死。靈主您知道的,一旦人死了,生死簿上他的名字就會黯淡下去。

可是你看,現在都是亮著的,陽壽未盡啊!”

慕長離點點頭,“嗯,我知道這件事情就行,你不必聲張,我要在上麵再查一查。

你放心,此事與你無關,與生死簿亦無關,應該是陽世出了什麽問題。”

崔鈺想了想,道:“為以防萬一,靈主不如再去查查入地府的鬼魂名冊,看看能不能找到這些名字。如果那份名冊上麵並沒有記載,那就說明這些人還活著。

或者說,就算是死了,他們的鬼魂也沒有來到地府。”

“嗯。”慕長離拉了謝必安一把,“走吧!回白馬城。”

二人再次回到白馬城時,已是傍晚了。

白馬城這邊比京城天黑得稍晚些,但這個時辰街上的人也逐漸稀少。

慕長離在街上走了一會兒,看到一個賣點心的小鋪子。

她拉著謝必安走了進去,開口問裏麵一個小夥計:“還有餘下的糕點嗎?我想買一些。”

小夥計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聽她這樣問,就指了指眼前的幾樣,說:“就剩下這些了,你要的話算便宜點,給二十個銅板都拿走。”

慕長離覺得這小夥計精神狀態還算正常,便多問了句:“這些糕點可不少,隻賣二十個銅板你們肯定虧了。我瞧著都很新鮮,應該是下晌出鍋的,為什麽不多賣一會兒呢?

天還亮著,多賣一會兒不是能多賺些銀子嗎?”

小夥計看了她一眼,隨即臉上現出警惕的神色,再說話時聲音也壓低了許多。

他問慕長離:“你們是從外鄉來的?”

慕長離點頭,“對,是從北邊過來的。”

小夥計不解,“從北邊到白馬城來幹什麽?”

“來找親戚。”慕長離說,“我有一位姨母,是我母親的親姐姐,二十年前嫁到白馬城來,起初幾年還有消息,後來漸漸的就失聯了。

這幾年我母親身體不太好,很想念姨母,就讓我們兄妹過來找一找。”

小夥計聽得直皺眉,“別找了,快回去吧!北邊太平,沒事兒別往東邊兒來。

至於你那姨母……我說句不好聽的,這裏可是邊境,邊境的人誰能保證一直活著呢?

你們就當她已經死了,回去讓夫人斷了念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慕長離跟謝必安二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就聽謝必安道:“聽說多年以前,無雙國屠殺了半座白馬城的百姓。這件事情在全國都傳開了,我們的母親很擔心親人死在那場禍事中。

我們此番過來也是想問問,那場屠城之後,屍體是怎麽處理的?我們還能找到親人的墳墓嗎?又或是有沒有在哪家寺院立過靈牌什麽的?”

慕長離也跟著道:“我聽說西關那邊打仗,死了百姓或將士如果沒有親人的話,就會由附近的寺院給立上一個小牌位,供在寺院裏。不知道東關這邊有沒有這樣的寺院?

我們想去祭拜一下,也算是確認姨母的下落,這樣也好回去跟母親說。”

小夥計往門外看了一眼,聲音又壓得更低了些,跟他們道:“沒有寺院給死人立靈位,這種事情在東關想都別想。

至於當初那些屍體,我那時候還小,也不清楚。後來長大一些就聽人說好像是由軍隊拉到城外去統一焚燒了。

因為那時候是夏天,不燒掉會生疫病。

埋的話,人太多了,挖坑都沒有爛得快。

總之你們不要抱什麽幻想了,快快回家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非要在城裏再找找,那也記得一定要白天出門,傍晚過後就不要再出去。”

“為什麽?”慕長離不解,“為什麽傍晚過後就不可以出去?”

“因為鬧鬼啊!”小夥計說,“你們不知道白馬城鬧鬼的事嗎?昨晚沒聽到動靜嗎?”

“我們是今日晌午才到的。”謝必安解釋說,“正準備一會兒出去找家客棧住下。”

“那你們快去吧!再晚的話客棧的門都敲不開。”

“白馬城真鬧鬼嗎?”慕長離臉上帶著好奇,還有幾分恐懼的樣子,她問小夥計,“怎麽個鬧鬼法?你再給我說說,我好有個準備。”

小夥計說:“回頭你們跟客棧的人問吧!我這裏也要關門了。”

“你跟我說說唄!”慕長離隨手遞過幾小把碎銀子,“這些點心我們都要了,銀子是送給你的,你給我多講講,我膽子小,得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再者,問客棧的人他們也不一定能告訴我,今兒下晌我跟哥哥在街上轉了一大圈兒,發現這白馬城裏的很多人都不怎麽愛說話,就連官府門口的官差都是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他們到底怎麽了?這白馬城怎麽看起來沒有什麽生氣呢?”

小夥計看了看她遞過來的碎銀子,咬咬牙,接了過來。

“罷了,誰讓我缺錢。有了這些銀子,過幾日我就可以帶著我姐姐離開白馬城了。”

“你們要走?”

“嗯,得走,不走的話早晚都得死在這裏。”小夥計接了銀子之後,就沒那麽著急趕他們走了。反倒是去關了門,然後在屋裏點了蠟燭。

慕長離這才發現,這屋裏略顯昏暗的原因,竟是因為沒有窗戶。

之前門開著,借著門外的光亮,屋裏還能看得清楚。

眼下門關了,屋裏就是一片黑暗。

“白馬城多數的房子都不安窗戶。”小夥計主動解釋,“因為天黑之後會鬧鬼,安了窗戶就會覺得很不安全,會感覺那些東西總想撞破窗子衝進來一樣。”

他點完了蠟燭,又搬了兩個桌子把門給擋上,這才放心些。

“你們沒找客棧,又給了我這麽多銀子,那今晚就在這兒湊合一宿吧!我這裏還有間能住人的屋子,但那是以前掌櫃的住過的,他已經死了,你們要是不嫌晦氣就住著。

不過其實人都到了白馬城了,晦不晦氣這種事真沒必要想太多。

畢竟這城裏多數地方都死過人,就算你們去住客棧,去住上房,那也是死人住過的地方。

因為當年那場屠殺波及的範圍太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