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離的哭聲還沒停,但也放低下來。

來監視的人是走了,但門外卻有不少百姓圍了過來。

有個大嬸走進來看了一會兒,歎氣道:“都是命啊!跟了那樣一個男人,又生了那樣一個不爭氣的兒子,最後死在家裏都沒有親人在身邊,這也不知道上輩子作了什麽孽。

你們是付家的親戚嗎?我聽你們管這妹子叫姨母,那肯定就是親戚了。

正好,替她收個屍吧!除了你們,她也沒別的人可以指望了。”

慕長離轉頭問道:“我姨父呢?我表哥呢?”

她這是明知故問,但不問不行,作戲要做全套。

那大嬸就把謝必安之前的說辭又說了一遍,慕長離和北陸二人又開始罵那兩個男人。

罵完就開始替吳氏收屍。

有人幫忙去買了棺,也買了壽衣,還有一些冥紙錢。

三人合力將吳氏裝棺,北陸跪在地上燒了些紙錢,然後慕長離就問鄰居:“城外可以葬人嗎?我們是外鄉來的,本是來探望姨母的病,可是沒想到竟遇上這種事。

這人也不知道應該葬在哪,您給指個路吧!”

鄰居想了想,說:“你們從南城門出去,那邊有一片山地,許多沒有祖墳的人家死了人就都埋在那邊。你們也把她埋過去吧!”

三人雇了車,運著吳氏的棺木走出了巷子。

鄰居有兩家熱心腸的,女人就叫自家男人跟著走一趟,給他們指指路。

說好歹鄰居一場,以前吳氏還幫他們帶過孩子,現在人沒了,就當送一程吧!

一行人走出去兩條街,又看著了那紅衣女子。

她正在街邊買點心,丫鬟正跟做點心的師傅說:“三日後我們家大小姐過生辰,你到王府去做點心吧!我家小姐就喜歡吃你這兒的點心。”

那人很高興,連連點頭道:“姑娘放心,到時候我一早就過去,絕對不會耽誤事兒的。”

慕長離等人運棺經過,那紅衣姑娘看了他們一眼,倒也沒說什麽。

隻是慕長離懵了一下,在又走出去一段路之後,就問隨行的兩位鄰居:“剛剛她們說王府,是什麽意思?這琉璃城還有王府嗎?沒聽說這邊有什麽王爺啊?”

二人一聽這話就笑了,“一聽你們就是從外鄉來的,對這邊的事都不知道。

咱們這邊的王爺不就是賀大將軍麽!那是我們的鎮東王。

當然,這個王是自封的,並不是朝廷給封的。

不過據說朝廷雖然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反正這麽些年賀大將軍在東關都以鎮東王自居。

搬到琉璃城之後還建了王府,據說十分奢華,堪比皇宮。

當然,皇不皇宮的,咱也沒去過,隻是有時候離老遠瞅一眼,是挺氣派的。”

慕長離聽得一愣一愣的,隻道這賀烈風怕不是瘋了,居然自己給自己封王。

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野心啊!

朝廷也是絕,這種事都不管,老皇帝到底是怕他還是單純的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一行人出城葬了吳氏,這樁親戚就算認下了,他們在琉璃城也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但北陸提議:“還是去住客棧吧!畢竟這院子剛死過人,住著不吉利。”

這話他主要是衝著慕長離說的。

在北陸看來,這是他家王妃,是個女子,住在剛死過人的地方確實不好。

但他卻不知慕長離最不怕的就是死人。

謝必安對此也不以為意,甚至還跟北陸說:“死個人而已,有什麽可不吉利的?”

慕長離也是這個意思,“死人確實沒有什麽不吉利的。”

北陸:“……”行吧!

三人在這院子裏住了下來。

第一夜並沒有任何行動。

次日清早,琉璃城的人不習慣早起,這讓慕長離想出去用早飯的心思也隻能放下。

好不容易挨到巳時,三人才再度出門,在琉璃城一條相對熱鬧些的街道找了個餛飩攤。

餛飩攤生意還不錯,賣餛飩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一邊熱情地招呼著客人,一邊時不時跟客人們嘮上兩句。

慕長離聽到他們說:“後日就是賀大小姐的生辰了,但據說今年不大操辦,就王府裏擺上幾桌,熱鬧熱鬧就算了。”

“為何隻擺幾桌?去年大小姐生辰,那可是在琉璃城開足了三天流水席啊!”

“不對啊!昨兒我還聽說也要擺流水席呢!怎的今兒就改了?”

“沒聽說麽!朝廷昨日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是一道聖旨,說是要拿走東關三十萬兵權!”

“什麽?還有這等事?朝廷為什麽要拿走三十萬兵權?這是在跟賀大將軍作對嗎?”

“有點兒那個意思。我聽說西關的九殿下回京了,皇上可能覺得有了倚仗吧!”

“那不是忘恩負義麽!他忘了是誰送他上的皇位了?”

“這事兒咱們老百姓可管不了,且看大將軍如何應對吧!對了,聽說京城賀家人都病了。”

“我也聽說了,好像連宮裏的賀嬪娘娘都病了。”

“哎呀!病就病吧!說句不好聽的,除了一個老夫人,其他人是病還是什麽,大將軍都不會太在意。男人誌在四方,誰還能總想著家中老婆孩子?

再說,老婆孩子在東關又是沒有。”

慕長離小聲問北陸:“東關的人對賀大將軍都這般推崇嗎?”

北陸搖搖頭,“並非如此。能這樣說話的人,多半都是想賣賀大將軍一個好。

這樣的話傳進賀家人耳朵裏,總歸是好聽的。

他們在東關謀生活,自有一套求生的手段,這也是其中之一。

但據我所知,大部分百姓都是很懼怕他的,並不願意與賀家有任何往來。

而且搬遷到琉璃城一事,百姓中也多有怨言,隻是不敢說罷了。”

餛飩吃到一半,街上熱鬧起來。

原來是有一輛很大很豪華的宮車經過,人們遠遠望去,立即就把那宮車給認了出來——

“呀!是王妃!那是王妃的宮車!”

說完,坐著的人立即起身,呼呼啦啦跪到了街邊。

就連餛飩攤的攤主夫妻也跪了下來。

謝必安扯了他二人一把,這種時候不能過於顯眼,所有人都跪了,他們也得跪。

那是一輛很氣派的宮車,比京城真正王府使用的宮車要奢華很多。

車廂上鑲嵌著各式各樣的寶石,就連拉車的三匹馬都能看出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寶馬。

有人低聲說:“如果能看一眼王妃就好了,聽聞王妃是這世間最漂亮的女子,隻有最漂亮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們英勇無敵的賀大將軍啊!”

人們以額點地,一聲聲叫著王妃。

慕長離聽懂了,這所謂的王妃就是賀大將軍在東關的女人。

那昨天遇著的紅衣姑娘,會是這位王妃生的女兒嗎?

她覺得京城的賀家,賀大將軍十有八九是不會理會,畢竟東關都公然叫起了王妃,那京城的賀大夫人又算得了什麽呢?

還有賀南煙,京中賀家的大小姐,何等尊貴的身份。

就連從前的慕傾雲見了她,都要賠上三分笑臉。

可再想想東關這頭,居然還有一位賀家大小姐,不知道賀南煙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北陸也看出門道來了:“如此看來,京城賀家以及二皇子,都危險啊!

一旦賀大將軍不理會京城賀家的事,那三十萬大軍肯定也不會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