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兔子她已經不想再送到帝君大殿去了,那大殿的人沒一個靠譜的,她信不過。

慕長離拎著兔子耳朵一路走到第四閻王殿門口。

“血池地獄適合你啊!”慕長離甩了甩手裏的兔子,“去血池地獄待著吧!待上幾百年。

幾百年後做一道麻辣兔肉,還是可以吃一吃的。

你也別怪我心狠,你是我撿回來的小獸,我將你送到帝君大殿去養著,實際上是給了你一個極大的造化。你隻要好好把握,將來必定會有一個非常好的前程。

單看你短短十數載就修成了人身,便知那地方的靈氣有多濃鬱。

可惜,你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不但害了你自己,還害了許多人。

白馬城的人,琉璃城的人,包括我,都被你給害了。

這件事情就算將你抽筋剝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更救不回那些陽壽未盡就死去之人。

拜你所賜,我怕是要付出些代價,才能抵償這筆血債了。”

……

王妃失蹤,大小姐失蹤,大將軍病重。

這一係列事件讓東關瞬間陷入到一種近乎絕望的境地。

特別是陰兵營那邊的天一直陰著,也讓人們生出許多猜想。

一時間,琉璃城內流言四起。

有人說是多年前那場屠城引起的詭異事件要發生了;

有人說是那些死去的人在向賀大將軍報仇了;

有人說老天爺要滅了東關;

也有人說賀家完了,東關要變天了。

又過了兩天,陰兵營那邊的天開始放晴。

包括白馬城北那片山穀,也開始放晴。

直到完全變為晴天之後,賀大將軍的病也有了好轉。

隻聽說賀大將軍病好了之後怒砸半座王府。

再後來,關於這段日子的事情,就那麽平靜的過去了。

再沒有人提及這些事情,包括那位王妃,也成了王府和軍營的禁忌。

隻是偶爾有人會問起大小姐的下落,但是沒人知道大小姐去了哪裏。

或者說,就算有人曾經看見,如今也不敢多說什麽了。

……

地府。

東關那邊的鬼魂都被勾了回來,包括白馬城和琉璃城的。

所有鬼魂都被引渡到了幽冥司。

幽冥司的最西邊有一棵樹,樹幹粗壯到十個人都抱不完整。

但那樹在幽冥司生長近萬年了,卻從不開花結果。

地府的老人曾說過,眼看著它從一棵小樹苗長到現在比天還高,從來沒看到過它有想要開花結果的意思。

但它也不死,就這麽一直生長著。

沒有人知道這棵樹叫什麽樹,誰也不知道它的品種,更不曉得它存在的意義。

可是又所有人都知道,這棵樹不能砍,它既然長到這裏了,就有它長在這裏的原因。

至於原因是什麽,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此時此刻,慕長離就站在這棵大樹下。

她三歲的時候爺爺帶她來過這裏,當時這棵樹還沒有這麽高,也沒有這麽粗壯。

爺爺就指著這棵樹跟她說:“這棵樹如果一直長一直長,總有一天會直通天界。

就像登葆山的天梯一樣,架起一座從地府通往上界的橋梁。”

她當時不是很明白,直到過了很多年依然不是很明白。

長大之後她還問過爺爺,地府的人去天界,怎麽可能是通過一棵樹爬上去的。

北陰帝君每次去天界,不都是騰雲麽!

爺爺聽了就笑,說這隻是一種比喻,並不是說要通過一棵樹爬上天界。

隻是說這棵樹長在這裏,就是地府的根,隻要它能順利生長,哪怕有一天天界關閉,別人要地府有它,都可以與天界進行溝通。

後來再長大一些,爺爺不在了,慕長離很是認真地研究過這棵樹。

漸漸地發現,這棵樹跟她之間似乎有著某種聯係。

就好像這樹是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

慕長離將手放在樹幹上,轉回頭看向那些鬼魂。

謝必安說:“近二十萬鬼魂,你這樣做太冒險了。縱是有我在這裏,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護得了你周全。”

慕長離卻十分堅持,她說:“這是我前世一個念頭釀出的惡果,這筆債我早晚得還的。

不在這裏還,就要在那裏還。

與其將來去碰一個未知的還債方式,那還不如我主動一些,用我已知的方式先還了。

否則將來還不知道要麵對什麽樣的事。

因果這種事,你知道的,越拖,就越容易出大問題。”

謝必安沒再勸了,他知道慕長離說的是對的。

歸根到底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前世的慕長離撿了一隻兔子。

他現在就有把那隻兔子從血池地獄裏撈出來,剁成一萬塊的想法。

可就算剁成了一萬塊也於事無補,真正能補了這件事的,還得是慕長離本身。

慕長離這邊已經有動作了,隻見她以法訣化出一道利刃來,將樹幹割開一道口子。

再於自己掌心也割開一道口子。

掌心貼向樹幹的那一刻,血液開始通過傷口向樹幹裏麵滲入。

萬年不見開花的無名樹,在這一刻鮮活了起來。

整個樹仿佛被注入了無限生機,開始生葉,開始結出花苞。

終於,在半個時辰過去之後,第一朵花開放了!

地府中人已經全部聚集到這個地方,仿佛聽到了某種召喚,讓他們來到這裏。

萬年不見的盛況在這一刻發生,人們眼看著無名樹開花還不算,竟還眼看著這些花凝結出了無數顆果實。

果實很小,不過指甲蓋大,深紅色的,像血。

但很多,密密麻麻,得有幾十萬顆。

慕長離臉色愈發的蒼白,在果實全部結出之後,她甚至已經無法站立了。

謝必安扶著她,壓低了聲音道:“足夠了,停下吧!”

她這才鬆了手,眼睛緩緩閉上,精疲力竭。

人們聽到靈主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將果實分給這些人,補全他們殘缺的魂魄,下一個輪回,我保他們一世安寧。”

……

慕長離在地府睡了兩日,終於醒過來時,謝必安跟她說:“那些吃了無名果補全了魂魄的人,這兩日都來拜過你。說謝謝你幫了他們,他們永遠不會忘記靈主的大恩。

那隻兔子在血池地獄受刑,被仵官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仵官王抽走了它所有的靈識,就算天王老子幫它,它也再沒有修煉的可能了。

範無赦親自護送北陸和那三十萬大軍前往北地,目前來看一切順利。

賀家那位小姐也跟著一路同行。

等他們到北地之後,我會派一支陰兵去鎮守個一年半載,直到那邊一切平穩再撤回來。

長離,該回鳳歌了,你再不回去,你那位九殿下就要發瘋了。”

慕長離在這天夜裏回到了西疆王府,人在臥房現身的那一刻,一個溫熱的懷抱從身後擁了過來,直接將她擁在懷裏。

一個熟悉、又許久未曾聽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聽到蕭雲州說:“阿離,我想你了。”

慕長離愣住,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就在蕭雲州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麽時,卻聽到她輕輕開口,說道:“我似乎,也有些想你。”

蕭雲州笑了,數日以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你知道想我就好,知道想我就好……”